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制度到了而今,已是極為完善,確實是不可能發生這樣的烏龍。筆|趣|閣。。
某種意義來說,在政治上,葉景已經死了,而這也能死而復生,確實是一件讓人無語的事。
而之所以會出現這個誤會,本質上還在于遼東的叛亂來得過于急促,這場狂風驟雨之后,整個關內人心惶惶,等到葉景疑似就義的消息傳來,暫時朝廷也無從去證實這個消息了,可是另一方面,現在人心不定,流言蜚語傳得到處都是,大明的關防又需進行調整,軍民不安,所以朝廷也急需要立下一個牌坊,而這位葉巡撫正好成就了朝廷的所需,被打造成一面旗幟,表明朝廷平叛的決心。
可哪里想到,原來死了的人還活著,原本失去的遼東被這個死去之人收復了,這樣的反轉,任誰也想不到。
朱厚照想到沒有犯錯,卻要向祖宗認錯,以他這樣性子的人,可想而知有多不爽,自是是急著要重新祭祀。
可就是這狀況來得太突然,大臣們真是五味雜陳,自然有人是喜出望外的,如葉春秋,如王華和謝遷,甚至楊一清,也長長地松了口氣。
親人復生,令葉春秋一下子又覺得世界有了色彩,而對于謝遷這類真正憂國憂民之人來說,這對大明的整個邊患來說,確實緩解了不少,失去了遼東,大明的損失太大了,現在這位葉巡撫居然能力挽狂瀾,真正是謝天謝地。
可有的人,就未必有那么高興了,李東陽一直是個極理智之人,他固然不是不在乎國家利益,收復了遼東,當然是可喜可賀的,可是想到葉景死而復生,卻還是不免有些嘆息,早知如此,自己何須要弄那么多的小動作?
朱厚照現在急著要去重新祭祀,卻是把費宏嚇壞了,祭祀可不是這樣好祭的,趁朱厚照還沒付之行動之前,他連忙道:“陛下,良辰吉日已是過了,何況哪有一日兩祭的道理?陛下需重新擇定吉時吉日,預備供物,烹羊宰牛……”
朱厚照頓時有些惱了,正要發脾氣,卻見一邊的葉春秋,卻只是抱著手里的奏疏沉默無言,眼角閃爍著淚花,頓時心里的無名火一下子消了下去。
這么些年了,見葉春秋最多的,就是他那張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臉,即使之前以為葉景已經身死,固然葉春秋顯得悲痛,可一直都沒見他在人前掉一滴的淚,葉春秋現在這模樣,朱厚照自然知道葉春秋是喜極而泣了。
見到自己的好兄弟正是處在大喜的時候呢,自己又何必惹來什么不快呢?
“春秋。”朱厚照對著葉春秋喚了一句。
葉春秋得到父親還活著,自是喜不自勝,方才一直沉溺在父親復生的喜悅里,現在被朱厚照一叫,倒是令他醒悟了什么。
他看著手里依舊攥著奏疏,這奏疏,是父親親筆所書,睹物思情,雖然平叛的過程很是輕巧,可是葉春秋很清楚,這其中的艱辛,只怕是外人不能體諒到的。
葉春秋心里想:“父親逃出生天的時候,完全可以趁著亂賊立足未穩,火速逃往錦州,經過錦州回到關內,這是叛賊勾結女真人作亂,和他這個巡撫無關,以葉家的地位,無論如何也能保他無恙。可是他依舊帶著十數人入朝,冒這樣大的風險,難道只是盡忠這樣簡單嗎?”
想到此處,葉春秋打了個寒顫,他太了解自己的這個爹了,如此他已經想到,這個爹這一次如此英勇,應該只是為了盡忠,而是為了承擔這個家的責任,是不愿意他這個兒子因有這個爹而被人恥笑,不愿他這個兒子從此抬不起頭來,所以……葉景入朝鮮的那一刻,本質上就已經做好了兩手準備,要嘛就是以抵抗叛賊的名義去死,要嘛就是平叛。
呼……
要嘛葉春秋是功臣之子,要嘛就是烈士之后……這是為了他這個兒子啊。
葉春秋平時別說掉眼淚,為官這些年,甚少在外人跟前露出內心的情緒,更何況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當他體諒到父親的這個苦心后,竟是抑制不住地嗚咽起來。
朱厚照看著葉春秋那再也忍不住而掉下來的眼淚,又是喚了葉春秋幾聲,他這才努力吸了吸鼻子,依舊攥著奏疏,生恐有人搶了去似的,道:“臣弟,在。”
朱厚照很是欣慰地看著他道:“你的父親如今還活著,可喜可賀,而你的父親更是勞苦功高啊,朕真真想不到。單憑這克復遼東,就足以讓朕欣慰了,朕沒有看錯他,朕這便將他召回京師,朕要升他的官,兵部尚書之……”
說到這里,卻有人陡然想起了什么,李東陽心里有些無奈,卻還是道:“陛下似乎已經忘了,就在方才,陛下在江山石前,許諾敕葉巡撫為郡王。”
呃……后遺癥來了。
一下子,所有人的表情都怪異了起來。
對啊,陛下已經開了金口了,若只是關起門來議論這件事,倒是有收回成命的可能,可方才當著百官跟前,對著祖宗和神明說了,這話,還收得回去嗎?
可以說,就在奏疏沒有抵達的那一刻,葉景實則已經是郡王的身份了,難道就因為他死而復生,一切就不作數了嗎?
既然是王爵,那么怎么可以封為兵部尚書呢?
爵是爵,官是官,一旦有了爵位,就不能再進文官體系了。
朱厚照一臉詫異,他的腦子有些發懵,轉不過彎來,旋即咧嘴笑了,道:“是嗎?李師傅倒是提醒了朕,朕險些忘了,那么諸卿以為如何呢?”
朱厚照的目光,值得玩味地看著他的臣子們。
眾人也是啞然,表情卻是愈發的怪異起來。
眼下,顯然出現了一個悖論,一方面,是皇帝需一言九鼎,何況,欺騙神明和祖宗,顯然是決不允許的。另一方面,祖宗之法之中,外姓的話,活人可不能敕封為王的啊,祖宗成法不可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