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兒，頭兒，”林書瑤奮力的擠到陳耕跟前，在他耳邊低聲說道：“省里來人了。”
“省里來人了？”雖然是疑問的語氣，但陳耕似乎并不覺得奇怪。
當然不會奇怪，雖然江南省是自己的老家，但這么大的投資，如果江南省的領導覺得自己坐在家里就都能等著這筆投資落在自己頭上的話，那他們未免也太不稱職了，事實上江南省方面在時間過去這么長之后才做出反應，已經讓陳耕有些不滿了。點點頭，陳耕問道：“是誰？”
“是辦公廳的陸副主任，我把他安排在小會客廳了。”
陸久俊？省委辦公廳的大主任？陳耕沒覺得驚奇，也沒覺得意外，以這次的投資規模而言，陸久俊的身份剛剛好——江南省倒是算計的夠精明的，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
看了一下陳耕的表情，林書瑤繼續說道：“陸主任來之前沒給咱們打電話，是到了之后才讓人通知的我。”
然后才讓你過來找我？
應了一聲，陳耕道：“既然人來了，咱們總要見一見的……走吧。”
陸久俊正在小會客廳里饒有興致打量著墻上掛的幾幅畫，聽到腳步聲，他立刻快步走了出來，滿臉笑容的對陳耕說道：“陳董，真是不好意思，還要在百忙之中打擾你。”
“陸主任客氣了，”陳耕客氣的說道：“應該道歉的是我，陸主任您大駕光臨，我竟然還讓您久等了，真是慚愧的很……”
兩人寒暄了幾句，陸久俊臉上的笑容一收，望著陳耕認真的說道：“陳董，不瞞您說，我這次過來，是為了贊們潤華實業的這幾個新工廠來的。”
不是為了這個，你陸久俊會來我這？陳耕笑著點點頭，反問道：“主任，咱們江南省這兩年發展的這么快，領導們還看得上我們這點你小投資？”
“小投資？”陸久俊驚叫一聲：“投資上億、一個年產值十幾個二十個億，每年貢獻好幾個億的稅收，誰敢說這樣的投資是小投資？陳董，如果這樣的投資都叫小投資，你讓其他企業家還怎么活？”
這倒是大實話，雖然經過10多年的改革開放，咱們稍稍積攢下了一點家底，省一級的領導對上千萬的投資也敢稍稍不放在眼里了，但潤華實業卻不同，他們投資的可是代表當前最紅火、前景一片廣闊的摩托車，最重要的是，機械制造這個東西對延續性的要求相當高，一旦一期工程落地，他們又認為當地的發展環境不錯，說不定今后還會有二期、三期工程，這地當地的經濟、稅收、就業、上下有關聯產業的帶動能有多大？
不客氣的說，一個地級市如果有這么一個工廠，領導們躺在床上睡就可以了。
陳耕笑了笑，臉上卻是有些為難：“陸主任，您也知道的，我們總共就準備興建6個工廠。”
“是啊，我知道，”陸久俊連忙點頭：“領導們要求的不多，也沒打算把所有的工廠全都給包圓，6個公司，您給咱們江南省留3個就行，另外三個我們就發揚一下風格，讓給其他兄弟省份了。”
知道陳耕絕對不可能將所有的工廠都放在江南省，陸久俊索性就當人情了。
陳耕無奈一笑：“問題在于，已經有10多個省份的領導，通過各種各樣的渠道、關系和我打了招呼，您說……”
“……”陸久俊當時就傻了眼；怎么個情況？合著我們是最后來的？
“陳董，您不能這樣啊！”終于反應過來的陸久俊打了個哆嗦，連忙說道：“咱們江南省終究是您的老家，這要是6個工廠一個都拿不到，咱們江南省的面子往哪兒擱？”
說完，不等陳耕說話，他趕忙道：“不過您也盡管放心，別的地方能給您的好處，咱們江南省能給，別的地方不能給的好處，咱們江南省也一樣能給，總之是絕對不能讓別人把咱們比了下去！”
嘴上這么說的同時，陸久俊的心里卻是一個勁的叫苦：領導噯領導！你們想錯了，你們以為陳耕是咱們江南省的人，人家就一定會在咱們江南省投資？你們也不想想，這么大的一塊肥肉，誰能不心動？大家早就跟瘋狗一樣的搶上來了！
這種事情絕對是手快有、手慢無，你們這幫大老爺倒是好，竟然能在聽到消息后穩坐釣魚臺整整三天！
三天啊！
尼瑪小孩都能生下來好幾個了！
林書瑤在一旁聽的極其無語：敢情您就是為了面子？
“江南省這邊……”陳耕苦笑著搖頭：“主任，不是我不給你面子，實在是這次的投資我們潤華實業說了也不怎么算……”
“怎么會？”陸久俊打斷陳耕的話，一臉懷疑的望著他：“這種事情就是你說了算啊，你說一句話，誰還敢不聽不成？”
“哪有這么簡單？”陳耕反問道：“我們這次投資的形式您知不知道？”
“不是很清楚，”陸久俊搖搖頭：“只是聽說你們準備新建6個摩托車生產基地，建成之后的總產量能達到120萬輛各類型摩托車……”
“……”不等陸久俊說完，陳耕就無語的拍拍額頭：江南省的工作這是怎么做的啊？
“……”林書瑤也同樣無語的拍拍額頭：江南省的那些搜集情況的混蛋，這工作到底是怎么做的啊？
看到陳耕和林書瑤的這個動作，一直信心十足的陸久俊心里咯噔一下，連忙問道：“怎么？有什么不對么？”
“不對的地方多了，”陳耕苦笑著搖頭：“這么說吧，這次我們的確是準備新建6個工廠是沒錯，建成之后的總產能也的確能比達到120萬輛，但我們只出技術，資金是一分錢都沒出。”
“你們……沒出一分錢？”陸久俊整個人都呆住了。
“是，”迎著陸久俊有些絕望的目光，陳耕輕輕的點了點頭：“潤華實業出技術、管理、同時，在前期的時候把銷售渠道也一起拿過來共用，但資金由大家籌措，所以……”
沒等陳耕說玩，陸久俊已經痛苦的捂住了額頭！
下一刻，他心中很想罵娘：整理資料的那些混蛋，你們這些王八蛋他的害死老子了！不但老子被你們給害死了，江南省也被你們這群混蛋給害死了！
雖然不知道潤華實業這次的投資細節到底是怎么弄的，但既然潤華實業一分錢不出，還能在里面占股份的大頭，那肯定要在其他地方做出許多讓步，這個是一定的，這個讓步，肯定包括建廠廠址的選擇之類，這個也很容易理解，畢竟人家其他股東出錢了，肯定是希望把工廠建在自己的省里甚至是本市，一個是自己的關系人脈都在當地，另一個，富貴不還鄉猶如錦衣夜行嘛，可是江南就真的太倒霉了！
陳耕進來的時候都還是一副信心十足、覺得這次江南省穩把穩的能夠拿到最少一筆投資的陸久俊，現在很想找條地縫鉆進去：恐怕這次江南省不但風光不起來，說不定還會成為無數人的笑柄——潤華實業投資了6個工廠，你們江南省竟然一個都沒爭取到？你們江南省是干什么吃的？
估計領導以后出去開會，其他省份的領導就會拿這個事來揶揄領導一番，江南省的面子算是徹底沒了……不對！
相比于面子，陸久俊忽然意識到一個更加嚴重的情況：現在的潤華實業儼然成了國內投資領域的一面風向標，潤華實業是哪兒投資，必然會帶動一批企業也跟著一窩蜂的去那個地方投資，這種經濟現象甚至已經被國內的經濟學家給起了一個叫做“潤華現象”的名字，可現在的情況對于江南省來說這就太糟糕了：6個工廠啊，江南省竟然一個都沒撈著，連一塊遮羞布都沒有！
其他那些準備來江南省投資的企業家、投資者會怎么想？
那些江南省正在談的企業家、投資者會怎么想？
那些江南省瞄準的、準備拉來投資的企業家，心里又會怎么想？
他甚至已經可以想象的出這些企業家們心中是如何揣測這件事的了：
6個工廠，陳董一個都沒有放在他們的老家，是不是江南省有什么問題？
肯定是有問題的吧？否則再怎么著，陳董也不至于一個工廠都不給江南省不是？
雖然還不知道是什么問題，但保險起見，先觀察觀察再說吧……
想到無數即將投資的企業家開始對江南省“觀察觀察”；想到那些個正在談的企業家開始對江南省“觀察觀察”；想到那些被江南省的招商招商人員上門去拉投資的企業家們也要“觀察觀察”……
想到這，陸久俊猛的打了個激靈，一把攥住陳耕的手，聲音中竟然帶著幾分哀求之意：“陳董，不能，不能啊，您說什么都得弄一個放在在江南省，如果連一個工廠都沒有，咱們……我們可就成了全省6000多萬父老鄉親的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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