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陳耕拿回來的合同，劉前進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不過是出去了大半天時間，陳耕就帶回來地區行署和地區糧食局、地區林業局總計6輛吉普車的改裝合同，此外還有財政局包局長的辦公室裝修意向合同。
7份合同的總金額高達87000塊錢，幾乎相當于整個第三軍械維修廠一個季度的營業額，他無法想象陳耕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難道大學生就真這么厲害？
陳耕笑道：“大家都識貨呀，我們把那輛改裝好的212吉普開到他們跟前，讓他們親自試一下，然后他們就和咱們簽合同了。”
劉前進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就這么簡單？”
別看當初劉前進支持陳耕在三產辦搞這個改裝212吉普的業務，但要說劉前進有多看好這個項目，其實完全不是這么回事，劉前進只是覺得這個項目就算賠錢也賠不了多少，看在陳耕幫廠子拿回來那個化油器項目，索性就讓陳耕拿這個項目練手好了，這其中甚至未嘗沒有希望陳耕在這個項目上碰個壁、認清社會有多么殘酷的意思，可誰能想到陳耕不過是帶著倆人出去轉了一圈，竟然就輕輕松松的拿回來87000塊錢的業務？
看他們輕松的樣子，恐怕以后還不會少。
怎么會這樣？這簡直直接顛覆看劉前進的世界觀！
林錚笑道：“我們的技術不錯，大家都挺識貨的、”
但劉前進無法理解：“但是……為什么？這些212吉普不都好好的嗎？”
好好的車，也不是不能用，非得再去花一筆錢？這不是從吃飽了撐的么？
“是好好地沒錯，可是吉普車不如轎車舒服啊，領導的屁股可是很尊貴的……”
“哈……”劉前進笑了兩聲：“少說怪話。”
“是。”陳耕乖乖的應了聲，繼續說道：“以前政府沒錢，那是沒辦法，可現在有錢了，大家總要講究點兒。”
說是這么說，但對于陳耕這話，他其實也挺贊同的，以前條件在那里擺著，有個車用就很好了，自然不會講究那么多，但現在條件好了，以前騎自行車的現在想換摩托車，以前騎摩托車的現在想換吉普車，以前開吉普車的現在就想要轎車了，可國內的汽車產業不發達，供應有限，一時兩會的想換車也沒那個機會，怎么辦？三產辦推出的改裝吉普車的業務給了領導們一個改善自己屁股的待遇的機會。
陳耕以為劉前進要感慨一下，說不定還要對社會上的這種開始追求享受的風氣大肆批判一下，但他沒有，相反，劉前進沉默了一會兒，望著陳耕的眼睛分外的明亮：“這么說來，你們三產辦的這個業務大有可為了？”
“絕對大有可為！”陳耕重重的點頭道。
212吉普從投產到現在已經經歷了差不多20年的時間，總產量不下七八十萬輛，這其中有超過一半的數量在各級地方政府和職能部門的手里，哪怕是往最少里說，只有其中十分之一領導想要改善自己屁股的待遇，這會是多大的一個市場？而哪怕其中的三成將改裝的業務員交給華潤實業來做，這又是多大的市場？
更不要說212吉普最大的用戶：軍隊了。
這是一個每年的產值高達上億的超級大項目！
劉前進好歹也是當了30多年的兵，身體素質比很多三十出頭的壯年勞力還要出色，但此刻，算明白了這是多大的一塊肥肉的他，覺得自己腳軟的厲害，如果此刻不是正坐在椅子上，恐怕已經一屁股坐地上了。
用力喘了幾口氣，劉前進嘿嘿傻笑了兩聲：“上億的營業額？嘿嘿……咱們第三軍械維修廠也是特大型企業了……”
按照現在對企業規模的劃分，年營業額超過2000萬就算是特大型企業了，第三軍械維修廠一年上億的營業額，那可是妥妥的國有特大型企業。
只看劉前進的表情，陳耕就知道這家伙在想什么，搖搖頭道：“廠長，這塊蛋糕咱們吞不下。”
正沉浸在自己成為自己成為特大型企業集團的一把手的世界里的劉前進，被陳耕一瓢水給澆醒了，皺了皺眉頭，道：“為什么？”
“避震器和輪胎，”陳耕道：“這個改裝的核心是普桑的避震器和輪胎，但咱們一年只能從普桑得到1000套輪胎和避震器，而且只有2年時間。”
“……”拍拍腦袋，劉前進這才意識到這個很嚴重的問題。
沒錯，陳耕為212吉普設計的這個前后四連桿懸掛確實很好，但如果沒有好的避震器、沒有好的輪胎也是枉然，繼續沿用之前的鋼板彈簧和硬胎？這個念頭被劉前進想都不想的就給丟到了太平洋里。
如果沒看到希望和機會也就罷了，但現在，看到了希望和機會，劉前進就絕對不允許機會從自己眼前溜走，他站起來煩躁的在房間里走來走去：“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
可沒有普桑提供的避震器和輪胎，能有什么辦法？劉前進想不出來。
想不出來辦法的劉前進，忽然扭頭看向陳耕，笑了：“小陳，你有辦法的，對吧？”
剛剛劉前進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可看到一臉淡定的陳耕，劉前進終于意識到了哪里不對：以這小子的尿性，他會看著這么大一筆生意不去做？
絕對不可能！
之所以這么淡定，絕對是因為這小子已經有了對策。以劉前進對陳耕的熟悉，十有八九是這樣的。
“辦法的確是有的。”陳耕點頭道。
劉前進沒好氣的道：“有辦法還不快說？”
如果不是因為陳耕是副廠長，他真恨不得踹陳耕兩腳。
“先說輪胎，”陳耕道：“國家給普桑制定的目標是在89年之前基本實現普桑的國產化，這個基本國產化是多少呢？不是超過50，而是必須要達到80。”
“80？”劉前進不由動容：“這么高？”
國內的習慣，是只要過了半數，就可以說“基本完成了XX任務、基本達到了XX目標”，但這次中央對普桑的國產化要求竟然最少達到80，決心可見一斑！
而現在普桑的國產化率是多少呢？0！車身上的任何一個零件，哪怕會一個螺絲釘，都是從德國進口的，而這種情況還要持續到1987年。
但這種話就沒有必要給劉前進說了，陳耕點點頭道：“沒錯，就是80，您想，國家下了這么大的決心，雖然各個零件的國產化順序有先有后，但輪胎這種非核心的、咱們國家有著多年生產歷史的產品，咱們應該還是很快就能拿出合格的產品，所以我覺得咱們可以和為普桑做配套的輪胎廠合作。兩年內普桑的輪胎怎么著也應該實現國產吧？”
“唔……這個可以。”劉前進琢磨了一下，點點頭：“那避震器么？”
“避震器這個東西，我們有兩個選擇。”
“有兩個選擇？”劉前進眼睛頓時大亮，忙催促道：“哪兩個選擇？”
“第一個，像剛才一樣，走普桑的路子。”
“走普桑的路子……”劉前進猶豫了一下：“你覺得兩年內國內能給普桑提供合格的避震器？”
“夠嗆！”陳耕搖搖頭，實話實說：“所以我認為第二個路子比較靠譜：咱們自己做！”
“什么？”劉前進驚叫道：“你說咱們自己生產避震器？”
“是，咱們自己生產，這樣一來不但咱們自己的需求滿足了，還可以供應普桑，另外國內這幾年汽車工業發展很快，法國標致汽車正在南方合作，津門那邊聽說也正在和日本企業解除，還有已經投產的大發面包車……所以在我看來，國內對高檔避震器的需求量很大，而咱們廠靠著從212吉普改裝項目上賺到的錢，完全可以支撐這個項目。
等避震器和化油器兩個核心配件投產，咱們就成了普桑的核心配件供應商，在未來相當長一段時間內都不用擔心企業的生存問題了。”
這化油器都還沒影子的事情呢，你就開始瞎琢磨了？劉前進表示自己對陳耕這天馬行空的思維方式實在是接受不能，忙擺擺手道：“先看看，先看看，等現在的事情做成了再說……對了，你給我說說包局長的這個辦公室又是怎么回事？”
這個話題的轉移有點生硬，不過劉前進顧不了這么許多了，先是化油器，又是212吉普改裝，現在這小子竟然又要折騰避震器，他實在是怕了陳耕，自己完全跟不上這小子的思路啊，你根本不知道他接下來會琢磨什么。
“哦，財政局的局長覺得自己的辦公室太舊了，不襯自己的身份……”陳耕將自己了解到的情況和劉前進說了一下，當然不是高月明的版本。
其實包局長想要給自己重新裝修辦公室的原因就一個：老子堂堂財政局的局長，竟然還用這么破舊的辦公室？磕磣不磕磣？丟人不丟人？換！必須得換！
就這么簡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