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三這一天,朝廷所委派的欽差抵達了鎮國新軍軍營。
所有的鎮國新兵都已束手待命,在校場等候多時。
與金帳衛一戰,打出了鎮國新軍的威風,大明對于戰功一向不吝嗇于賞賜,這次雖只是對陣,可是與血戰沙場也并沒有什么分別,何況格殺這兩百余金帳衛,所獲得的戰果遠遠大于邊鎮上斬首數千的戰役,而這一場勝利,也是天下臣民有目共睹的,因而欽差笑意迎人地抵達校場時,不免露出了幾分羨慕之色。
“奉天承運皇帝,敕曰……”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拜倒,以葉春秋為首,其后是王守仁,再是諸生。
這些日子,葉春秋多在軍中或是國史館,也正因為如此,所以對于朝廷近來的所知不詳。
葉春秋也不知這恩旨里的賞賜如何,不過在心底里,卻隱隱有著幾分期待。
他靜靜地等候著圣命,心里也有些緊張,因為這份圣旨,必定是宮中和內閣之間討價還價的結果,至于小皇帝討價還價能力嘛,肯定是值得商榷的。
“鎮國公府設立不過三月,鎮國新軍亦不過操練半年,解驍騎營于危難之中,挺身而出,以寡擊眾,以弱而對強,僥幸三軍戮力,此誠可嘉也。翰林修撰葉春秋,登科不過歲余,允文允武,不可多得,所行之事,甚慰朕心,此番大功于朝,豈有不賜之理,國朝歷來褒忠而貶奸,今敕翰林修撰葉春秋為破虜侯;其次王守仁,忠良之后,雖有舊過,卻立新功,乃封新建伯以示恩榮,再有庶民孫琦,籌措錢糧有功,亦要嘉許,敕其世襲千戶……許杰者……敕其為生員……”
一個個恩賞出來,除了對死者的撫恤,葉春秋被封為破虜侯,而王守仁則封為了新建伯,便連孫琦,竟也雞犬升天,敕為了世襲千戶,其余諸生盡為生員。
對于這份恩旨,葉春秋顯得有些出乎意料,他本來以為內閣還會從中使一下絆子,可是萬萬料不到,小皇帝今次竟是這樣的給力。
以翰林修撰之身,而加封的侯爵,其實也是有過的,只是大明歷史上卻是不多,歷史中的王守仁就曾封過侯,那是因為他平定了寧王之亂,可是現在……
葉春秋心里已是大喜過望,他更多的是為鎮國新軍諸生而高興,這些人拜自己為師,可畢竟是讀書人,自己既然成了他們的恩師,就有義務給他們鋪墊一個錦繡前途,而現在……
一切都變得美妙起來,整個鎮國新軍,足足九十七個秀才,這是何等的豪華陣容。
假若這是游戲的話,那么現在的鎮國新軍對于諸衛來說,就相當于金鉆VIP人民幣超級玩家了。
成為生員絕對不是開玩笑的事,其中的特權著實不小,若是一個秀才倒也罷了,可是九十多個,而且還是抱起團的,再加上一個狀元和進士加持,單憑這個,這鎮國新軍在京師之中,就已算是一支不容小覷的力量了。
葉春秋是待詔翰林,對于這敕書是再清楚不過的,因為很多詔書、敕書都是經了葉春秋的手的,這種行文格式,他閉著眼睛都知道。原以為這個時候理當是敕告天下、咸使聞之,孰料這時候,那欽差繼續道:“又及,鎮國府新設不過三月,鎮國公朱壽立志練兵,不廢朝廷一厘公帑而有今日,此誠圣明者也,乃敕鎮國公銀一兩,布帛一匹,寶劍一柄,良駒一匹,以示厚恩,特命摘抄邸報,昭告其功績;鎮國府開府建牙,卻如無根之木、無源之水也,特賞皇莊百頃……敕告天下、咸使聞之……”
葉春秋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一下子懵逼了。
怎么突然跳出來了一個朱壽,這是什么鬼?
這應該是朱厚照偷偷加的吧,問題在于,通政司那一關,你過得了嗎?不管怎么說,葉春秋真是有點郁悶了,這朱壽顯然是個馬甲,而這個馬甲的主人就是朱厚照。
也就是說,朱厚照在圣旨之中,狠狠地贊揚了鎮國公朱壽(也就是自己)一番,將他夸成了世間少有的奇男子,而且居然還自己拿出錢來賞賜給了自己的馬甲。
就這,他還嫌不夠,竟還要將朱壽(還是他自己)的事跡讓人摘抄進邸報里,然后向天下人報喜。
這……
大哥……
你這是破壞了美感啊。
本來一個好端端嘉許的圣旨,帶著那么幾分神圣性,葉春秋自己也從中得到了精神和物質上的升華,諸生也倍感到了榮耀,可是你特么的你確定不是逗我嗎?你玩這一出……
葉春秋有點無可奈何。
那欽差顯然也像是吃了蒼蠅一樣,一臉便秘的樣子。
他盯著葉春秋,葉春秋也盯著他,好在其他人不太知情,葉春秋對這欽差是認得的,是通政司里的官員,所以忙是接了旨意,將他拉到一邊,低聲道:“王大人,這是什么意思,敕命不是理應在待詔房擬的嗎?何以出這樣的亂子?”
這位王大人也是郁悶:“我也不知道啊,陛下只是吩咐,說是擬定之后送去暖閣給他過目一下,陛下過目之后就扎了起來,打了火漆,等我送來,就成了這個樣子了。”
葉春秋目瞪口呆,他幾乎已經可以想象接下來會怎么熱鬧了,攤上這么個主子,劉公和謝公他們這是造的什么孽啊,見了鬼啊這是。
葉春秋甚至可以說,自這盤古開天辟地以來,歷朝歷代,無論你特么的是天子是王還是國主也好,也沒見過這樣玩的,自己也算是大開眼界了。
他腦子里立即浮出謝遷氣得要以頭搶地的樣子,嗯……雖然心里有那么一丁點的不忍心,老人家年紀大了嘛,還這樣被折騰,葉春秋覺得挺可憐的,可是……
怎么居然還有一丁點幸在樂禍的心思……
當今天子,真乃奇葩是也。
不過……好像自己并不覺得頭痛,因為在那之后的恩賞卻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