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斧走進一片狼藉的金穗城時,面上雖無表情,心中也在訝異新火器的破壞效果。
盡管這種被陛下稱為迫擊炮的武器在測試階段他就曾多次參與,但投入實戰與測試卻是兩碼事。
一個小組由五人組成,每人攜帶兩發炮彈,在沒有后備彈藥支援的情況下亦能打出這樣的聲勢,實在令人震撼。
他知道迫擊炮的射速遠高于前裝野戰炮,也預想過數十個小組齊射的場景,可當首次目睹時,他發現自己仍然低估了這門火器。
迫擊炮單發威力比不上要塞炮,但勝在輕便、易用,無需女巫協助也能隨軍行動,還能越過城墻攻擊藏身其后的目標,在彈藥充足的情況下,對敵人的打擊幾乎是毀滅性的。如果換作第一軍來承受這樣的火力打擊,他也沒把握部隊能堅持下來。
不……堅持不住才正常吧,面對鋪天蓋地落下的火雨,沒有當場嚇癱過去就算不錯的了。
鐵斧現在總算明白,當初陛下為何信心十足地將那些看似精良的野戰炮全部扔回了爐窯區——在迫擊炮面前,之前所使用的實芯彈丸武器確實已沒有了裝備的必要。
不過話說回來,整個灰堡估計也只有羅蘭陛下才用得起這樣的火器。
據傳光是一發炮彈的造價就在三四枚金龍左右,這意味著剛才瞬間打出去了三百多枚,花錢如流水也不過如此。而要塞炮所使用的開花彈則還要貴上好幾倍,若是今后對上魔鬼,庫房里儲存的金龍真能夠無冬城支撐到神意之戰結束嗎?
好在該為這個問題煩惱的不是他。
就讓巴羅夫去頭痛吧,畢竟軍隊的任務只有一個,那就是贏得勝利。
穿過彌漫著硝煙味的長街,鐵斧一行人來到了城市廣場中央。
此處已被第一軍層層包圍,所有活下來的貴族都被帶到了這里,等待投降后的處置。
他掃過灰頭土臉的眾人,還未開口,一名貴族便已站了出來,“我是艦灣領主,卡辛伯爵,請問羅蘭陛下在哪里?”
金穗城周邊水系眾多,領土多以灣、灘命名,鐵斧依稀記得,艦灣算是一塊夾在金穗與海風郡之間的大封地,能夠占據這種地盤的世家,平日里應該享足了領民敬仰、畏懼的目光。不過在這種時候,對方那刻意昂起的下巴和故作矜持的禮貌就顯得有些可笑了。“陛下沒空顧及東境的事宜,這里由我全權負責。”
“你——?”卡辛伯爵頓時皺起了眉頭。
“這家伙在開什么玩笑,他一看就不是灰堡人吧?”
“羅蘭。溫布頓會讓一個沙民來管理軍隊?”
“遠征這樣的大事怎么可能不親至?難道他就不怕軍隊一哄而散嗎?”
不止是艦灣領主,人群中也泛起了一陣懷疑之聲。
“東線軍的總指揮確實是鐵斧大人,這一點我們都可以作證,”副官熊掌忍不住嚷道。
“東線軍?那又是什么?”卡辛問道。
“自然就是指收復東境的軍隊——”
“熊掌!”鐵斧厲聲打斷了副官的話,而后者此刻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連忙用手捂住了嘴巴。
伊蒂絲小姐說得沒錯,即使陛下已經決意收回分封權力,徹底推翻傳統貴族,但這些人的影響力依然存在。獵戶出身的熊掌在面對他們時,雖然稱不上卑躬屈膝,可明顯還是在意那個頭銜的,若非如此,也不會犯下這等低級的錯誤。
只有他能做到那一點了。
思及此處,鐵斧沉聲道,“你們信也好,不信也好,事實都不會改變。另外為什么是你上來問話?金穗城公爵在哪里,他不應該是東境的執掌者嗎?”
“公爵大人已在戰斗中犧牲了,”卡辛搖搖頭,露出一臉悲痛的表情,“他執意帶領騎士團發起正面沖鋒,我們沒能阻止他。”
原來那個在馬上被打成篩子的人是公爵?鐵斧挑了挑眉頭,作為一名戰士,他倒是合格了。“不過我的士兵匯報反擊者只有兩人,所謂的騎士團在哪里?”他望向人群中那些還未褪下盔甲的貴族,“難不成堂堂東境守護,手底下只有一名騎士么?”
“呃,這……”卡辛一時啞口無言。
“不要提那些有的沒的了,既然你是軍隊的負責人,那我們的要求就跟你直說好了,”另一名貴族出列道,“投降可以,讓大家為羅蘭。溫布頓效力也行,但他必須見我們一面。如果陛下沒空來東境,我們派使者過去也成。”
“你又是誰?”
“阿利伯克子爵,”對方不耐道,“在此之前,我們希望得到符合身份的對待,若需要贖金或代罪金的話,直接說數目就是。”
“但你們這是謀反之罪,”鐵斧面無表情道,“即使貴族身份也不能讓你們逃脫審判。”
“首先,謀反者是威利恩。博格公爵,他已經付出了代價。我們留在這里不過是無奈之舉,按照律法應降等處置。”
“沒錯,我們并非他的封臣,只是受他轄制而已。”這時卡辛也回過神來,“其次,不管判決是什么,那也得由陛下說了算。難不成你還想審判我們嗎?”
鐵斧很快明白了這些貴族明明戰敗,卻依然擺著架子的原因——當他們發現羅蘭。溫布頓并未率軍親臨時,便失去了交談的興趣。顯然按照常理,怎么處理戰敗者得等國王見過他們后才知道,接下來與其說是審判,倒不如說是利益的交換。付不出的被淘汰出局,而能夠達成協議的,則可繼續保留一席之地,一般來說都是如此。
他們應該不是第一次面臨這樣的敗局,也相信自己能夠拿出打動國王的條件。
只可惜,他效忠的君王并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貴族。
鐵斧聳聳肩,“我的確沒這個權力,不過同樣的,在陛下未作出結論前,你們依然是謀反者,所以我只能先把你們關入地牢,等到陛下愿意見你們了再說。”
“那要多長時間?”艦灣伯爵不滿道,“而且之前說了,按王國律法,我們并不能算謀反,除非你能找到確鑿的證據!”
“按照信使的速度,最多一個月吧,”鐵斧罕見地笑了笑,直接無視了對方的后半句話,“請放心,你們的日常所用與所吃,我都會按貴族標準提供的。”
兩天后的深夜,熊掌驚慌失措地沖進了鐵斧的營帳。
“不好了,大人!城堡地牢失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