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足夠將炎癥消下去,而且這個時代的人和后世不同,后世雖然也有許多特效藥,卻因為平時用藥太多,反而產生了耐藥性,所以雖有吊瓶和諸多的療法,理論上見效很快,可是反而病人難以痊愈。
可是在這兒就沒有這方面的擔憂了,一夜之間消除炎癥不算什么稀罕事。
不等葉春秋起身行禮,大喜過望的鄭提學已是快步上前,一把握住葉春秋,道:“春秋,多虧了你啊,哈……果然是妙手回春,萬萬料不到,只是一夜之間,居然藥到病除,清早起來的時候,你師母便已痊愈,恢復如初啊,你看,連臉色都好了些許,紅潤了不少。”
鄭夫人已是笑吟吟的上前,很期許的看著葉春秋,道:“昨兒沒好好看你,想不到竟是這樣年輕,這個頑疾,已經糾纏了我三年之久,四處尋醫訪藥也不見好,倒是多虧了春秋,算起來,說是救命恩人也不為過呢?”
張大夫在旁打了個激靈,他猛地覺得,自己的飯碗不太牢靠了。
其實他的客戶圈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杭州城固然是有數十萬人口,算是一等一的大邑,可也不是什么女人都需要找張大夫看病的,畢竟尋常人家的女子,連吃飯都艱難呢,有病那也只好耗著,哪有功夫請大夫,可是這富貴人家的女子,大抵也就是這么些人,最重要的是,他們大抵都是一個圈子,譬如這鄭夫人,說不準偶爾就會和某某府上的夫人有些瓜葛,只要偶然提起,這一傳十、十傳百,大家都曉得張大夫治不了的病,一個小大夫只一味藥就藥到病除了,張大夫以后吃什么?
他臉色蠟黃,偏偏做聲不得。
而這時候,鄭夫人卻是不免開始和葉春秋寒暄起來,女人事多一些,而且又是后輩,從他家是哪里,家里有幾口人,是否婚配,再到葉春秋的爹居然是鰥夫,眼睛便一亮:“噢,這樣呀,說起來,杭州城里,也是有一些寡婦……”
葉春秋頓時覺得后襟發涼,我去,師母很關心我啊,不但關心我的未來婚姻生活,連我爹的婚姻都想包辦了。
鄭提學便拼命咳嗽,假裝自己被茶水嗆著了,他是提學官,本來就是倡導婦女守貞的,你男人死了好端端的為他守節多好,吃飽了撐著要再嫁?貞潔牌坊,你還要不要?偏偏這夫人和他唱反調,他自然不免要提醒一下。
鄭夫人也是極其聰明之人,經鄭提學提醒,便立即收回了女人的天性。
葉春秋見很尷尬,便道:“這個病固然是一時痊愈,不過那藥卻還需要堅持用,隔三差五要復診一下,這宮……不,陰陽失衡歷來是頑疾,即便暫時穩住了病情,卻也沒有這樣容易根治。呃,學生家里還有事,先告辭了。”
鄭提學很感激地看著他:“春秋,若是有空,就來這里走動走動,你師母的病,也就拜托你了。”
葉春秋自然道:“學生自然盡心竭力。”
他告辭出去,一直如坐針氈的張大夫也坐不住了,忙不迭的告辭而出。
葉春秋剛剛出了提學衙署,身后的張大夫便追上來,厲聲道:“小子……”
葉春秋駐足,回眸看他,見張大夫氣急敗壞,心里了然,這一次似乎把張大夫的招牌砸了,不氣才怪。
張大夫沖上前來,兇神惡煞道:“你,你……哼,你別以為自己會看個病,就如何,別以為這樣就可以尾巴翹到天上去,你知道我是誰嗎?哼,你一個外鄉人,巴結了提學大人就有用?別惹急了我,惹急了我就要你好看,到時候也省得有人說我以大欺小。”
葉春秋含笑看他,見他張牙舞爪的樣子,像是要一下將葉春秋撕了一樣。
葉春秋隨后嘆口氣,朝張大夫道:“張先生你好,不知有何貴干?”
張大夫一看他彬彬有禮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惡狠狠地道:“哼,少在我面前矯揉造作,從今兒開始,你若是再出現……”
葉春秋卻是奇怪看他,一臉純潔的樣子:“張大夫,學生葉春秋。”
“誰管你是什么葉春秋……你……”張大夫氣急敗壞。
葉春秋卻是心里嘆口氣,繼續道:“學生有幸,恰好中了今科浙江布政使鄉試第一,噢,還有家父,恰好高中了鄉試第三名。”
“……”張大夫眼睛都直了,難怪說一開始覺得這個名兒耳熟呢,這人是解元,這小屁孩子是解元……
他打了個冷顫,張嘴想說什么,偏偏喉頭滾動一下,卻是說不出話來。
方才還威脅人家來著,現在張大夫的眼里只剩下絕望,張大夫是有秀才功名,不過因為舉業無望,也就不指望再考了,維持生計要緊,因而也就不關注學里的事了,去研究婦科,這幾年也算是混得風生水起,畢竟有功名的人行醫,多少混得開一些。
可他一個杭州三等附學生員,居然跑去威脅一個浙江省的舉人,更不必說,還特么是鄉試第一的解元老爺。
誰能讓誰無法立足呢?
是想打官司嗎?
還是暗中教唆人去揍他一頓。
問題在于,你就算有這個心,那些街面上的潑皮有這個膽敢打堂堂解元?
他頓時泄氣,像是斗敗的公雞一樣。
葉春秋依然含笑著看他:“其實昨天我看了張大夫的方子,那方子倒是沒有錯,確實算是對癥下藥。”
羞辱,赤裸裸的羞辱,若是沒錯,怎么這病就不見好呢?說到底還是錯了。
“只不過夫人的病太急,以至于先生的藥難以見效而已,先生在杭州行醫嗎?我看先生很擅長婦科,若是有幸,我們可以交一個朋友,學生雇傭先生怎么樣?”
葉春秋依然是笑容可掬,說話的時候,清澈的眼睛還很配合的眨動。
張大夫居然發不出火來了,這個孩子,雖然方才自己瞧不起,可是比自己更加強大的存在啊。只是這家伙還想雇傭自己,你腦子無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