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伙計忙是匆匆到后堂去了,過不多時,趙高臉色陰沉地走出來,同濟堂自從上一次讓人起死回生,生意自此火爆啊,反而博仁堂前來問診的人卻是少了許多,自己挨了葉春秋兩次揍,趙高對葉春秋更加有點兒忌憚了,他黑著臉:“葉秀才來,不知有何見告?”
葉春秋開門見山道:“不是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嗎?我舅父欠你的銀子,今日如數奉還,借據呢?拿來!”
趙高知道近來同濟堂的生意很好,但是萬萬料不到短短一月之間,同濟堂就掙來了二百兩銀子,羨慕嫉妒恨啊,當初的時候,他料定了孫琦拿不出二百兩銀子來,想要趁機兼并同濟堂,而如今,這同濟堂反而搶了他不少的生意。
同行是冤家,奪人錢財猶如殺人父母!
趙高的臉色都綠了,再這樣下去,他這博仁堂還怎么經營?人家的診金可比博仁堂貴了三成哪,就這……去看病的還趨之若鶩呢?
趙高強忍住心底的不高興,嘿嘿一笑道:“好說,好說。”便叫人取了借據來,葉春秋看了借據一眼,收入懷中,而后道:“還有一件事,卻總要說個明白。”
趙高皺著眉道:“你還想說什么?”
葉春秋對這個家伙厭惡到了極點,卻還是平靜的道:“當初我舅父是因為買藥,所以才借了你的銀子,可是這那一大車的藥卻是假的,我舅父說那藥商和你是串通的,這沒有錯吧?”
趙高并沒有表現得情緒激動,反而有一種暢快淋漓的感覺,雖然這一次栽了跟頭,可是說來說去,那姓孫的還是上了自己的當,現在看葉春秋蘊怒的樣子,反而老神在在起來,捋著須道:“哦,這事啊,這種事可不能憑空污人的清白,無憑無據的,你怎么就說老夫與賣假藥的老孫串通?話又說回來,就算老夫承認了,你又如何,凡事……得有憑據對不對。”
本質上,同濟堂還是吃了大虧,起初瀕臨倒閉,雖然掙了錢來還賬,保住了同濟堂,可是仔細一想,這同濟堂當初虧的藥錢其實還是落入了趙高手里,趙高串通人合伙空手套白狼,依然還是春風得意。
葉春秋的臉上透出與自己年齡不相符的沉穩,這件事雖然可氣,他卻知道沒必要暴怒,這只會讓趙高笑話罷了,不過他的口氣卻是步步緊逼:“這么說來,你是承認了?”
趙高笑了:“噢,你說承認就承認吧,不過你若是告到衙里,我是不會認的,還有,小子,你莫要囂張,別以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知府大人固然是你座師,可是你不過是數百人中的一個生員而已,你是秀才,老夫固然不及你,可是嘛,你要知道,老夫在鄞縣立足,自然也有根本,主簿大人……”
葉春秋似乎一下子抓住了重點:“你這博仁堂也有主簿大人一份,是不是?兜售假藥的事,你一個小小的大夫怎么有這膽子,這背后之人也是鄞縣主簿是不是?”
趙高臉色陰沉,這時候反而沒什么擔心了,反正已經撕破臉:“有些事,你少知為妙,沒聽說過縣官不如現管嗎?你終究只是個秀才而已。”
長長的吸一口氣,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所謂同濟堂和博仁堂之爭,本質就是鄞縣某個‘大人物’巧取豪奪的把戲,趙高一個醫館的大夫如此囂張,有這樣的膽子,根本的問題就在于在他背后有一顆大樹,博仁堂名義上是趙高的產業,而本質上只怕是縣里那位主簿大人的私產,看來……這個主簿才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葉春秋笑了起來,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不過現在他的笑容只剩下了當初糊弄人時的純潔:“很好,小生明白了,不過有一句話,小生想要煩請趙兄代為轉達。”
趙高冷笑,只以為葉春秋服了軟,其實若不是不得已,他也不會隱晦的點醒葉春秋,這兒是鄞縣,鄞縣里頭,縣老爺固然很大,可是主簿卻是縣里的事務官,別看縣老爺高高在上,可是絕大多數如錢糧、稅賦、轉運之類的事可都是主簿負責,一般縣中的主簿,最次也需舉人才能充任,既有功名,又是官員,再加上盤踞在這鄞縣,可謂是地頭蛇般的存在,明面上的力量可能遠遠及不上縣老爺,可是要對付一個藥堂,能夠動用的力量卻遠在縣官之上。
“葉……案……首要傳什么話……”趙高故意在說到葉案首的時候,故意拉長了尾音,諷刺的意味很明顯。
小子還是不知天高地厚啊,以為靠著有一身的功名,有一點醫術,就可以翻盤,哪里曉得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葉春秋凝視著趙高,依然帶著微笑,笑容也照舊純潔如初,他一字一句道:“請告訴那位主簿大人,從今兒起,我葉春秋要吊打他到悔不當初為止,也請轉告主簿大人,有同濟堂,就沒有博仁堂,有博仁堂,我葉春秋的名字就倒過來寫,從今兒起,我和你們不共戴天,走著瞧吧,后會有期。”
葉春秋拋下這一句話,居然還不忘朝趙高作了個揖,然后返身而去。
走著瞧……
趙高楞了一下,他有點兒發懵,這個葉春秋是瘋子嗎?主簿大人的虎須,他也敢捋?
不過……那么就走著瞧吧。
看著葉春秋的背影,趙高笑得有些冷,低聲道:“到時候有你好看的。”
這件事自然不能善罷,其實葉春秋就算是肯服軟,沒有兼并同濟堂的博仁堂也絕不可能收手,畢竟現在同濟堂的利潤實在太大,怎讓人不眼紅?
趙高想了想,沒有猶豫,立即叫了伙計看著醫館,接著便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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