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隨著姬天麒那一式江山霸劍而顯化在虛空之中的江山之景,并非是如幻象那般虛幻縹緲,反而是真實無比,似乎這北域的每一寸山河,每一寸疆土,都顯化在了虛空之中,山勢巍峨,大川莽莽,瑰麗壯絕,震撼無比。
現如今在寧淵這傾盡了真劫神體之力的一槍之下,這壯麗山河也是真實無比的塌陷崩碎了開來,山川破碎,江河斷流,連那大地也隨之劇烈震動,崩裂出一道道深深的裂紋溝壑,恍若末日降臨,滅世之景。
而眼睜睜看著這江山劍勢破碎崩滅的眾人,心中之中不知道為何,都不約而同的感受到了一股悲痛,似失去了什么極為重要的東西,甚至有人不由自主的痛苦流涕,哀聲悲鳴了起來,尤其是神武圣殿那一眾文武百官更是如此,滿目血淚,紛紛嘶聲高喊了起來。
“陛下!”
“吾北域山河啊!”
“陛下,不……”
嘶聲吶喊之間,這一眾文武百官不由沖上前去,想要救下姬天麒。
但此時此刻,一切都已經太遲。
真劫之境,先天神體,寧淵傾盡自我之力,一身浩瀚如海,磅礴至極的毀滅真元盡數注入手中天罪,直讓以寧淵氣血精魄鑄造而成的圣兵現出了本源之身,與那浩瀚毀滅之源相融相合,徹底化作了一口毀滅之槍。
這一槍,可謂巔峰,就是與當初在天南關之戰中,寧淵以毀滅禁元催動的成道之招:神魔不敗相比起來,也不遜色絲毫,甚至還猶有勝之。
由此可見,這一槍的威能恐怖到了何等境地,毀天滅地,也許是夸大其詞,但要破碎這區區一道江山劍勢,絕不是什么難事。
只見那已然化作毀滅雷霆的天罪長嘯,悍然轟入了那一片壯麗山河之中,毀滅肆虐,雷霆縱橫,槍鋒所過之處,就如摧枯拉朽一般,將這壯麗山川,莽莽江河,盡數破碎湮滅。
這如此駭人驚變,莫要說別人,就是連姬天麒自己都未能夠反應過來,那江山劍勢便已經被寧淵一槍破碎,甚至連那一口人皇帝劍都未能抵擋片刻,交鋒瞬間,就在天罪毀滅槍鋒之下崩斷破碎,灰飛煙滅。
江山破滅,帝兵崩碎,毀滅之威勢不可擋,一片璀璨奪目的紫色雷霆交錯之間,天罪槍鋒長驅直入,重重的轟擊在了姬天麒胸口之上。
“轟!”
只聽一聲轟鳴,驚天動地,這絕非是夸張之詞,在寧淵這一槍擊中姬天麒之時,真正是蒼天驚亂,道道雷霆交錯,將蒼穹無情撕裂,隨即血雨紛紛,灑落而下,將這武都籠罩在血色雨幕之中,大地亦是隨之悲鳴戰栗,地龍翻身,震動不斷,直在這北域之中撕裂出一道道幽深黑暗的溝壑深淵。
蒼天泣血,大地悲慟,這般異象出現,出現這等天地異象之時,往往代表著王朝末路,人皇隕落,山河破碎。
而現如今也是如此,寧淵一槍轟擊之下,姬天麒尚且來不及做出抵御,那護身龍元就已經被天罪槍鋒悍然撕裂,引動一陣陣龍吟悲鳴之聲響起,大量金色龍脈之氣隨著寧淵槍勢突進而逸散而出,紛紛湮滅。
隨著金色龍脈之氣不斷飛散,姬天麒身后也浮現出了一片萬民叩首,百官朝拜的景象,只是這景象在不斷扭曲,破碎,這是護持在姬天麒身上的北域國運,因龍脈破碎,也走向了毀滅的邊緣。
龍脈碎,國運破!
這姬天麒手中最強的兩張底牌,能可讓他先天立于不敗之境的最大依仗,此刻在寧淵這一槍之下,接連破碎。
看著那道道金色龍脈之氣逸散湮滅,再感受那隨之崩消的北域國運之力,姬天麒總算是感受到了死亡的逼近,臉色頓時變得慘白一變,尖聲驚叫道:“不,朕乃是人皇,天命所歸至尊,有龍脈加身,國運護持,朕怎有可能會敗,怎有可能會敗!”
聲聲嘶吼尖叫之中,姬天麒發狂一般,雙手猛地握住了那轟擊在自己胸口之上天罪槍鋒,隨即便見一片血光凄厲而起,姬天麒雙手直接被天罪所化的毀滅雷霆絞得粉碎,血肉紛飛,觸目驚心。
但是這雙手血肉粉碎之后,并未直接飄散,而是化作了道道血光,沖入那姬天麒身后的異象之中,頓時那萬民叩首,百官朝拜之景象就染上了一層鮮紅血色,從而停止了扭曲破碎的趨勢。
“帝血祭天!”
見此一幕,天穹之中觀戰的少年不由一驚,口中失聲說道:“這武皇竟然修成了帝血,難不成他真有人皇之命?”
帝血,乃是人皇方才能可修成的血脈,其修行方式便是吸收人皇龍脈與家國氣運入體,淬煉血肉精魄,從而脫胎換骨,成就帝血皇身,達到這一境界之后,萬法不沾,神魔辟易,君臨諸天,威震寰宇。
這就是真正的人皇了,能可橫壓一世,無敵天下的人族皇者,自古以來,能得如此成就之人,不過就是那三皇五帝,寥寥八人而已啊!
自然,現如今的姬天麒還沒有達到那種程度,更不可能與三皇五帝比肩,但是他既能修成這帝血,那便說明他有這個潛力,成為人皇帝尊的潛力。
僅憑這一點,姬天麒便能夠稱得上天命所歸了,若不在中途隕落,那便極有可能成為一位人皇至尊。
想到這里,少年不由得望了身旁的陸陽明一眼,心中總算是有些明白,為何自己這位師兄要出手相助這武皇了,別的不說,僅憑這帝血之資,就值得現如今的儒門在姬天麒身上押上一注。
只是……
看著那體內帝血紛飛而出的姬天麒,少年不由得皺起了眉來,心中一陣擔憂不安。
這帝血是人皇根基所在,重中之重,如今姬天麒被逼到生死關頭,連帝血祭天這手段都動用了,若是帝血耗盡,其皇者根基受損,定然會對日后造成極其嚴重的影響,甚至會斷絕那人皇天命。
最為重要的是,就算姬天麒以帝血祭天,加摧龍脈與國運之能,眼下也未必能夠擋得住寧淵那絕殺一槍啊!
若是放在以前,少年自然不會在意這姬天麒的死活,但如今儒門開啟九皇之爭,陸陽明又在這姬天麒身上押了一把重注,現在怎能就這么眼睜睜看著他死了?
心思之間,少年轉而望向了陸陽明,試探著問道:“師兄……?”
感受到少年的目光,陸陽明輕聲一笑,仍是那一副風云不驚的從容模樣,淡聲言道:“稍安勿躁。”
見陸陽明這般神情,少年心中雖有幾分緊張,但也不得不強壓了下來,轉而回望戰場。
心思百轉,兩句言語,其實不過只在一瞬之間,戰場之間,雙手粉碎的姬天麒,此刻正在做著殊死一搏。
這皇者帝血,乃是以龍脈與國運之力淬煉而成,是皇者根基,因此若是將其祭獻燃燒,那便能短時間內大幅度增強龍脈威能與國運之力,雖然這會導致皇者根基大損,甚至于天柱斷折,但此刻生死在前,姬天麒哪里還能顧及得了那么多。
隨著那帝血紛灑,姬天麒身后國運異象漸漸穩固,已被鮮血染得一片猩紅的胸口之前,也綻放出了道道金色華光,龍吟怒嘯之間,一頭染血金龍浮現,龍口怒張,悍然咬住了那往姬天麒身軀之中轟殺而去的天罪槍鋒。
與此同時,那國運異象也爆發威能,萬民朝拜,絲絲血線涌入姬天麒體內,百官起身,向寧淵橫眉怒目,口誅筆伐,欲要以一國氣運之力,將這弒皇謀逆之徒鎮壓。
但這一國氣運鎮壓之下,不僅僅未能削弱寧淵威勢絲毫,反而激起了寧淵眸中一片奔涌殺意。
“燕翱翔!”
但見寧淵握槍之手驟然一轉,化作毀滅雷霆的天罪鏗鏘一陣,交錯電光旋轉翻騰,毀滅槍鋒在那鮮血糾纏的金龍口中悍然突進三分,又是激起一聲悲鳴。
但有帝血祭獻,那染血龍脈也非輕易,龍口怒噬,利牙交錯,死死的咬住那旋轉翻騰的天罪,任由毀滅雷霆不斷肆虐,也不肯退讓絲毫。
見此,寧淵目光一冷,右手驟然松開槍身,隨即握掌成拳,不敗之意再起三分,盡催體內蒼龍雄力,一拳重擊轟在了天罪槍未末端。
“十方無敵・破天式!”
一身神力再催,霸王破天神武,悍然重擊之下,已是化作毀滅雷霆原身的天罪狂嘯而起,旋轉的槍鋒將血染金龍之首絞碎,隨即又是轟入了姬天麒血肉之中。
這一次,再也沒有什么能可阻擋,那血染金龍破碎之間,寧淵一槍長驅直入,撕裂血肉,貫身穿體,眾人只見一道毀滅雷霆自從姬天麒身軀穿過,帶起了一片金燦帝血,還有一身悲鳴龍吟。
“為什么,朕會……為什么!”
護身龍脈破碎,身后國運異象也隨之煙消云散,身軀之中傳來的痛楚,讓姬天麒怔怔的低下頭來,看到的是自己那已經破開了一個窟窿的胸口,其中甚至還能隱約看到粉碎的內臟與骨骼。
“啊!”
噴涌的鮮血,讓這一具遭受重創的軀體再也無力支撐,姬天麒哀嚎一聲,雙膝不由自主的一彎,隨即便重重跪倒在了大地之上。
皇者跪地,天地悲鳴,一道巨大的雷霆在天穹之中劃過,照亮了眾人那慘白一片的臉龐,而這一聲雷霆轟鳴之后,那蒼穹之中就再也不見震怒的雷霆,只剩下血雨紛紛,蒼天悲泣之聲,哀鳴不已。
龍脈碎,國運破,姬天麒這人皇根基也隨之崩斷傾折,自然也就無法繼續引動天怒之威,只剩下這場血雨,象征著蒼天對于他的悲傷與憐憫。
“陛下!”
見此一幕,周圍欲要沖上前來救援姬天麒的文武百官可謂是目眥欲裂,悲憤至極,但縱是如此,他們仍是不得不止住了腳步。
因為在跪倒的姬天麒身前,赫見一人身影,浴血而立,眉目怒睜,殺意驚霄。
“嗬,嗬,嗬……”
低沉而粗重的喘息聲一陣響起,就好似一頭洪荒巨獸的呼吸起伏,每一聲,都讓人不由膽顫。
站立在大地之上,寧淵身軀微微顫抖著,殷紅的血不住的從他體內奔涌而出,將他的軀體染得鮮紅一片,甚至在腳下匯聚成了一片小小的血泊。
姬天麒雖只有神境五重,地劫中階的修為,但他走的是皇者之道,其實力不能夠單純的以修為來衡量,有人皇龍脈加身,北域國運護持的他,可謂是萬法不沾,神魔辟易,一般修者,就是步入了天劫之境,也未必能夠對他造成絲毫傷害,由此可見這龍脈國運之力是何等強悍。
只是姬天麒不弱,寧淵更是強橫,真劫神體,身如天地,更有毀滅創生之源!
這毀滅創生,乃是天地起源之力,混沌開辟之本,龍脈國運如何,人皇天命如何,難道還能擋得住這開天辟地的毀滅之能么?
所以寧淵勝了,勝得毫無懸念。
只是為此,他也付出了不輕的代價,傾盡這真劫神體之力,將毀滅真元催至極限,對于他自身也造成了巨大的傷害,周身暴血,真力損耗更是十分嚴重,這樣的狀態,雖還不到強弩之末,重傷垂死的地步,但也是不可忽視的重傷。
但就是如此,此刻神武圣殿也無人膽敢上前一步,不僅僅是被那如魔神一般的身影雖攝,更是因為此刻姬天麒就跪在寧淵身前。
這位武皇慘敗,但卻并未當場斃命,此刻力竭跪倒在寧淵身前,性命等同懸于利刃之下,只要寧淵想,翻手之間便能將他轟殺,神武圣殿誰也沒有把握救下他來。
所以此時神武圣殿眾人根本不敢動作,唯有刑臺之上的裳云舞猛地回過了神來,反手一劍橫在了寧老太君頸脖之間,冷聲喝道:“放開陛下!”
寧淵聽此,那猩紅血光未散的目光一閃,隨即一手將重傷垂死的姬天麒提了起來,同樣冷聲說道:“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