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到處在修路,據說南崗最西北邊的惠源鎮有通往永陽的公路。看書閣免費
韓博沒走過,郭師傅更不用說,地圖上也沒有,只能一直往西進入新庵境內,沿柳下河西岸的省道去良莊。
“柳下河是我們江北地區很重要的一條內河航道,雖然公路運輸越來越發達,但水運成本要比公路運輸低很多,江北地區又沒什么自然資源,航道沿線的二十幾個區縣所需的煤炭、砂石、鋼材、木材等物資主要是水運。所以航道一直很繁忙,過往船只是東邊的港榆河幾倍。”
這一片熟得不能再熟,到了這兒跟回到家一樣。
韓博當仁不讓扮演起向導,指著河中央一艘巡查的公安汽艇侃侃而談:“柳下河不同于京杭大運河,更不能與長江航道相提并論,沒有專門的航道公安局,只有省水利廳的幾個船閘管理處。又被作為沿線幾個市二十幾個縣的行政區劃分界線,直接導致航道治安管轄權模糊。”
行政區劃確定下來想改就沒那么容易,何況這涉及到沿線幾個地級市。
不實際負責局里的日常工作,陳局對這些真不了解,不無好奇問:“航道上發生治安或刑事案件,思崗縣局和新庵縣局是怎么協調的?”
“幾年前在河中央發現一具水漂,就是程文明同志破獲的那起殺人拋尸案,案件管轄權存在爭議,對兩個縣局觸動很大。于是要求當時的良莊分局和新庵的城東分局就這一問題進行協商,最后決定一家負責一個季度,由各自縣局的水上派出所派一艘汽艇過來執勤,執勤期間接受水上派出所和良莊分局或城東分局雙重領導。
所以現在的良莊派出所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不光有一個小交警隊,還有設有一名駐所水上公安民警。輪到思崗縣局負責航道治安時去河上巡查執勤,輪不到時負責協調水上案件,同時協助良莊派出所維護治安。”
“沒辦法就要想辦法,工作就應該這么干。”
正說著,河對岸一大排牌映入眼簾。
以前全是從思崗去良莊,從西路、從南邊過來是頭一次,眼前的良莊工業園與南港市經濟技術開發區自然不能比,但在這里卻能給人很強的視覺沖擊力!
南面一片莊稼地,全是農村。
西面有許多工廠,建在省道邊上,跟路邊的民房湊在一起,顯得很凌亂,而且企業規模也不大。
河對岸完全是另一副景象,欣欣向榮的景象。
首先是一幅巨大的小平同志半身像,緊接著是一幅巨大的園區規劃圖,“才是硬道理”、“良莊人民歡迎您”、“首善之地,良善之莊”等標語一條比一條顯目,然后是一排企業牌。
良莊建工集團熱忱歡迎您!
全國建筑業特級資質,榮獲建筑業最高榮譽魯班獎,汪總坐在辦公桌前接電話的照片就在上面,下面集團總部、東海公司、江城公司、bj公司等分支機構的照片和聯系方式。
良工集團緊隨其后,老總照片,一大堆建筑機械照片,中國名牌,國家免檢,產品遠銷全世界二十幾個國家和地區,不光有電話、傳真等聯系方式,還有企業網站和電子郵箱!
從一個小榨油廠起來的良糧集團后來居上,產值不比兩位“老大哥”少。一家三個大牌,一個是飼料公司的,水產飼料、雞飼料、豬飼料,大肥豬居然噘屁股出現在牌上。
良鍋集團、新豐電器、新力水泥機械、中港合資埃菲爾服飾……企業牌從拆掉重建的柳南橋一直排到老柳下河大橋。
相比這兩百多塊牌,搞得跟公園似的河岸更有看點,下面是用水泥駁的,中間砌有一條帶護欄的走廊,每隔一兩百米砌有上去的臺階,上面有燈,下面一樣有燈,綠化搞得也不錯,許多老齡人甚至年輕人趴在河邊護欄上釣魚。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
回頭看看柳下,陳局不禁笑道:“經濟建設搞得不錯,看得出來,良莊鎮干部尤其鎮黨委書記還是比較有能力的。”
“前人栽樹,后人乘涼。”
韓博輕嘆一口氣,苦笑道:“陳局,良莊鎮黨委焦漢東書記確實有能力,但要是沒盧惠生書記積攢的家底,沒盧惠生書記在退居二線前‘刮地三尺’,把包括我在內的老良莊干部教師、企事業單位職工乃至退休人員的錢全搞進‘良莊人自己的銀行’,焦書記也很難把良莊建設成現在這樣。”
“地方保護主義,打自己的小算盤,對良莊人來說他真干了一些好事。”
“陳局,說到盧惠生書記,我突然不由想起自己。盧惠生書記毀譽參半,至少在老良莊群眾心目中他是老書記、好書記。我韓博算什么,在群眾心目中的形象真不好,心狠手辣、六親不認,就知道抓人罰款搞錢換烏紗帽。”
這兩年稍微好點,前些年公安經費是真緊張。
發生案件要偵破,沒經費怎么偵破,不創收又怎么會有經費,所以常說公安吃得是“尿泡飯”。
現在想想他當年打擊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犯罪也是逼出來的,陳局感嘆道:“小韓,別喪氣,主要是法制建設沒跟上,群眾不理解,總有一天他們會理解的。”
“我沒喪氣,只是有感而發,提到群眾理不理解、喜不喜歡,盧惠生書記說過的一句我到現在記憶猶新,他說公安是干什么的,就是讓人怕的。往那兒一站,不用開口,不用動手,好人壞人一個不敢動。”
“這個盧惠生!”
陳局忍俊不禁笑了,哈哈大笑道:“不過話糙理不糙,公安要是沒有了威懾力,怎么維護社會治安,怎么為經濟建設保駕護航?”
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見欣欣向榮的良莊,韓博就想幫老盧說幾句公道話。
一邊示意郭師傅右拐上柳下河大橋,一邊笑道:“陳局,不怕您笑話,他對我影響其它挺大的。剛調入公安局時沒經過業務培訓,第二天就帶著一把報廢的手槍來良莊上任,公安特派員其實跟鄉干部差不多,要接受鄉黨委書記領導。
上任第一天,就讓我去江城幫建筑站也就是現在的建工集團討債,我當時很為難,結果運氣好得離譜,那個開發商搞房地產沒賺到錢炒股發財了,連本帶利算清,兩百多萬,堪稱巨款,回來成了‘英雄’。”
園區警務室標志非常顯目,一個民警在里面值班,一個民警帶著兩個治安員在對面汽車站門口巡邏。
警民關系看上去不錯,跟汽車站門口的幾個攤主說說笑笑。
陳局示意郭師傅在路邊停車,但沒下車,遙看著對面饒有興趣問:“后來呢?”
領導一樣喜歡聽故事,尤其喜歡聽小人物的故事,韓博不無得意笑道:“后來很器重我,開始教我怎么干好一個公安特派員。他說前任公安特派員連槍都沒有,維護良莊社會治安十幾年靠什么,靠的就是威懾力。
威懾力怎么體現,看你名聲響不響?說現在的派出所長、刑警隊長不行,群眾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怎么會怕他們。連續搞了幾次打擊行動,開了一次公捕大會,老百姓知道我了,個個在背后罵。”
“哈哈哈,這個盧惠生,你被他帶到陰溝里去了。不說他,走,陪我下去轉轉。”
“是。”
領導要“微服私訪”,郭師傅把車停得非常之隱蔽,前面一輛貨車,后面是桑塔納,正好擋住車牌。曲主任等人心領神會,不約而同跟上來,幾個人全穿便服,徑直來到園區警務室。
執勤民警新來的,三級警司,很年輕,之前從來沒見過,正坐在接警窗口看邊上的監控,聚精會神。
陳局探頭看看,只有一臺監視器,監視畫面有四個,跟市局門衛用的差不多。他環顧了下四周,推開右邊的門走進警務室。
民警緩過神,起身很有禮貌的問:“同志,您有什么事?”
思崗話不是很難懂,陳局抬頭看看墻上的規章制度,微笑著說:“小同志,我想找你們所長。”
穿著停講究,好幾個跟班,說得是普通話,難道是來考察的客商。
一切為了客商,為了客商的一切。
在良莊誰都可以得罪,唯獨不能得罪有意來園區投資家成的大老板,民警不敢怠慢,一臉歉意地說:“同志,不好意思,我們所長和教導員去局里有事,今天不在所里,更不會來警務室。我可以幫您聯系管委會,管委會有領導值班。”
有電話,有對講機,墻上有規章制度,外面牌子上有警務室人員照片,名字,聯系方式和監督電話,還有一塊法制宣傳專欄。
執勤民警待人挺和氣,面帶笑容,發現自己不是本地人立馬說普通話。
陳局很滿意,指著韓博笑問道:“小同志,認不認識他?”
民警這才注意到韓博,仔細辨認了一下,驚呼道:“韓局,韓支隊!”
“你認識我?”
“我見過您照片,劉所、教導員和王姐經常提起您,我參加自學考試用的還是您當年用過的書。”
“小同志,你參加自學考試了?”
韓支隊陪同的絕對是領導,民警變得有些緊張,急忙立正敬禮:“報告首長,我們所里有學習室,有好多法律和刑事技術方面的書籍,只有幾位年齡大的老同志沒有參加,其他同志全參加自學考試。”
“你叫什么名字?”
“思崗縣公安局良莊派出所治安中隊民警劉小銳,請首長指示。”
“劉小銳同志,別這么緊張,我們隨便聊聊,你今年多大,哪個學校畢業的,什么學歷?”
“報告首長,我今年23歲,省警校治安管理專業,中專學歷。正在參加法律專業自學考試,剩下三門考過就是大專學歷。”
“加強學習非常有必要,劉小銳同志,好好努力,以你們老所長為榜樣,爭取早日考過。”
“是!”
好樣的,沒給良莊派出所丟臉。
領導高興,韓博更高興,順手推開一扇門:“陳局,監控平臺在這兒,劉小銳同志看得只是幾個主要路口。”
“別有洞天啊,我以為里面是宿舍呢。”
“宿舍在所里,這里沒有。”
韓博讓開身體,陳局走進來一看,兩個女治安員正坐在兩排監視器前觀察對面長途汽車站售票廳、柳下河上的幾座大橋、柳下河河面、工業園區各路口及企業門口的監控視頻。
頭上戴著耳麥,手中握著鼠標,不斷放大或切換畫面,專心致志,對外面剛才發生的一切渾然不覺。
“老康老康,我高小燕,雄鷹門窗廠門口剛過去一個穿皮夾克的男子,形跡可疑,應該就是總跑過來貼小的嫌疑人,前面是監控盲區,你們留意一下。”
“收到收到,我們馬上去。”
基層派出所,就管這些雞毛蒜皮的事。
陳局卻看得津津有味,韓博湊到他耳邊介紹道:“警力不足,所里在鎮里下設立了一支治安防控隊,專門在外來人員較多的工業園區巡邏。有監控平臺,有執勤民警,有企業保安,有防控隊,形成一張相對完善的治安防控網,所以園區治安一直比較好,打架斗毆、財物失竊極少發生。”
搞得確實不錯,陳局笑問道:“這些視頻能不能錄下來?”
“劉小銳同志,你匯報。”
不能再喧賓奪主,韓博把機會讓給老單位民警,劉小銳一愣,急忙道:“報告首長,監控視頻全要錄下來,只是機房不在這里,主要路口的監控視頻在管委會機房錄,民用監控視頻在各企業錄,保存時間三天至半個月不等,需要時去調取,我們這邊只接入信號。”
陳局點點頭,又問道:“劉小銳同志,你們警務室轄區有多少人口?”
“我們警區是五個警區中轄區人口最多的,本地居民一萬三千六百多人,園區企業職工三萬四千五百多人,對面汽車站人流量超過兩千。”
“民警呢?”
“在編治安民警三人,交警二人,治安聯防隊員九人,防控隊是機動力量,不屬于我們園區警務室。”
五個民警管五萬人,在農村派出所很正常。
不過這里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農村派出所,轄區內不僅有一個企業眾多的工業園區和一個人流量不少的長途汽車站,還位于治安壓力最大的兩市交界。既要管車也要管人,甚至要管河面上的過往船只。
陳局沒再問什么,拍拍劉小銳胳膊,拉開門往對面汽車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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