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火力從四面八方傾瀉而來。
當人類陷入恐懼的時候,往往是會做出很多瘋狂的事情的。
比如下令開火的那個人,作為宗家家主,他當然會明白羅南這個詞意味著什么。只是這些年在博寧區的說一不二以及剛剛被羅南恐怖的能力刺激到,他終究是沒忍住依靠自己的理智行動。
事實上,在他命令開火的下一瞬間,他就后悔了。
這個人……不能殺死的。聽說他和女皇大人還有點關系。在這個戰爭的年代,哪怕是笨蛋都知道,討好那位殿下才是唯一的生存之道。
但是他沒有別的選擇,羅南來勢洶洶,似乎沒有太多和解的可能。
炮火彌漫之處,宗業也在,他同樣很心痛,但是這也是無奈之舉。
為了更大的家族利益,他那惹出禍事來的二兒子被犧牲掉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他是這么想的。
然而下一秒,令他感到崩潰的事情發生了!
無數個監視器里,那些被轟過去的炮火,撞在羅南四周圍的空氣上的時候,竟然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反彈了出去!
轟隆隆!
剎那間,宗家的武裝力量頓時死傷無數!
三分之二的監視器被打碎,剩余的小半部分,也出現了失靈的情況。
宗家專屬的頻道里,一片哭天喊地的雜亂之聲,仿佛末日降臨了一般。
現場慌亂的也和蟲族入侵似的,大量的宗家人倒在地上,相關的武裝部隊悉數受傷,更重要的是,他們已經徹底失去了士氣!
未知才是恐懼最大的來源。
在他們眼里,那個在塵埃散去之后,依然毫發無傷的青年簡直是魔鬼!
凡人的武器對他根本沒有絲毫威脅,哪怕那個看似漂亮的女孩,多半也是魔鬼的同伙!
她就這么鎮定地站在那里,握著羅南的手,似乎根本不怕被那漫天的炮火轟成炸!
與之形成對比的,反而是同樣屬于宗家的宗業。
他被綁在飛船里,嚇得褲襠潮濕,兩眼流淚,鼻涕縱橫。
有那么一瞬間,他真的以為自己要被自家人給轟死了。
然而并沒有。
“我、我還活著!”
“哈哈,我還活著!你們這些王八蛋,竟然敢向我開火!”
“等我安全離開這兒,你們全部統統都得下崗!哈哈哈!”
他進入了一種半瘋癲的狀態,那刺耳的笑聲在死寂的戰場上顯得如此醒目。
宗家家主坐在安全的別墅里看著這一幕,心中五味雜陳,頭腦也是一片空白。
生平第一次,素來足智多謀的他失去了主意。
因為他此前從來沒有對付過這樣的敵人。
“差不多該結束了,這場鬧劇。”
羅南看著一個還算完整的攝像頭,認真地說道:“如果你的消息哪怕靈通那么一點點,也不會干出這樣的蠢事來。”
“我是來討債的,不是來殺人的。把你們當初吞進去的東西都吐出來,這件事情就這么簡單……”
宗家家主心中一松,事情居然還有回環的余地,他忙不迭在揚聲器中喊道:
“可以、可以。”
“剛剛是有些誤會,我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了,這件事情的確是宗業的不對,我代他向你們道歉了。”
“關于易林莊園、對了還有三聯集團的股份,我們都可以還給你!一切好說。”
經歷過剛剛那一幕,他再也不想和這種怪物作對了。
巫師這種東西,在帝國人的心里一直都是神秘、恐怖但強大的代名詞。
這是戰爭年代,趨利避害是人的生存本能。宗家家主當然不是笨蛋,他只是一開始低估了羅南的實力而已。
然而就在他以為事情可以和平解決的時候,羅南再度緩緩開口:
“這是我原來的計劃,但看起來你們并不喜歡這樣。”
“不……剛剛是誤會……”宗家家主本人都覺得詞窮了。他的大腦瘋狂旋轉,試圖找到一個完美的理由糊弄過去。
只是羅南卻已經懶得聽他解釋:“如果我是一個普通人,我已經死在炮火之中。”
“如果只有薇薇一個人,當初她受的委屈永遠也沒有機會討回來。”
“如果帝國人都像你們一樣,不用蟲族打過來,這個帝國也要倒下。”
“既然有膽量做這些事情,那就做好覺悟吧。”
說罷,他的眼底泛起殺意。
“要小心。”薇薇輕聲叮囑。
羅南笑了笑:“閉上眼睛就好。”
“等我三分鐘……不,一分鐘。”
薇薇乖巧照做。
血腥氣開始在博寧區蔓延。
慘叫聲短促而尖利,讓人仿佛覺得來到了無邊地獄。
盡管此地鬧出來的舉動如此明顯,但是四周圍的貴族住戶們卻非常明智地裝聾作啞,大多數的貴族們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情。
地方軍部沒有反應,調查局沒有反應,他們這些普通人,就更沒有必要為一個囂張跋扈的宗家搭上自己。
博寧區里,許久不見的血流成河。
羅南的身影宛如一抹黑影,又似行走在人間的死神。
成為二階生命之后,這個宇宙的各種法則對他來說已經通透無比,所謂一法通則萬法通,便是如此。
殺人,其實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地方軍部。
“田將軍……那個人正在屠殺平民……”
書記官擦了一把汗。
“我們真的不管一下嗎?根據戰時政府的條例……”
大腹便便的將軍渾身肥肉都在顫抖,他把一張紙按在了桌子上,惡狠狠地對書記官說:“屠殺平民嗎?為什么我沒有看到?”
“我看到的是宗家為非作歹,羅南大人作為帝國大賢者,正在為帝國清理渣滓!”
書記官目瞪口呆。
兩周之前,宗家人來送禮的時候,這位一直以見風使舵而著稱于翡翠星圈的田將軍還是點頭哈腰,態度可是良好的不能再良好了。
怎么突然就換了個態度?
他瞄了一眼那張紙,居然是帝都來的密函!
“密函上寫了什么?”書記官好奇道:“這就是調查局、軍部還有其他執法機構都不參與的理由嗎?”
“羅南先生,上面有人?”
田將軍懶洋洋地翻了翻白眼:“倒不如說,最上面的人,都是羅南的人。”
說到這里,他突然一跳,自知說漏了嘴,厲聲道:“我剛剛說的都是小道消息,你立刻給我忘了,明白嗎?”
書記官頻頻點頭,遲疑道:“我們不需要做點什么嘛?”
田將軍滿意地說:“當然,我們軍部當然要做事情的。”
“嗯,等到羅南大人發泄爽了,我們的人就過去打掃一下戰場,幫忙平息事態——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軍隊和警察不就是主角干完一切之后才出現負責打掃現場的嗎?”
一個小時之后。
微風拂過大片棕櫚樹的葉子。
薇薇站在草坪上,羅南的身影徐徐浮現。
“這里變了好多。”
羅南感慨。
曾經的易林莊園,繁華無比,美輪美奐,然而三年的時光,卻讓它凋零成了一座廢墟的莊園。
青苔爬滿圍墻,因為沒有人打理,草坪上雜草叢生,足有半人多高。
四周圍安靜無比,冷寂的宛如初升的明月。
“父親的墓地就在后山。他生前的時候說過,等他去了,就把他葬在那里。”
薇薇輕聲說道:“你知道那個地方的。”
羅南點頭。
他當然記得那個地方。
那一年,他和威爾伯爵和范文彬一起,在后山上看著明月,喝了一壺太玄酒。
站在那座山上,還能看到深水堡壘的廢墟,還能想起當初那個耀眼如太陽般的男子。
可惜。
“事情都辦完了?”
薇薇仿佛最賢惠的小妻子一般依偎在羅南的懷里。
“嗯,該死的人,一個沒落下。調查局和軍部的人還算識趣,不知道是哪位的意思。”
“易林莊園和三聯集團,會重新回到你的手里……”羅南的聲音還沒說完,卻被薇薇打斷。
她抱著他,輕輕地說道:“那些東西,我不喜歡。”
“父親過世之后,我沒有幾個親人朋友了。還記得王小蠻嗎,為了避免蟲族之災,她和家里人一起去西方行省避難,結果她乘坐的飛船遭遇了蟲族的蜂巢大軍……”
“有時候我真的覺得好孤獨。這些日子有你陪著我,我才覺得生命圓滿了一些。”
“我只要你。別的東西,我都不要的。”
羅南撫摸著她的頭發,安慰說:“我就在這里。”
“可是你要走了,不是嗎?”薇薇反問說:“你不可能放下楊青鋒還有其他人,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經歷了什么,但是你現在的力量……其實比你的傷勢更讓我覺得驚恐!”
“嗯?”
“有時候和你在一起,我會明顯地感覺到,你對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好像很冷漠。”
薇薇擔憂地說道:“我經常會做夢,夢到你變成了另外一個世界的人,我想要抓住你的衣角,但是你卻將我狠狠地拋開。我曾無數次在夢里目送你飛上天際,從此杳無音信。我知道這不是我的錯覺,剛剛在戰斗的時候,你看著那些宗家人的時候,你的眼神——是無所謂的。”
羅南無奈一笑:“真是敏銳的小家伙。”
現在的他,的確已經和普通人類不同了。
除了一些有羈絆的人之外,其他人在他眼里,的確不算什么。
這不是羅南的思想出現了什么問題,而是一種生命的本能。
身為二階生命的羅南,理論上擁有近乎無限的生命,他所認同的,當然是和他同樣的生命。
只有二階生命,才會被羅南認為是同類、同胞。
殺宗家人的時候,他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因為在他眼里,這些生物并不是他的同類。
羅南并不覺得這是什么問題。一直以來,他都只是在做好他自己。
“我身上的確有了一些變化,很難說是好是壞,但你可以放心,因為我就是我。”
“我不會離開你的。”
最后一句,堅定無比。
我用了那么久、走過那么多的彎路、穿越了千萬光年的旅途,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又怎么可能舍得輕易離開?
只是這一句,羅南只會留在心底。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薇薇輕輕點頭,她抱住羅南,柔聲道:
“答應我,一定要活著回來。”
“我不會拖你后腿的。我會把這座莊園重新打理一遍。”
“我會一直在這里,等你回來——”
“看見這棵棗樹了嗎?這是我小時候栽下的。等你回來的時候,我就在這棵棗樹下。”
“你一定要記得啊。”
歪歪斜斜的棗樹下,女孩轉過身去,泣不成聲。
羅南默然轉身,下一秒,他的身影出現在了博寧區某處。
“這是你們太古十九道的分舵?”
羅南冷冷地問道。
“是羅南大人嗎?李前輩已經安排好了,前往鉤玄星系的飛船準備就緒。”
一名年輕的女性非常興奮地站了起來。
“易林莊園……”他提了一句。
“在您回來之前,不會有任何人敢侵害易林莊園的利益,也不會有任何人敢忤逆薇薇小姐。”
女性非常識趣地說:“這是太古十九道和帝國政府的共識。”
“走吧,讓我看看這些年,帝國武道又有了怎樣的長進。”
羅南揮了揮手,跟著她走進了灰色的通道中。
枯黃色的星球,宛如沙漠中的一座石雕。
黑暗的星空被碧綠色的毒云籠罩,整片鉤玄星系都被詭異的綠色沉浸著。
六棱形的前哨站中,氣氛凝固到了極點。
“沒想到……在面臨蟲族這種怪物的時候,人類也能出現內奸。”
一名長發白衣青年搖頭苦笑:“三名蟲族女王,再加上足以壓制武道功法的毒云,僅憑帝部臨時投射的新一代機甲,想要突圍實在太難了。”
“包圍圈最晚明天完成,到時候想突圍恐怕就真的沒有希望了。”
“蜂巢數量遠遠超過了此前任何一次戰役,蟲族真的學聰明了,居然知道布置陷阱了。”
穿著裙子的少女看著窗外碧綠色的星空,隱約間,有蟲族的爪牙一飛而過。
“青鋒,你怎么看?”她看向了那個一直沉默的青年。
“殺光他們。”楊青鋒起身,拔劍:
“三年了,其實自從我來到前線,就知道遲早會有這一天。”
“很多年前,我和一個已經死去很久的人并肩作戰過,那是我第一次面對蟲族。”
“他是一個很有趣的人,如果他在這里,一定會想出很好的辦法吧。”
“可惜,他已經不在了,我也只能用自己的辦法,履行我的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