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犬需要犬舍,需要訓練場地,警犬隊(警犬技術室)設在主要搞在職培訓的人民警校學校,離得比較遠。
新官上任,今天肯定沒時間去,不過“狗官”張文彬來了。
總共兩棟舊樓,一排作為宿舍,住這兒的不光三大隊民警,還有其他大隊乃至支隊沒成家、暫時沒房子的年輕民警。
辦公用房緊張,大隊長、教導員和副大隊長合用一間辦公室,更不會有會議室,警犬技術室之外的四個室轉完,主任以上干部一起跟進大隊辦公室,打算匯報下工作,介紹一下各自業務室的情況。
大會可以不開,小會不能不開。
地方太小,有人坐舊沙發,有人坐椅子,法醫室主任呂晨君“百無禁忌”,干脆坐在副大隊長陳文其的辦公桌上。
全是煙民,剛坐下沒幾分鐘辦公室里便煙霧繚繞。韓博順手推開窗戶,笑看著眾人展望起未來。
“條件比較簡陋,不過是暫時的。技術大樓已竣工,到底怎么裝修,局領導想聽聽我們意見,然后去找設計單位出圖紙,再組織工程招標。如果速度夠快,效率夠高,明年這個時候我們就能搬進去。”
四年前就說要蓋技術大樓,炒的沸沸揚揚,當時同志們很激動,可是光打雷不下雨,直到前年底才動工。
再好的事也經不起長時間等待,現在大家伙對搬不搬家已經無所謂,跟警犬隊長(警犬技術室主任)張文彬更是沒半點關系。
涉及到單位建設,他們無所謂,教導員不能無動于衷。
韋紹文和陳文其對視了一眼,不無興奮地問:“韓隊,局里真打算把技術樓給我們用?”
“技術大樓,當然要給我們技術大隊用。”
“交警支隊現在加掛交管局牌子,機關的人說交管局想要技術大樓作辦公樓。”
傳言終究是傳言,技術大樓不是交警支隊想要就能要到的,韓博笑道:“有這事,看來我們要抓緊,不能讓煮熟的鴨子給飛了。”
“本來就是為我們蓋的,他們交警憑什么要!”
這是一個好話題,交警支隊成為“眾矢之的”,同仇敵愾一番,說起正事。
教導員韋紹文先介紹大隊情況,慢條斯理說:“在編民警33人,工勤5人,民警中老姜和老桂不是搞技術的,內勤小王不是,我這個教導員一樣不是,包括五室的同志在內,大隊技術民警一共29人。
一室華小蘭同志剛生孩子,正在休產假;二室楊濤同志在省警校參加業務培訓;四室羅杰同志借調去了監獄部門,在編不在崗,估計接下來要辦正式調動手續,回來繼續干的可能性不大……”
29個技術民警中有5個搞警犬技術的,算下來只有24個。
24人中又有4個休產假、借調、在外培訓和休病假的,也就是說現在干活的只有20個人!
副大隊長陳文其心里本來就有些不是滋味兒,自然不會錯過這個訴苦的機會,唉聲嘆氣說:“羅杰想調走局里原來是不同意的,后來人家找到關系,局里沒辦法只能放人。不過他想調走也能理解,十多年技術的民警,從技術員干到工程師,27就工程師,可是待遇呢,他要面對妻兒老小。
現在的情況是誰都不否認技術的重要性,但誰也都不敢提高我們技術民警待遇,這種荒謬的邏輯實在難以理解。所以只有不想當什么領導,沒什么追求的人才會干我們這一行。”
干到現在還是個正股,連副主任科員都沒混上。
老法醫呂晨君早心灰意冷,點上根煙笑道:“陳大,有什么不好理解的?技術人員如果升職,就意味著局里要重招一個,這會增加很多事。所以領導很重視,但不會讓我們這些搞技術的升職或調離崗位。”
“說起來我們技術民警是最牛的,破案單位要求你。”
痕檢室主任接過話茬,苦笑道:“可我們也是隊伍里最熊的,姥姥不疼,舅舅不愛。只有發生大案領導沒輒時才會想到技術員,打電話問有沒有指紋啊,其他痕跡根本不關心,因為不能直接對他們有幫助。”
法醫沒地位,痕檢文檢更沒地位。
陳文其的頭一開一發不可收拾,不約而同發起牢騷。
前任大隊長調走了,馬上要升職,不過他雖然是技術出身,但一直在搞行政管理,算不上單位的業務骨干。
總之,不管你干得多好,干出多大成績,在這兒最多提個副大隊長或副主任科員。
個個怨聲載道,隊伍思想工作做成這樣,教導員韋紹文很尷尬,急忙岔開話題,匯報起業務:“韓隊,我們現在既是業務指導單位也是實戰單位。三個分局技術中隊一共29人,市區不比郊縣,案件比較多,上級要求有條件的現場全要勘查。他們忙不過來,指揮中心就讓我們安排民警去。
南州撤市并區之后交警大隊由交警支隊管轄,交通事故的尸體檢驗鑒定分局不再管,醫院只能開具醫學死亡證明,不能對案件定性,所以我們現在又要出交通事故的現場。
市里成立安全事故應急指揮部,專門負責安全事故的指揮、組織、協調。主管副市長任指揮長,陳局副指揮長,財政局、民政局、交通局、衛生局、環保局、電力局、安監局、移動公司等主要領導為成員。
指揮部下設辦公室,辦公室就設在我們市局,安全事故的技術勘查也要由我們負責;一些大城市有火災物證鑒定中心,我們南港沒有。沒出人命消防支隊勘查,他們有專業人員。可要是發生死亡,我們一樣要出現場。”
市局有三個單位對人員要求高,指揮中心、法制支隊和自己兼任大隊長的技術大隊,要求高卻沒待遇、沒空閑,這個三個單位又屬技術大隊最忙且最“沒前途”。
刑偵支隊的技術大隊,管得不光刑偵部門的事。
20幾號人,整天“疲于奔命”,忙得焦頭爛額,對區縣公安局刑偵大隊技術中隊的業務指導說白了就是上傳下達,省廳有什么文件原封不動傳達下去,根本沒時間去指導。
在這兒必須一專多能,法醫加毒理很正常,痕跡檢驗加指紋非常普遍,甚至有法醫加痕檢同時加指紋的。
仔細想想,好像就警犬隊最閑,韓博下意識朝張文彬看去。
別人毫無顧忌的訴苦,張文彬不好意思,只能苦笑道:“韓隊,正常情況一條警犬需要一個訓導員和一個助訓員。由于比較辛苦,每天要帶犬摸爬滾打,待遇又不高,助馴員留不住,招一批走一批,局里現在干脆不招了,現在就4個民警4條犬。”
警犬卡爾那是電視劇,現實中沒那么多卡爾。
警犬的品種有問題,訓練水平又不是很高,關鍵時刻不僅總是掉鏈子甚至經常鬧笑話。就算能訓出一條功勛犬,它的壽命又決定了它只能服役十來年。說起來作用很大,事實上縣一級公安局幾乎不用警犬,市局一樣極少用。
要不是上級重視,必須養幾只應付檢查,跟馬戲團似的表演給領導看,警犬隊早撤了。
之所以劃歸技術大隊管,主要涉及到一個很雞肋的氣味鑒定。
法制建設不斷完善,以前沒現在這么正規也沒現在這么多技術條件,曾出現過不止一起把警犬氣味識別結果作為唯一證據來定罪的案子。
前幾年,西南某省發生一起死亡二人的命案。
當地公安局在死者遇害的面包車油門踏板上,提取遺留足跡泥土氣味,經警犬鑒別,與嫌疑人所穿襪子氣味同一,證明嫌疑人駕駛過該車,其結果是法院一審認定嫌犯故意殺人罪成立。
一條人命由一條狗來決定,想想就荒唐。
指紋作為證據至少具有10個以上細節特征點,更不用說要求更高的DNA鑒定,不僅知其然而且知其所以然。
氣味識別完全不同,純屬感官上的,不是形象的、數字的、可驗證的,與指紋鑒定、DNA鑒定甚至痕跡鑒定有著天壤之別。何況警犬不是人,不能用言語表達,無法告知人們它是依據什么認定的同一性。
二審法官感覺太離譜,改判嫌疑人死緩。結果沒幾天,真兇落網,證明警犬氣味識別靠不住。
主要業務室的問題留著慢慢解決,警犬隊的現狀可以作出一些改變。
韓博沉吟道:“張隊,警犬氣味鑒定和測謊一樣不能作為證據,由于氣味容易消散且無法確定嗅源是否嫌犯留下的,在案件偵查尤其犯罪現場勘查時總是出錯,但不能因此否定警犬的作為。刑偵犬要訓,有嗅源的現場以后全要去,不要怕丟人。”
多少年沒出現場,張文彬不是興奮,是擔心再鬧出笑話,一臉欲言又止。
韓博笑了笑,接著道:“訓練一只出色的刑偵犬很難,訓練搜爆犬、搜毒犬則相對容易。我們南港治安總體不錯,全國比我們好的城市不多,但并不意味著將來同樣會這么好。
以前多少外來人口,現在多少。以前一年發生多少起案件,現在一年發生多少?居安思危,爆炸恐怖之類的惡性案件和毒案,誰也不知道將來會不會發生。我們有所準備,現在訓練一批,一旦發生那樣的案件就能發揮出大作用。”
“韓隊,訓練搜爆犬、搜毒犬沒問題,關鍵引進犬種需要經費,引進回來一樣要花錢,而且我們人員不夠。”
“你回去拿個方案,估算一下大概需要多少預算,然后我們打申請,一次不批兩次,直到局里批下來為止,爭取讓警犬隊名副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