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公安部門反應速度如此迅速,安樂市公安如此配合,外面來那么多領導那么多輛車,可見南方老頭在本地很有勢力。
運氣不好,怎么遇上這么一個有背景的債務人。
公安插手經濟糾紛不對,異地抓捕手續不全歸不全,抓人總要有一個正當理由。要是不說清楚,人家真會當綁架立案偵查。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喬愛軍不敢抱僥幸心理,將來龍去脈一問一十介紹了一遍。
一面之詞,不能輕信。
韓博問了大約40分鐘,出去同王燕小單及陳猛開會。三個來抓人的,一個差點被抓走的,他們的話可以相互驗證。
老廠長家屬有所準備,帶來一堆承包合同購銷合同和手寫欠條之類的復印件,甚至連夜請來兩個證明人。剛才詢問的時候,老米同兩個聯防隊員一起仔仔細細搜過車,從車里搜出過路費發票加油發票和住宿費發票,能以此確定他們什么時候到良莊的。
根據總結分析出來的情況再審再問,一個疑點一個疑點落實,情況全部搞清楚,簽字摁手印。
韓所長,沒按程序,事先沒打招呼是我們不對,我向你道歉,向你承認錯誤。可我確實身不由己,理解一下,幫幫忙,求你了
韓博愛莫能助,面無表情說:老喬,你確實有苦衷,確實身不由己,同為基層民警我能理解,但你不能不分青紅皂白。現在的問題不是手續不全,不是沒按辦案程序同我們縣局打招呼,是這個‘案件’本身有問題。
總隱隱感覺這件事有問題,沒想到真有問題。
喬愛軍尷尬的想找條地縫鉆進去,哭喪著臉哀求道:韓所長,我以人格,以黨性保證,我事先真不知情,只看過鄉里提供的材料。我偏聽偏信,麻痹大意工作不認真,我去向莫善學同志道歉,我給他賠償精神損失費,只要不把事鬧大,讓我干什么都行!
他這件事跟自己曾遇到的一件事極為相似。
面對領導越權指揮,自己堅持原則沒鬧出笑話;他明明知道有問題卻選擇盲目服從,結果偷雞不著蝕把米。
老喬,不是我要事鬧大,是你們自己把事鬧大了。
功勞是領導的,責任是跑腿的,基層民警不容易,韓博同病相憐真有些同情他,指指頭頂,苦笑道:你們沖進民宅抓人,抓著就跑,一句話沒留,上上下下全以為綁架。我們思崗治安總體不錯,幾年沒發生過影響如此惡劣的案件。
春節只剩下幾天,這不是打我們思崗公安的臉么?局領導能不重視敢不重視?
第一時間命令各單位上路圍追堵截,第一時間命令干警取消休假,就差調動武警。我們政委分管治安的石副局長已經來了,就在樓上會議室。地方黨政領導更多,我一個派出所長能說什么。
怎么會鬧出這樣!
喬愛軍腸子都悔青了,愁眉苦臉說:韓所長,對不起,我,我,我想打個電話。
打吧,去接警服務臺打。天下公安是一家,到這兒就等于到了家。亞麗,帶老喬去,打完電話請秦師傅搞點夜宵。
又是天下公安是一家,真要是把我當一家人,你就別為難我,把車鑰匙還給我讓我們走。
喬愛軍被搞的啼笑皆非,再次拜托一番,魂不守舍的跟高亞麗走出訊問室。
一個被領導忽悠的倒霉蛋,沒一點自我保護意識,居然犯原則性錯誤,而且是低級錯誤,或許會連累公安系統的上司,這種人不出這樣的事就會出那樣的事,不值得同情。
寧所長接過香煙,嘿嘿笑道:受益匪淺,沒白來。
又是一場鬧劇,盧書記又有機會竹杠敲了,怎么樣,上去坐坐。
樓上是你們領導,又不是我的領導。先回去了,處理結果出來告訴我一聲。
行,我送送。
別送了,又不是外人,你忙你的,別讓你們領導等。
柳下同行今晚幫了大忙,豈能不送一下,將寧所長送上車,捧著一疊材料走進二樓會議室已是深夜10點多。
一屋子老煙鬼,抽一晚上煙,烏煙瘴氣,刺鼻的煙味嗆得人喘不過氣。
老盧的新任命雖然沒宣布,但文件已經下來了,他現在就是副處級縣領導。就算沒提副調研員,袁政委和石局在他面前一樣是晚輩,在良莊這一畝三分地上一樣要坐邊上,必須讓他坐主位。
小韓,情況搞清楚了?
報告盧書記,報告政委,報告各位領導,情況基本上搞清楚了。
匯報吧。
韓博走到橢圓形會議桌盡頭,把玻璃幕墻的窗戶支起來通通風,然后坐在靠窗位置開始匯報。
1991年6月,我良莊磚瓦廠退休廠長莫善學同志,經朋友的朋友介紹,同我轄區兩個居民一起去東山省敬陽縣臨山鄉,以每年給鄉里上交10萬元為條件,簽訂承包經營合同,承包經營該鄉磚瓦廠。
由于事先沒有認真考察當地經濟發展情況,認為磚瓦廠在良莊賺錢在那里一樣能賺錢。結果承包后發現,當地經濟發展速度緩慢,老百姓根本沒錢翻建新房。并且當地人有用石頭建房的傳統,對磚瓦的需要不是很大。
老廠長出去承包磚瓦廠賠血本無歸,欠一屁股債,到現在沒還清,全鄉都知道。
退休了,老老實實在家帶孫子多好,非要折騰,搞得全家人跟著受罪。老盧暗嘆一口氣,示意接著往下說。
韓博放下材料,苦笑道:在實際承包磚瓦廠一年半時間內,臨山鄉政府臨山鄉中心小學臨山中學和鄉里幾個企事業單位,先后向磚瓦廠共賒欠價值二十九萬多元的磚瓦。
莫廠長多次討要,鄉里和賒欠磚瓦的單位以種種借口拒不支付貨款。流動資金被占用,生產經營難以為繼,莫廠長自認倒霉,從良莊又借一筆錢去給工人支付工資,就這么結束了承包經營。
袁政委糊涂了,百思不得其解問:不對啊,老廠長應該去找他們要錢,他們怎么反過來跑我們思崗抓老廠長?
聽上去是有點匪夷所思,但這一切是有原因的。
韓博翻出一份承包經營合同,解釋道:老廠長做事比較講究,寧可自己損失慘重,也沒欠當地工人一分錢工資。做事有始有終,虧了就虧了,回來之前專門去過鄉里,找鄉領導解除承包經營合同。
當時的鄉黨委書記和鄉長等鄉領導,可能不太好意思面對他,也可能擔心他是去要債的,于是躲著不見,找不著人,承包經營合同自然無法解除。
回來之后的三年間,老廠長同女婿一起去過四趟,既打算多少要回點貨款,彌補一下損失,也打算順便把承包合同解除掉。結果對方始終避而不見,合同無法解除,貨款就更不用說了。
現在他們拿合同說事?石副局長問。
差不多。
韓筆錄,接著道:大前年4月,臨山鄉發生一起貪污窩案,當時把磚瓦廠承包給莫善學同志的鄉黨委書記鄉長和一個副鄉長,因為經濟問題被紀委立案調查,鄉領導大換血。去年11月份,鄉黨委班子又進行過一次調整。
本來就是貧困鄉,黨委班子又頻頻調整,能夠想象到鄉財政有多么緊張。新上任的黨委書記狠抓清欠,發現已雜草叢生幾乎成為一片廢墟的磚瓦廠,居然有承包合同,決定按合同辦。
6年就是60萬,把這筆承包款要回去能頂大事。據鄉里司機交代,鄉里一位老干部曾為老廠長仗義執言,說是鄉里欠人家的,不是人家欠鄉里的。黨委書記比較強勢,不承認前任留下的所有債務,尤其的前任留下的。
混蛋!
老盧火了,啪一聲猛拍下桌子:這哪是清欠,這是搶錢,他想錢想瘋了,這么一個法盲竟然能擔任鄉黨委書記,他們縣委組織部怎么考察的!
法盲罵別人法盲,大哥罵二哥!
想起老盧干過的那些事,再看看他義正言辭的樣子,袁政委差點爆笑出來,急忙捂著嘴。
韓博見怪不怪,干咳兩聲,繼續說道:鄉黨委書記找派出所長,要求派出所把這60萬追回去,承諾給10提成,也就是6萬。在他們心目中可能我們江省人比較有錢,認為只要把老廠長抓回走,家屬自然會送錢去贖人。
派出所不大,總共三個民警,所長指導員和樓下的這個喬愛軍。指導員生病住院,所長要留在所里坐鎮,于是把任務交給了喬愛軍。從我們掌握的情況看,喬愛軍這個人比較‘謹慎’,知道公安插手經濟糾紛屬于嚴令禁止的非警務活動,所以計劃得很周密。
他們三天前就到了思崗,從思崗來的良莊,根據承包合同上老廠長的家庭住址,秘密找到老廠長家,確認要抓的目標,然后研究地圖,熟悉地形,根據我良莊位于南港和安樂兩市交界的特殊地理位置,制定抓捕方案及撤離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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