但現在,他要負責養育這個新生兒了。
羅蘭打著哈欠從床上爬起時,墜落用的梯子還擺在一邊,百葉窗外已是一片明亮。
墜落時明明穿著衣服,現在卻只剩一條四角褲衩,這是潛意識的慣性所致么?看來自己脫離后夢境仍會延續一段時間,一直到正常入睡,保證每次進入夢境都恰好是睡醒來時……這也太講究形式化了吧!
他決定把此次脫離選在午夜,試試看能不能消去這段近似夢游的無意識行動。
另外沒有充足睡眠的后遺癥也來了,羅蘭覺得自己根本不像是一個剛從睡夢中醒來的人,雙眼發澀,額頭有腫脹感,老是忍不住打哈欠——算上那邊的時間,他已經連續二十多個小時沒合眼了。
或許等下得補個午覺才行。
套上短袖走進客廳,他又看到了那個小巧的身影。
“你今天怎么起這么早?”潔蘿顯得有些驚訝,“我還沒開始做早餐呢……你在客廳等我會兒,我這就去。”
看得出來,她也剛起床不久,尚未打理的潔白長發凌亂地散落在肩頭,還有幾根發絲向上翹起,和平時利索的模樣判若兩人。她仍穿著那套淡青色連衣裙和白色絲襪,如果沒記錯的話,小丫頭已經三天沒有換過衣服了——根據她干凈整潔的臥房判斷,絕對不會是因為她懶惰或者不嫌臟,只可能是沒有太多衣服可換。
不知為何,羅蘭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心酸感。
不單是為她,也是為自己。
聯想起自己荷包里的那三百……不對,兩百五十來塊錢,他便覺得不可思議。一個是導致夢境出現的主要誘因,一個是夢境世界的締造者,堪稱創世的兩人居然淪落到這種地步,已經不是一個慘字能形容的了。
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無論是購買書籍,還是探索這個世界,錢都是必不可少的東西。他必須得找出一條能獲得穩定收入的途徑,不然兩百多塊錢,拋開伙食和水電費,連出去打出租車都不夠。
就在羅蘭思索該如何賺錢的時候,潔蘿已經忙活起來。
她手腳利索地點燃爐灶,熱鍋下油,單手破開雞蛋,將流動的蛋液灑入鍋中。雖然力氣還不夠顛鍋,但手中一把小鏟子上下撥動,效果完全不比晃動鐵鍋差多少。
隨著熱油的滋滋聲,煎蛋的誘人香味很快充滿了客廳。
由于生活費用所限,早餐的變化也不大,這次端上來的仍然是兩根油條和一個煎雞蛋,潔蘿自己的則要少一根。
“油條是昨天買的?”羅蘭咬了一口,發現已不是那么生脆了。
“當然,”潔蘿嘟囔道,“晚上買收攤時的最后那一批特別便宜,有時候老板還會把沒用完的面粉團子送給我,我可以做出好幾根油條來。”
他詫異道,“你在家里時也是如此嗎?”
“差不多吧,”小丫頭搖搖頭,沒有多說,似乎不太想提及自己的家庭。吃完早餐后,她簡單梳妝了一下,背起書包走到門口,“老規矩,叔叔,中午我不回來,碗歸你洗。”
“啊,去吧,路上小心。”羅蘭點頭。
潔蘿不由得怔了怔,過了片刻才嗯地應了一聲,合門離去。
好了,接下來該好好統計下自己的家產了。
羅蘭回到臥室,把床頭柜和衣柜從頭到腳翻了一遍,將所有財物全部整理出來。
首先是錢包,除了兩百來塊錢外,還有一張身份證和一張銀行卡,要多寒酸有多寒酸。當然,那幾張過期彩票被他直接扔進了垃圾桶——即使能中,也已超過了兌換時間,更何況他根本不相信這種小概率事件會落到自己頭上。
其次是一部手機,聯系人名單居然空空如也,唯一有價值的信息是銀行卡的收入支出提醒。可以看出,每個月底,潔蘿家都會打過來一筆一千五百元的生活費。現在卡里只剩下十二塊,離下次匯款日期還有四天,餓死倒也說不上,只是沒有任何結余去做其他的事了。
最后是幾件首飾,材質看起來像是金的,真假不知,大概是為結婚準備的?把這些都賣給金店的話,大概能回收個千元左右,算是一筆應急款。
這些便是他能夠自由支配的全部財富。
簡直對現在的處境毫無幫助,羅蘭嘆了口氣,又把目光對準了雜物間的陳設。
他打開住所最末端的一扇房門,打量著里面擺放的幾件老舊物品。
布滿灰塵和蜘蛛網的自行車與縫紉機加在一起估計能賣個三四十元,畢竟是鐵鑄的,特別是后者,一個人搬起來都十分費勁。而那張大鐵門,算作廢鐵的話,大概能買個百元以上?也許平時他根本不會把這點錢放在眼里,但現在卻彌足珍貴。
如果去舊書店購買淘汰的教材,一百多元足夠把所有學科的老書都買上一套了。
想到此處,他決定就這么辦。
樓梯間張貼的小廣告里,羅蘭記得就有廢品回收的電話,不過在此之前,他得先把這些東西擦拭一遍。
看起來干凈點的話,說不定還能多賣上些錢。
氣喘吁吁地將自行車和縫紉機拖到客廳后,他發現了一絲不對勁之處。
那扇厚實的鐵門似乎并不是靠在雜物間墻邊,而是被砌進了墻體里!
見鬼,這是哪個混蛋干的?要知道這面墻就是筒子樓的外墻,把門安在此處,是為了方便自殺用嗎?
而且門上還煞有介事地掛了把鎖!
等等……他記得鑰匙扣上確實有兩片鑰匙來著?
羅蘭立刻取來鑰匙,將另一片插入鎖孔中,居然完美契合。
隨著咔嚓一響,布滿銹跡的鎖頭應聲彈起,從插銷上掉落下來。
他也懶得去撿這把破鎖,拉開銷子,用力掰開鐵門。
一股寒風夾雜著雪花涌入室內,讓穿著短袖褲衩的他忍不住連打了幾個哆嗦。
鐵門后竟然是一片雪景!
在遠處連綿起伏的雪山映襯下,一座灰褐的城市隱約可見,它沿著兩側的山壁而建,將自己包圍在一處大豁口之中。城中央矗立著一座巍峨的建筑,猶如通天之柱一般屹立在呼嘯的寒風里。
即使羅蘭是第一次目睹,也立刻意識到了此地是哪里。
「赫爾梅斯新圣城」。
一座借助絕境山脈斷裂處建立的要塞城市。
也是教會強盛與不屈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