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片刻之前,那肅穆莊嚴的正法殿中,商君昊一人孤身而立,緊緊注視著眼前的天刑劍座,絲毫沒有察覺到外界發生了怎樣的變故,就是察覺到了,只怕他也不會太過在意,因為現如今對他而言,最為重要的事情,就是眼前這即將回歸圣劍原始之身的天刑,除此之外,什么都可以放到一旁,拋之腦后。
天刑劍座之上,雷霆烈焰熊熊燃燒,其中的少女卻是恍若未覺一般,靜坐不動,任由那烈焰雷霆焚煉著自己的身子。
這銀色的雷霆烈焰,雖是無根之火,但威能卻極其恐怖,連這有正法之力加持的空間,都被灼燒得陣陣扭曲,似隨時都有可能被焚滅崩潰。
由此可見,這雷霆烈焰的溫度是何等的恐怖,落入其中,不要說血肉之軀,縱是天隕神鐵也要被煉成鐵水。
然而,令人詫異的是,置身其中的少女,卻絲毫不受這雷霆烈焰的影響,不僅僅自身沒有被焚燒成灰,連身上的衣物都沒有出現絲毫破損,銀若霜雪般的長發在烈焰之中飄舞,千萬雷霆隨之糾纏不斷,勝雪無暇的法衣之上,法紋閃耀,輝華璀璨,奪目之間,是凜不可犯的神圣莊嚴。
唯一的改變,就是那一雙眼眸,比之先前更為冰冷了,其中根本見不到一絲情感的波動,空洞,死寂,猶若一塊千萬年都不曾融化的寒冰一般,給予人一種鋼鐵般的森嚴冷漠。
見此一幕,商君昊面上,不由得露出了一絲笑容,喃喃說道:“果然不愧是天律之火,連這圣劍之靈都承受不住,再過片刻,只要再過片刻,這劍靈就會煙消云散,只留下純粹無暇,將近完美的天刑原身,屆時……哈哈哈!”
心念之間,一股掩蓋不住的激動與喜悅洶涌而上,讓商君昊面上的笑容又是加深了幾分,絲毫沒有察覺到,這正法殿外,已是一片死寂。
“轟!”
就在商君昊放聲大笑之際,驟聞一聲轟鳴巨響,緊閉的正法殿大門,驟然崩碎開來,一道璀璨至極的金色光華,攜著濃烈的血腥之前,直入這正法殿中。
“什么人!”
陡然變故,讓商君昊不由一驚,下一瞬方才回過神來,厲聲一喝的同時,體內真元已是洶洶催動。
有句話說得好,寧殺錯,不放過,現今局勢之下,無論誰人都好,只要進了這正法殿中,那就是他商君昊的敵人!
既是敵,那還有什么廢話好說,商君昊真元加摧,法家神通斷罪之刀雷霆而發,無形無質,轉斬元神的斷罪之刀,直取那破入正法殿的金光而去。
但不曾想,這斷罪之刀方才落下,那金光之中便嘯起了一聲龍吟,一股洶涌無匹,已然凝成實質的元神力量爆發,剎那便將這斷罪之刀吞噬碾滅。
“啊!”
斷罪之刀被破,商君昊頓受波及,哀嚎一聲,整個人直接跪倒在地,頭顱七竅溢血,駭人非常。
同一時間,那一道金光落下,那寧淵步出,沒有理會胸膛上那仍是血流不止的傷口,舉目向這正法殿四方望去,欲尋無憂身影。
下一瞬,寧淵便望向了那天刑劍座,也望見了天刑劍座之上熊熊燃燒的雷霆烈焰,還有置身于淚眼之中的銀發少女。
“無憂!”
如此一幕,讓寧淵心中頓時升起了一股滔天怒焰,快步沖上前去,雙手探入那一片烈焰雷霆之中,想要將無憂給抱出來。
只是沒想到,寧淵方才將手探入其中,那雷霆烈焰便驟然洶涌了起來,猶若被激怒的野獸一般,道道雷霆縱橫,千萬火蛇焚燒,糾纏在寧淵雙手之上,穿入血肉骨絡之中,帶來了一陣無比劇烈的痛楚。
劇烈的痛楚,讓寧淵頓時皺起了眉,不是他忍不住這疼痛,而是他發現這雷霆烈焰,竟是一種有形無質的火焰。
何謂有形無質呢,就是看起來存在,但實際上并不存在的動作,好似鏡花水月,夢幻泡影。
這銀色的雷霆火焰也是如此,它虛幻,沒有實質,無法真正點燃什么事物,除了——元神!
這雷霆烈焰,竟是用來焚滅元神的!
明了這一點后,寧淵心中更是驚怒,顧不上那元神被焚燒產生的劇痛,雙手抱住了無憂的身子,急忙要將她從這雷霆烈焰之中帶出來。
然而,就在寧淵觸及無憂身體的瞬間,卻見……
“噗!”
一聲輕響,堅不可摧的天御手甲之上,出現了一道深深的劍痕,殷紅的鮮血自從其中奔涌而出,剎那便將寧淵的右手染得一片猩紅。
“這……怎會!”
望著自己那右手之上那深可見骨的傷痕,再看雷霆烈焰之中一臉冷漠的無憂,寧淵神情之中,滿是錯愕之色。
此情此景,寧淵雖不熟悉,但也不算完全陌生,當初第一次遇見無憂之時,寧淵就因為觸碰她的身體,而被那凌厲無匹的圣劍鋒芒割傷。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劍靈劍靈,劍在前,靈在后,縱是幻化成人,其本質也沒有改變,隨意觸碰,必會被其所傷。
只不過那一次之后,無憂便主動收斂了圣劍鋒芒,不會再對寧淵造成傷害。
那現今是怎么一回事,難道……?
心中一念閃過,讓寧淵神色又是一變,抬頭望向無憂,注視著她那冰冷得沒有一絲波動的眼眸,內心如墜冰窟,不由失聲道:“天刑!!!”
話語之間,寧淵抽身而退,不再理會雷霆烈焰之中的無憂,因為他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將她帶出來了,那凌厲無匹的圣劍鋒芒,會將一切臨近她身體的事物切割粉碎,縱是寧淵這先天圣體也承受不住。
蠻干行不通,寧淵只能另尋他法,轉身來到了商君昊面前,將已是身受重創的他一手提了起來。
“你,你,想要做什么!”感受著寧淵那根本不加掩飾的殺意,商君昊面色不由一變,張口便想要說些什么。
但寧淵卻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掌中毀滅真元一催,直接震入了他軀體之中,隨后只聽一聲爆響,血肉崩散紛亂,這法家首席弟子,當場殞命,尸骨無存。
這肉身爆散之后,便見一道虛幻的元神飛出,神色倉皇的想要朝正法殿外逃去,但卻被寧淵一手抓過,以自身無比強大的元神之力,將其悍然分解。
搜魂之法,這是一門左道之術,并不是什么高深的神通,但在某些方面極有用處,就好像現在。
這一門搜魂之法,是寧淵在魔淵百般無聊之時習來的,因為沒有機會,又極其殘忍,所以他還沒有在誰身上試驗過。
現如今對這商君昊,寧淵自是不會考慮殘不殘忍這個問題,直接就使用了這搜魂之法,以自身強大無比的元神之力,將商君昊的元神分解開來,捕捉其中的信息。
很快,寧淵就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天刑,劍座,法家的圖謀,這一切的來龍去脈,還要最為關鍵的,這劍座之上燃燒的雷霆烈焰——天律之火。
萬年之前,軒轅圣皇逝去,新任軒轅皇登基,將人皇圣劍鑄造之法交予了法家,欲要鑄其鍛造一口天道圣劍。
法家雖知,那位新任的軒轅皇給予這圣劍鑄造之法,目的并不單純,但最終還是應允了下來,因為這圣劍之上,有完成法家萬年夙愿之可能。
雖接下了這圣劍鑄造之法,但法家也不是天真無邪的少女,自是做了諸多準備,其中最為關鍵的就是這天刑劍座與這天律之火。
天刑劍座,與天刑本是一體,上有陣法,在關鍵之時,能可召喚天刑歸來,使其守護正法殿。
而這天律之火,乃是法家凝聚律法之力,將其轉虛未實之后練成的一種特殊火焰,能可焚煉元神,縱是成就混元合道的強者,若被這天律之火煅燒,也有魂飛魄散的危險,有此底牌,縱是圣劍脫離控制,法家也能以天刑劍座召回,再以這天律之火煅燒,玉石俱焚。
商君昊當然沒有打算走到玉石俱焚的地步,他開啟這天律之火,只是想要將天刑蘊生出的劍靈,也就是無憂給磨滅,好執掌那圣劍原身。
如今看來,商君昊差不多成功了,在那天律之火的焚煉之下,無憂的元靈,已經被磨滅了九成,殘存的一點,也如風中燭火一般,隨時都有可能被撲滅。
這也就是為什么,方才寧淵觸及無憂身體之時,會被割傷了,已然將近煙消云散的她,根本不可能繼續收斂那圣劍鋒芒。
“該死!”
心想至此,寧淵緊皺著的眉頭又是加深了幾分,閃身來打了天刑劍座之前,關閉了劍座之上的陣法。
陣法關閉,天律之火也如煙散去,只剩無憂一人,在天刑劍座之中,神色冷漠的注視著寧淵,沒有言語。
見此,寧淵也沒有多言,起步上前,散去天御神護,探手按住了無憂心口之上。
“噗!”
寧淵右手方才落下,便被那圣劍鋒芒貫穿,一道深深的劍痕浮現,殷紅的鮮血自從其中奔涌而出,但寧淵卻是恍若未覺一般,仍舊將手按在無憂的心口之間,毫無收回的意思。
按落的手掌,不斷被那圣劍鋒芒撕裂,又飛速的恢復愈合,殷紅的鮮血,在這傷害與恢復之間奔涌而出,落在那一襲圣紋加持的法衣之上,化作了點點血光,被無憂吞噬吸收。
這就是寧淵的辦法,他要像是當初一般,以體內造化之血,助無憂重聚元靈,彌平那天律之火造成的傷害。
雖他也不知道,這行不行得通,但不管怎樣,都要先試一試再說。
鮮血滴落,其中不僅僅蘊含著大量的氣血之力,還有一絲不同尋常的造化生機,足以活死人,肉白骨。
這一點,絕不夸張,真劫證道,成就先天圣境之后,寧淵就是一尊初生的先天神魔,活生生的無上神丹,他的血肉精華,擁有著不可思議的力量。
尋常修者得之,不說舉霞飛升,起碼也能修為大進,連破桎梏,縱是不懂修行的凡人,也可延綿益壽,無病無災的活個幾百年,若是能將他整個人吞噬煉化,位登大圣,步入混元,乃至成就天道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現如今,他不惜消耗,將體內精血融入無憂之身,按照道理來說,應該能助她恢復元靈。
道理如此,事實也是一般,在寧淵的注視之下,那落下的鮮血,迅速的融入了無憂的身軀,讓她那將近消散的元靈,迅速的恢復了過來。
見此,寧淵總算是松了口氣,但接下來,他卻發現自己的這口氣,似乎松得有些太早了。
吸收寧淵造化之血后,無憂眸中,竟是驟然閃過了兩道金色雷霆,那銀若寒霜的長發飛舞而起,法衣之上的圣紋亦是華光大放,隨即,一股至高無上的氣息降臨,竟讓寧淵軀體一顫,生出一種自身無比渺小之感。
“這是……”
這般的感受,讓寧淵神色一變,急忙向無憂望去,卻見一片璀璨金光爆發,萬千律法圣紋凝現,化作一根金色光柱,貫穿了這正法殿穹頂,直入九天霄漢!
與此同時,寧淵體內的血液,開始迅速的流逝,猶若決堤的洪流一般,源源不斷的涌出,被無憂盡數吸收!
同一時間,正法殿外,注視著那一道貫入九天之中的金色光柱,再感那無上氣息,縱是軒轅策這位名震天下的洛王,也不由得變了顏色,失聲道:“圣劍,怎會……!”
“圣劍——圓滿了!”
失聲之人,不止是軒轅策,天外天上,一直冷眼旁觀,似勝券在握的軒轅翎,同樣也變了顏色,眸中一片不可置信的神情。
不過軒轅翎到底是軒轅翎,身為軒轅一族如今的皇者,面對這未曾料想到的變故,一瞬震驚之后,便回過了神,當即沉聲傳音道:“二弟,速入正法殿,將圣劍取回!”
“嗯!”
聽聞軒轅翎傳音,軒轅策目光一凝,沒有絲毫遲疑,也不再理會那身受重創的血衣女子,起步便要進入正法殿中。
然而,他步伐方才踏開,正法殿中的金色光柱,便驟然消散開來,隨后便見一人身影,自從正法殿中緩步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