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失陷的消息傳到北京城時,太后布木布泰正披著披風,在蘇麻喇姑的攙扶下在宮里溜著圈子。溜了一會,卻是想到兩個乖孫子,便叫蘇麻陪她去看看福全和玄燁的功課做得如何。
福全已經七歲,玄燁也已六歲,順治出京南下前,特意授陳廷敬為起居注日講官,翰林院侍講學士,日值弘德殿講經;授熊賜履為翰林院庶吉士,由此二人為兩位皇子講學。因為進學,玄燁也不再住在宮外,而是和福全一起住在宮內。
布木布泰來到皇子進學的書房外,先是看了一會,臉上露出笑容,對蘇麻喇姑道:“兩個小家伙今天倒挺用功。”
蘇麻笑道:“太后,兩位阿哥可用功呢,前幾次我來看時,他們學的可用心呢。”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布木布泰說話時,卻是想到兒子小時候因為沒有進學的緣故,導致親政后連奏折都看不懂,不由有些愧疚。
“臣陳廷敬參見太后”
正在講學的山西人陳廷敬見是太后到來,忙跪下行禮。福全和玄燁見到皇祖母,自也是高興連連,可卻不敢起身去迎祖母,而是巴巴的看著陳廷敬,直到老師點頭,兩個孩子才興奮的沖到祖母身邊。
布木布泰沒有因此而生不快,反而微微點頭,對陳廷敬非常滿意,嚴師才能出高徒嘛。
布木布泰正拉著兩個孫兒問他們些學識,偶爾問兩句陳廷敬,陳廷敬奏答很是得體,讓布木布泰更是喜歡。
太監吳良輔也到了,卻是帶著幾個宮女要為阿哥們量尺做衣。這天漸漸涼了下來,阿哥們得早早備冬衣了。這事,吳良輔不放心別人,親自管著。皇帝離京時,可是對他這大伴叮囑多次,一定要照顧好阿哥們的。
“奴婢參見太后”
見太后也在,吳良輔忙帶著宮女們上前行禮。他身上穿著一身灰藍色的衣服。宮中對太監的穿戴有嚴格的規定,要隨四季不同按時更換衣服。春天時,最底層的太監一律換上灰藍色衣裳,在宮里老遠一瞧,便知道哪兒有太監。夏天就要換上茶駝色服裝,不論多熱,也不能穿背心,非在外面穿上麻布小褂不可。太監只要在宮里,哪怕是在自個兒的房子里,也得衣冠整齊,麻衣套褲緊貼在汗流浹背的身上,腳上還得套上布襪子,再穿一雙鍛面的靴子。
久而久之,老太監們練就了捂汗的功夫,而新進宮的太監可就遭罪了,肢胳窩、腹溝里長滿了痱子和毒瘡,又痛又癢,別提多難受。秋天和冬天則再換上灰藍色衣袍。每逢主子的壽辰,太監還必須穿上絳紫色的衣袍以增添喜氣,而逢忌日,則要穿青紫色衣衫以示哀悼。若是有人暈頭暈腦穿錯了衣服,那錯可就大了。
吳良輔進宮之后的最初幾年,只能以徒弟身份沒日沒夜地伺候師傅,沏茶倒水,一日三餐送飯端菜不說,連屎盆子、尿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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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得由他去倒去沖洗。不過領教了皇宮底層小太監難熬的日子之后,吳良輔漸漸地也熟悉了宮廷里的事務,終于有一天他也成了司禮監的隨堂太監之一了。就在吳良輔以為快要時來運轉之時,忽然在一夜之間,大明帝國猶如山峰般地坍塌了,許多宮人驚慌失措,帶著多年的積蓄逃離了紫禁城,而吳良輔卻留了下來。功不成名不就,他能往哪里去這付弱柔的身子又怎堪宮墻外那凄風苦雨
千年基業,只得一家獨享,管他誰是這紫禁城的主人,這后宮仍需要吳良輔這樣的閹人。果然,紫禁城雖然在一年內換了三個主人,但為數眾多的太監和宮女仍在宮里,怡然自得地吃著皇糧。當發覺新主子不過是一個未諳世事的幼童時,吳良輔知道他的機會來了。皇天不負有心人,如今,他已是宮里的首領太監,皇帝身邊最得用的人。
布木布泰對吳良輔這個閹人談不上好感,也談不上惡感,抬手示意他起身到邊上等著。吳良輔哪敢多言,低頭領著宮女們到一邊站著。陳廷敬對吳良輔似是有些厭惡,不愿拿臉去看他。蘇麻喇姑則始終一臉微笑的看著福全和玄燁,對吳良輔的到來沒有任何反應。
“皇祖母,孫兒告訴你一個秘密”
突然,皇二子福全踮起腳,突然將嘴巴貼在了祖母的耳旁,悄聲說道:“自從皇阿瑪出京,孫兒心里別提多輕松自在呢,祖母你不知道,皇阿瑪在時,孫兒可害怕的很呢”
福全的話讓布木布泰不由笑了起來,也是有些感觸,她對兒子說了多次,有時間多陪陪孩子們,可這兒子偏不聽,只對那個病重的女人一往情深,把其他的嬪妃和兒子們都扔到一邊,她說了幾次都沒用,也只能由他去了。現在,也只能由她這做祖母的替兒子多疼疼孫子們了。
福全長得比玄燁要胖些,小臉蛋臉嘟嘟的,看著就討喜。布木布泰笑著彎腰準備將福全抱起來,這時卻聽福全又說了一句:“皇祖母,這一次皇阿瑪去南方平定亂賊,孫兒真想他再也不回來呢。”
聞言,蘇麻喇姑一愣,再看太后,臉已是沉了下去,想來是對福全這話十分不快。蘇麻想說童言無忌,福全是無心之言,玄燁卻搖頭道:“哥哥說的錯了,我可是盼著阿瑪平了南方那幫漢賊,好早日得勝歸京呢”
玄燁這話讓布木布泰的臉色緩和下來,見狀,蘇麻松了口氣,陳廷敬和吳良輔也是暗呼口氣,剛才二阿哥那話可真是犯忌諱,若有心人將這話傳到皇帝耳中,二阿哥將來怕是不能當太子了。
“你們阿瑪肯定會凱旋歸來的,到時,祖母帶你們親自去迎你們阿瑪回宮...”
布木布泰一手拉著福全,一手拉著玄燁,想帶兩個孩子到她坤寧宮吃點盛京送來的特產果子,剛走了幾步,留在京中主持朝廷的內大臣蘇克薩哈和遏必隆就匆匆趕了過來。
“太后,南京丟了”
蘇克薩哈的腦袋重重磕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