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爐的溫度足夠,不但能融合制造玻璃的礦料,甚至能融合許多的合金,這就意味著,若是將煉鐵煉鋼,這樣的爐子只需改進一二,就可以將礦石融為鐵水、鋼水,這比之現在將礦石煉成生鐵,再經過千錘百煉將其打去氣泡和雜質的方法不但更加簡單快捷,而且質量將會有飛躍式的提升。
至少幾個從前的鐵匠就看出了這高溫熔爐的厲害,一邊飛快地給爐中舔著燃料,一面竊竊私語。
當然,葉春秋暫時不會有這個心思,現在制鐵制鋼消耗太大。
只是倒模之后,葉春秋卻是發現良品率卻是不甚高,主要還是模具過于粗燥,只能在慢慢生產中進行改進。
這些都是急不來的事,葉春秋帶著幾個良品的圓鏡回去,出門時,那巨大的煙囪已經升騰起了滾滾地濃煙,瞬時,這兒仿佛成為了運河旁的一道特別的景觀。
生產之后就是銷售和開拓市場,而關乎于這一點,葉春秋和舅父孫琦在討論之后,選擇了一種最輕松便捷的方式,一方面,是將這鏡子和玻璃放上醫館的貨架,鎮國府從中分成一部分的銀子,而醫館陳列之后,若能吸引貴婦們的喜歡,銷路暫時不會成為問題。
當然,這只是一個渠道而已。
真正的渠道卻是另外一種。
孫琦次日一早就帶著樣品到了內城的醉月樓,一個陳姓的絲商在此等候多時,這位陳絲商的買賣做得不小,尤其是在江南,有數千畝的桑林,還有一個制絲的作坊,不過而今,卻成了女醫館的主要供應商之一。
江南的女醫館已經不斷地擴張,擴張的方向主要是在南直隸和浙江布政使司,幾乎所有像模像樣的大城都已經開辦起了醫館,而今名氣漸漸打開,竟逐漸成了城中貴婦和閨房小姐們的主要娛樂之所。
也正因為如此,這集養身、購物、娛樂為一體的商城也就漸漸頗具雛形,眼下的盈利已高達每年近十幾萬紋銀,不過絕大多數的銀子依然是拿去進行購置土地、擴充店面,還有招募大量的人手。
而女醫館的出現,也幾乎將市面上的傳統絲綢、珠寶、胭脂水粉等行業徹底地碾壓。
所謂的經商,無非就是渠道而已,商城的渠道使得那些府邸里真正掌握了錢袋子的女人們得以釋放出購買力,而原先被她們所委托的管事、主事、采買人員則地位一落千丈,因而幾乎牽涉到這些行業的商賈一下子客源流失,就不得不面對兩個選擇。
要嘛與女醫館合作,給女醫館進行供貨,要嘛只能承受巨大的壓力,勉強維持著生意,可是這種生意的維持已經十分有限了。
這個時代的商業活動,其實從來不是面向普通人家,因為絕大多數人自給自足,男耕女織,這些人是一丁點需求都沒有的,至多也就是逢年過節的時候扯幾尺粗布罷了。
而真正的消費人群卻是大富之家,這些人人數雖然不多,可是購買力卻是驚人,而如今,這些客源如滾雪球一般到了女醫館,這讓許多商賈愁眉不展的同時,也有人趁機納入了女醫館的供貨體系,反而掙了不少的銀子。
陳絲商就是后者中的一個,他的絕大多數絲織品而今是專給女醫館供貨,只有一些劣等品或是下腳料方才會供應其他的地方,也就是說,現在女醫館已是陳絲商的唯一經濟來源。
陳絲商在京師也有一些關系,主要是在京師有幾家店鋪,因而每年這個時候都會來京師走動,一方面是和京師的某些人維持下關系,登門送些冰敬、炭敬,另一方面也是尋一些商機,聽說孫琦也在,少不得隔三差五地宴請孫琦,畢竟這孫琦是他現今的主要衣食父母。
孫琦的背景,他早就摸清楚了的,有個姐夫在戶部觀政,那外甥更厲害,大名鼎鼎的葉修撰,葉修撰是王部堂的未婚女婿,又是得意門生,這些關系足以讓人生出忌憚。
也正因為如此,孫琦在南直隸和浙江把生意做得這樣大,卻極少有人敢去刁難。
剛剛坐定,陳絲商還未寒暄,孫琦已經滿臉笑意地拿出了兩樣東西,道:“今日這酒,孫某請了,陳兄,這兒有兩樣東西,還請陳兄看看。”
如此開門見山,這不是孫琦的風格,陳絲商倒是不敢怠慢了,忙是接過兩樣東西,一個是透明如水晶般的東西,既像琉璃,卻又不是琉璃,陳絲商不禁嘖嘖稱其:“這是什么寶物?”
正說著,陳絲商又拿起了另外一樣,等他一看,卻被里頭的自己嚇了一跳,這是一面鏡子,卻絕非是銅鏡,功效卻比銅鏡要強不知多少倍,自己臉上的一根發絲,在鏡中竟都能倒影得栩栩如生。
“呀……這是……”陳絲商錯愕地看著孫琦。
他也算是大富之家,平時的用度不說奢華,卻大多是頂尖的,可這兩樣東西,卻還是讓他覺得稀罕。
“陳兄有興趣嗎?這是孫某現在做的小買賣,嗯,這個叫水晶鏡,比銅鏡若何?還有這個,嗯,這是水晶窗,你看,若是這門窗上粘的是這個,這屋子不但可避風雨,還干凈透亮……”
孫琦開始介紹起這兩樣東西的諸多好處。
陳絲商雖是洗耳恭聽,心里卻在琢磨,東西倒是好東西,卻不知孫琦打的什么主意,做買賣的人,大抵心思都深一些,陳絲商留著心眼。
等孫琦說得差不多了,陳絲商忍不住道:“聽孫東家這樣一說,這還真是天材地寶啊。”這話半真半假,在他眼里,確實是好東西,另一半卻是恭維,畢竟現在的生意都仰仗著女醫館,若是女醫館減少供貨的份額,買賣可就不好做了,一旦貨物積壓,就是血本無歸。
孫琦笑了笑,舉起了茶盞呷了口茶,才道:“這么說來,陳兄也認為這水晶大有可為?陳兄可想過染指這個買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