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初秋日,東海遇不平,有海妖為禍,殺已故好友沈某一家血親。
提劍,出海,欲戰之。
掠空疾行,轉眼沖出了十多里,海天一色,有些分不出自己是在御空飛行、還是一直懸停在海面上。
靈識全面鎖定了那妖氣中的龐大身影,再次確認,確實只是相當于人族金丹修士的妖力波動。被人族氣運壓制之后的大妖?或許吧。
這妖也察覺到了周舟的氣息,正大張旗鼓地前來迎戰。
直接散去枯木訣,略微釋放出靈識青蓮,青色蓮花聚出兩丈高的火焰,氣息擾動百里海面!
掠空飛行的周舟分明是在喊:
來戰!
那妖氣翻起驚天的海浪,一道海龍卷成型。那海中之妖似乎是在回應:
不服!
周舟意氣風發,一聲長嘯,十里范圍帶起滾滾聲浪,兩股氣息越發迅猛地互沖!
境界相差不多的,不論是人族修士,還是妖族余孽,又或是靈物、精怪……周舟何懼!
丹泉涌出手心,注入飛羽劍,讓飛羽暫時變成了能夠操控天下萬水的神通載體。周舟已經用肉眼看到了妖氣肆虐的海面上,那豎在天地間,卷起了無數魚蝦、十幾條丈長大魚的水龍卷!
水龍卷之下,滾滾的妖氣、亂掀的海浪之中,那龐大的紅影揮動八只粗腿,踩浪而行!
這海妖的本體,是只大螃蟹!
背如十丈車蓋,一雙車輪大小的青色雙眼,口器兇狠猙獰,八條長腿在海面上快速踩動,整個身體橫行前沖。
好大的螃蟹妖!
螃蟹妖那一聲低沉的吼叫,在三里之外傳來:“區區金丹也敢管水府的閑事!當真找死!”
砰砰!大螃蟹身周炸出了十多道水柱,水柱之中凝出了一根根巨大的水槍。一人、一妖間隔還有兩里距離,這些水槍就呼嘯著對著周舟砸來,當真迫不及待。
呼呼呼!
水槍沖開水龍卷,有一種火箭彈齊射的即視感。
周舟絲毫不懼,身周用作標注自身所在的青色焰火收回了眉心。他向前飛,十多根攢射的水槍速度飛快,眼看就要將他身影炸飛。
北方玄元控水訣!
周舟雙眼綻放出兩道湛藍色的光芒,這還是他第一次全力御使法訣,而非用真元對敵。也是因為這些水槍來的遠,給了他充足的時間應對。
水利萬物而不爭,為何要化作傷人的利器?
“破!”
周舟口中輕吐一聲,那媲美元神道人的強橫靈識彌漫而出,十多根水槍突然一根根‘軟’了下去,最后化作了十多道水流,嘩嘩落回了海面。
大螃蟹妖見狀,在海面上一陣急剎車,沖勢掀起了一面水墻。
它背上凝結的水龍卷,本就是滾滾妖氣所化,用來造勢嚇唬人;對凡人是災害、對金丹修士卻沒什么用,又不是什么神風災風。水龍卷自行散去,落下了漫天的魚蝦,螃蟹妖還揮動大鉗,夾了兩條大魚塞入口中。
邊打邊吃還行……妖怪口中鮮血四濺,很是兇悍。
炸響聲中,又是十幾道水槍凝聚,這次螃蟹妖在海面停頓,凝出的水槍更為龐大、也更增威力,呼嘯著朝著周舟飛射。
但這次,水槍只是飛到了大螃蟹和周舟的中心點,就直接‘軟’了下去。周舟控水訣御敵,更加得心應手。
這大螃蟹見周舟身影竟還不停,身周又是妖力涌動。它喊著:“有控水的法術就覺得自己了不得啊?哈哈哈!再吃我這一招!”
被妖力攪動的海面掀起了十丈高、百丈長的水墻,好似這片海面都被妖力給掀翻了。水墻朝著天空匯聚,滾滾巨浪又化作了一只巨大的手掌,朝著正俯沖飛來的周舟拍去。
周舟停頓了下,飛羽劍就要抬起,轉念一想,又將飛羽落下、斜指海面。他有意磨練控水訣,就先不仰仗丹泉神通了。神通總歸只是輔佐,所修的法訣才是根本。
控水訣!
雙眼中流轉的湛藍色光華,比之前兩次都要濃郁,周舟的身影再次俯沖急飛,迎著海上的巨大手臂,直接撞入了那大手的掌心!
嘩嘩嘩嘩——
大手連那手臂一丈丈破碎,化作了漫天水浪砸回海面,掀起巨浪。周舟的身影,像是穿透了巨大手掌的一顆子彈,已經距大螃蟹不過百丈!
這個距離,已經是修士斗法之中經常會互相保持的距離,但周舟依然在前沖!
被連破了兩法,那大螃蟹怒急而吼:“看我神通!”
一股股精純的水元被妖力牽動,在大螃蟹雙鉗向上斜指的瞬間,一道道水蟒在它身周翻飛,交錯盤旋,一股腦地朝著周舟飛撲。
好多水蟒!雖是水做就,卻是兇獸身,幾十條三尺粗細的水蟒肆虐,全都匯聚向了周舟的身影。
三十丈!
周舟還是沒發動丹泉神通!他眼中的湛藍色光華越發閃亮。
水蟒轟擊!將周舟的身影直接淹沒!一陣狂轟濫炸!
交戰之處的天空,展開雙翼、一身戰甲的米凱爾正低頭看著,她眼中沒有什么情緒,沒有著急、也沒有擔憂。
水蟒亂炸,海面之上掀起了一道道沖擊波,沖的海浪滾滾。
等水蟒肆虐完了,風沒平、浪不靜,半空沒了周舟的身影。
大螃蟹妖哈哈大笑,大鉗子又要去抓魚來吃,還用粗重的聲音喊著:“可是被炸的渣都不剩了?我還想吞來吃的!”
“哦?想吃我嗎?”清冷的聲音在它頭頂傳來。
大螃蟹那雙青色的大眼費勁地向上抬,大鉗子也停止了舞動。這發愣的模樣,當真是憨傻滑稽。
一身青衣,長發并發帶飄揚,年輕道士懸停在了大螃蟹頭頂一丈高出。那大螃蟹抬頭去看,只能見周舟的長袍一角。
之前,借著水蟒轟擊攪亂元氣靈識,他運起了枯木訣,又施展了下游水訣,如何會真的硬抗螃蟹的神通?
飛羽劍朝著下方輕輕一點,藍色的光華大亮,一股股水元爆發,這次沖出的,都是藍色劍影!
純粹水元的青木森森!
比之原本紅藍交錯的劍影,威力更強了幾分!
大螃蟹妖閃躲不及,劍影瞬間將它龐大的身軀淹沒。
哇哇亂叫中,大螃蟹的妖軀在一寸又一寸的朝著海面下降。螃蟹殼上出現了一道道水幕光華,那是大螃蟹在用妖力拼命護持自己的妖軀。
終于找到了個境界差不多的妖物,妖軀也是金丹境,且沒進行化形的妖物。飛羽劍和歸青御劍訣,也終于證明了它們可以匹敵同等境界的對手,將那妖光打的亂顫,將大螃蟹完全壓制。
但與此同時,周舟意識到了一件事:這大螃蟹是真正的金丹境妖物,并非被人族氣運壓制之后才顯露出的金丹妖修為。不然,元神之上的妖軀,不會如此輕易被他金丹中期修為施展的歸青御劍訣傷到。
有古怪。
這還是周舟第一次遇到不被人族氣運壓制的妖怪,更是除自己之外,第一個境界相仿、不被壓制的修道者。
大螃蟹被打的還不了手,怒吼:“你這道士要死!”
周舟冷哼了聲:“化形都沒的妖物,還敢口出狂言。也罷,不與你戲耍了。”
丹泉出手,飛羽劍上涌過了一道藍色光華,周舟同時運轉起了玄元控水訣,太清妙法與丹泉神通相輔相成。
霎時間,十里海面進入了絕對的平靜。水中游魚、生命,海面妖物、人影,都進入了絕對的靜止。
因為海水突然停止了流動,化作了凝固的水墻,非冰,比冰更恐怖!
周舟不小心將神通范圍波及的太大了,也是他用了全力,方才造成了這般光影。此處海深三十丈,十里之內,盡皆被封。
大螃蟹首當其沖,一股股海水像是枷鎖,將它的八條大腿、龐大身軀、兩只大鉗都凝在了那。
螃蟹妖物滿是駭然:“這是怎了?這是怎了!我乃海中生靈,為何海水偏向于你!”
“神通比你強罷了。”
周舟淡然說了句,飛羽劍脫手,帶起了一道道白光,直接砍向了那大螃蟹妖的妖軀。
白光掠過,交織成網,專找大螃蟹的關節下手。
這螃蟹妖連連慘叫,卻是聽的周舟心煩,隨手一揚,一股海水封住了妖物的口器。
手捏劍指,飛羽劍飛的更急、劍身光芒大亮,螃蟹的節肢、蟹殼亂飛;鮮血剛流出就會凝固不動。
周舟負手而立,等待著飛羽將螃蟹妖斬碎,卻是一句也不多問、不多聽、不多言。
這螃蟹妖來的迅疾,又是浪頭、又是海龍卷,但死的也利索,直接被周舟用海水封住,飛羽劍一點點斬了妖軀。
海中之妖物,如何會想到它們立足的大海會背叛它們?也談不上背叛,海,也只是水的匯聚,本身沒有靈,更沒有什么意志。
正如周舟所說,他只是控水的神通、法訣,比這螃蟹妖強橫,直接壓制了螃蟹妖。若是同等的神通,周舟不免要大戰一番,用些電光閃、水火太極之類的本領。
神通壓制,也不用那般麻煩,大螃蟹沒有半點反手之力。
妖力一點點被飛羽抹平,凝固的血水化作了血墻。
等了盞茶的時間,妖物已經被斬碎,飛羽劍倒飛而來,落入了周舟手中,光華流轉的劍身上不沾半點血污,還是那般雪亮。
隨手將神通散去。
十里的海水再次‘活’了過來,但不少游魚都翻著肚皮,卻是死了。
神通散的太大,誤傷了諸多水中的生靈。周舟雖然不太在意,但也是心中有些不忍,也只能輕嘆一聲。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修士斗妖,生靈死傷。
還好,死的只是一些沒開靈智的普通之物,不然周舟心中難免也會有些愧疚,那將影響到道心純凈。
他不可見的,是海面上飄出一絲絲黑氣,就要纏繞到周舟的白靴上。周舟胸口金光略微一閃,那絲絲黑氣化于無形,消融到渣都不剩。
氣運庇佑、功德加身,可萬邪不侵,不染業障。
大螃蟹被大卸千百塊,鮮血染了海水,引來了許多在神通封禁的海水中勉強活下來的兇魚。
解決戰斗,周舟正要離開。米凱爾卻從天而降,撐開防御罩,撞入了海水中。
“怎么了?”周舟心中問。
“主人,目標還活著。”米凱爾在心中回了句。
周舟側旁的海面炸開,米凱爾已經從海面沖了出來。
海水飛揚,天使妹子長發不舞、羽翼微收,穿著戰甲的身軀曲線完美而誘人,那美麗的臉龐雖然清冷,但在水光映照中多了幾分清魅。
米凱爾的光劍劍尖,正刺著一只巴掌大小的黑色螃蟹,這黑螃蟹的大鉗上還夾著一張鐵牌。鐵牌微微閃動光芒,周舟的靈識卻捕捉不到這件事物,應該是件可遮掩自身的寶貝。
鐵牌中傳來了那螃蟹妖惶急的求饒聲:“上仙饒命!上仙饒命!”
“哼,”周舟手在眉心摸了下,手指頂著一朵靈識青蓮,湊近了那鐵牌。他問:“沈家邦之子一家,可是你吞的!”
“是我,是我!啊,不是我!不是我!”
“是你、不是你,剛才既然對我動手,都留你不得。”周舟將青蓮送了過去,米凱爾舉著光劍,將螃蟹架好。
這螃蟹妖的一絲殘魂,應該是依附在那鐵牌上,并非是這黑螃蟹。
周舟還以為能簡單就煉化滅殺,那鐵牌卻撐起了淺淺的黑光,略微抵抗著青蓮火。
他不由仔細看了眼那鐵牌,沒什么特殊式樣,只是一個簡單的鐵牌,前后都寫了一個數字‘叁叁九’,再無其他。
“饒命啊……我乃是龍宮正編的水將,你要滅我,會!啊——”
那青蓮攻破了黑光,蓮花旋轉著罩過了鐵牌,有一縷黑煙裊裊而起。
這螃蟹妖,半點魂魄都沒了。
“龍宮水將?”周舟眉頭一挑,“蝦兵蟹將都這么菜?”
將鐵牌招來,入手,周舟靈光閃爍,弄明白了兩件事。
第一:螃蟹妖確實是水將,這鐵牌就是憑證,而螃蟹妖能夠不被人族氣運壓制,便是因為有這鐵牌。煉化了這鐵牌,就歸屬了四海龍宮,巡視東海,是天地認可的‘公差’。和城隍、土地公等,都是差不多的道理。
第二件事,這鐵牌之中傳出一縷意念,在周舟靈識中留下了兩句話:
‘尋出叛離龍宮宮女,生死不論,滅其身魂。事成,則保你日后做一員蟹將。’
周舟將鐵牌扔入了曲元袋,看了眼東海深處,這海面茫茫然、浩浩然,靈識兩千里又如何能看到底?
龍宮宮女……生死不論……
怕是沒那么簡單吧。
不過這件事和自己沒什么關聯,出手殺了這海妖,也是給沈老頭的大侄子、侄孫報了仇。這事,莫說鬧到龍王那,就算是鬧到天庭,他也敢挺直腰桿說一聲:護衛人族,斬妖除魔,人人有責!
怕啥?大不了就讓師父玄都‘出庭作證’,天庭還有太上老君在的不是……
如此一想……
上面,咱也是有人的。
周舟瞬間就感覺自己腰桿硬氣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