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兒了,”游龍公子壓低聲音道。
透過通風管柵欄,一行人謹慎地打量著四周的環境——此處大概是一間偌大的廠房,兩邊還掛著橋式行車。下方空空如也,除了幾臺廢棄的老式機床與布滿銹塵的傳送帶外,什么也沒剩下。顯然在封閉這里之前,工廠的主人就搬走了所有值得拆卸的設備。
但原本應該悄無聲息的工廠內,此刻卻燃燒著好幾根火把。在微光視覺下,晃動的火焰近乎白綠色,光芒甚至有些刺眼。而火光匯聚的中央位置,則能看到二十來個扭曲的身影。
“那些人就是我們的目標?”洛樺問道。
“估計錯不了,”回答他的是一名舊派武道家,“我能感受到它們毫不掩飾的力量波動,從墮落程度來看已是末期。”
所謂的末期,便是指作為人的意識完全喪失,徹底成為了侵蝕力量的傀儡。這時候的墮魔者基本和野獸無異,不會再與人溝通,只會遵循本能行事。
“它們——也曾是武道家?”
“不一定,協會雖有過不少武道家墮落的記錄,不過總得來說,侵蝕更容易發生在野生覺醒者身上。”
“盡管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活的墮魔者,但缺乏進取心和自律意志的武者,不管變成什么都是個廢物。”洛樺嗤之以鼻道,“可悲的家伙……它們根本不配擁有自然之力。隊長,現在就動手解決掉這群怪物吧。”
“再等等,”游龍公子沉著地制止道,“看情況似乎還有墮魔者在向這里匯聚——我們對付的敵人越多,外圍的壓力就越小。而且你們不覺得奇怪嗎?既然已是進入末期的墮魔者,不按本能去獵殺那些野生覺醒者,跑到這里來做什么?我總覺得事情不會那么簡單……若能找出它們的意圖,說不定比直接剿滅它們更有意義。”
就在眾人對局勢交換著意見時,羅蘭的目光卻屢屢落在了那名天才少女身上。
斐語寒的那聲“陛下”始終消散不去。
可以說在短短的數秒內,他的情緒都隨著這句話大起大落,在灰堡王位上歷練多年,已很少有能讓他如此心神不寧的話語了。
最初聽到這個熟悉的稱謂時,他幾乎以為是愛蓮娜的靈魂附在了對方身上,還差點將名字叫出了口。只不過在最后,他的理智又生生把話吞了回去——如果斐語寒真是愛蓮娜在夢境世界中的新身軀,那么從一開始就不可能說出那番自我介紹,更不會毫無顧忌地坐在他身邊了。
這種從喜悅到失望的陡然轉變并不好受,當時羅蘭差點沒被憋成內傷。至于對方為何會莫名其妙的喊出陛下二字,稍微回想下也不難得出結論——嘉西亞就曾說過,武道家的五感遠高于常人,而一些天賦者更是精于此道。加上對方也參加過三葉集團的晚宴,必然是聽到了他和女巫們的對話。
接下來的問題是,斐語寒到底對他的來歷了解到了什么程度?
從對方明顯帶有試探性的舉動來看,羅蘭認為她知道得并不多,至少對夢境之外的另一個世界一無所知。但這仍讓他心中警鐘大作,任何一個自主意識都不希望自己其實只是一個虛幻的存在,一旦夢境世界的奧秘泄露,必然會帶來難以預料的后果——而且很大可能上,這個后果會是災難性的。
嘉西亞確實沒有說錯,斐語寒才是他最需要提防的人。
“嗯?你們看,新來的那個墮魔者……似乎有些不太一樣。”就在這時,耳機里傳來的低呼聲打斷了羅蘭的思緒,“它好像在指揮其他墮魔者。”
他摘下夜視儀,貼著柵欄口朝廠房中央望去——只見在一名正裝男子的指引下,一群墮魔者抬著三個集裝箱緩緩走了進來。
“未完全淪為傀儡的叛徒么……”游龍公子疑惑道,“它們到底想玩什么把戲?
好幾個舊派武道家也都皺起了眉頭,比起徹底野獸化的末期墮魔者,這種介于似人與非人之間的對手往往更加難纏。它們失去了人性中的憐憫,卻保留著狡詐和兇險,能做到這一點的,大多是墮落前便已小有名氣的覺醒者。
“噓——”一直沉默著的斐語寒忽然開了口,“安靜,箱子里有動靜。”
大家立刻屏住了呼吸。
過了片刻,她才沉聲道,“里面裝的……是人。”
“什么?”
“我聽到了細小的哭泣和哀求聲,像是被堵住嘴后發出來的。”
“也就是說,箱子里裝的很可能是無辜的普通人嗎?”游龍公子訝異道,“我以前從未在協會的記錄上見過類似的事情——墮魔者雖然不忌憚殺戮,可也不至于專找普通人下手啊。”
正當眾人面面相覷之際,那名似乎是頭目的敵人突然大聲道,“是時候了,孩子們!神意已經臨近,神明正渴望著獻祭!”
“吼——!”其他墮魔者紛紛吼道。
“來吧,讓力量歸于本源,讓神使重臨大地!”
“吼————!”
“這個世界的毀滅,換回的將是我們的新生!把一切交給神明吧——獻祭開始!”
墮魔者們頓時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嘶吼!
“該死的,我們必須行動了。”隊長咬牙切齒道,盡管從未聽說墮魔者會有組織地拿普通人來獻祭,更別提像邪教一樣取悅什么神明,但事實是他們絕不能坐視無辜平民被屠不管,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救人甚至比剿滅墮魔者更加重要——武道家協會的核心精神,便是保護。“大家盡可能靠近箱子,將這群怪物擋在外面,放跑一兩只也無妨,相信外圍的伙計——他們會替我們解決的!”
斐語寒面無表情地點點頭,第一個沖出了藏身之處。
其他人緊隨其后,如一道出鞘寒芒般殺入了敵人群中。
這座塵封已久的廠房剎那間沸騰起來!
墮魔者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它們堅不可破的身軀在自然之力的轟擊下層層斷裂,一旦核心離體,立刻就會陷入癱瘓。
而羅蘭則走在隊伍末尾,一邊為隊友斷后,一邊小心翼翼地隱藏著自己的能力——這已不是他第一次與墮魔者交手,戰斗(群毆)經驗可謂遠高于隊伍里的其他人。同那些覺醒了自然之力的武道家不同,他并不需要去和敵人拼個你死我活,只要被他碰到,墮魔者就會力量盡失,之后完全是被他單方面毆打。另外他也不敢去碰觸那些剝離出來的紅色氣旋,否則核心螺旋升天的景象就會被每一個人看在眼里。
另外肩頭的蟲子也在微微顫抖,這證明菲麗絲等人已經趕到了現場,前有肉盾,后有支援的情況下,羅蘭越打越順手——盡管他的身手看上去是最樸實無華的一個,但實際上擊倒的敵人卻僅次于斐語寒。
好在如今整個主戰小隊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幾個箱子上,加上他的刻意偽裝,倒也沒人在一片混亂之中注意到這不同尋常的一幕。
一切都十分順利,僅僅付出了數人受傷的代價后,一行人便順利沖到了集裝箱面前。
而現場的墮魔者已死傷過半。
“什么嘛,看來比我想象的還要輕松,”洛樺甩了甩手上的鮮血,一把抓住箱門的鎖扣,生生掰成了兩段,“或許協會也應發我一本獵殺執照才對。喂,你們不要怕,武道家協會來救大家——”
他沒說完便愣在原地。
其他人的目光也隨之一凝!
只見箱子里密密麻麻捆著數十人,他們像肉串一樣被固定在眾多鋼管上,眼睛和嘴巴都蒙上了布條,只能發出支支吾吾的呼聲。而他們的頭頂,則垂落著同樣數目的核心氣旋。
羅蘭感到背后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他瞬間想起了好幾個月前嘉西亞說過的話——
「這東西既是墮魔者力量的泉源,也是他們被侵蝕的證明,并且一旦變異,自然之力就沒法再恢復過來,不收集起來妥善封存的話,它遲早都會感染新的宿體——普通人哪怕只是最簡單的碰觸,都會被它奪去神志。」
「你的意思是……它還能換著人用?」
「所以才會有人收集它們,這群瘋子打的什么主意簡直一看就知道,他們就不怕這個世界走向毀滅么!」
原來……近半年的準備,就是為了這一刻?
羅蘭回過頭,猛地望向那名墮魔者頭目
它戴著單邊眼鏡,頭發向后梳得筆直,身上是一套挺拔的西裝,雙手套著一對白手套,看上去就像是一位刻板的管家。然而此刻,它的臉上卻全是瘋狂。
“雖說沒有你們捧場,也能完成這場獻祭,但獻給神使的禮物,總是越多越好不是么?”它伸出右手,打了個響指——
箱子頂上的核心氣旋齊齊掉落下來。
“不——!”
洛樺伸手想要去推開被捆綁在箱內的人,但在人數如此密集的情況下,想要避免他們碰到核心幾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殺掉他們,趁現在!”一名舊派武道家大喊道。
“可是……這些,都是普通人啊……”洛樺喃喃道。
也就在數秒之間,侵蝕已然完成——哪怕它們都是新生的墮魔者,其實力與技巧遠不能和墮落的武道家相比,但數量卻是壓倒性的優勢。特別是在面對面時,僅憑啃噬的本能已足夠致命。
一群墮魔者輕松掙脫束縛,如潮水般涌出箱子,將距離最近的洛樺層層淹沒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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