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聯盟的議會,相當于是元老會的擴大版。
元老會的成員以域主居多,議會則包括各域的實權人物,以及丁毅這般的崛起英才。
議會的規模遠比長老會大得多。
一些只是牽扯各個域利益的事情,元老會就可以決定了,大部分不會拿到議會上來討論。
一旦要召集議會成員來開會,要么是涉及整個仙道聯盟各域各階層的大事,要么就是各方利益交錯縱橫,元老會也擺不平的麻煩。
巧的是,今日召開議會的議題,兩個都是。
萬古仙朝如今挾荒星大勝之勢,戰力如日中天,以此趨勢,徹底擊敗中土星只是時間早晚問題,而且肯定晚不了。
更何況,萬古仙朝為了后顧無憂,開給仙道聯盟的休戰條件十分優渥。
萬古仙朝與仙道聯盟全境通商,自不必說。
雙方各處爭奪中的星辰,連建成要塞的幾顆星辰都拱手相讓。
此等情況之下,只要是腦子正常的人,都不會選擇與萬古仙朝再繼續敵對下去。
可偏偏紫金天域丁毅這個剛剛在與萬古仙朝作戰中立下大功,破格被提拔為議員的年輕人提出要仙道聯盟拒絕與萬古仙朝的和談。
這還不算夸張的,他甚至提出要仙道聯盟繼續對萬古仙朝發動進攻。
懸而未決的麻煩事情,且與所有仙道聯盟的仙域都有關系,使得這次議會的參加人數創下了歷史新高。
當然,還有很多不與萬古仙朝接壤的仙域是完全抱著看熱鬧的心態來的。
利害關系與他們不大。
他們只是好奇這個有些不自量力的年輕議員究竟會是怎么樣的一個下場。
畢竟當庭辯論之后,會有一個匿名的投票。
如果辯論的議題在議會以多數通過,那就通過了。
可一旦支持者少于半數,這位當庭辯論的議員就會付出被驅逐出議會,失去議員資格的代價。
也就是說,議題通過了,沒什么好處,最多是議員本身的聲望得到一些提升。
如果沒有通過,來之不易的議員身份就會失去,所在的仙域等于會失去一個議員資格,從而在議會上處于劣勢,有議員因此被域主遷怒,直接被驅逐出了仙域,不僅失去了議員的資格,還成了喪家之犬。
這對于大部分有志于“茍”進元老會的年輕議員們來說,無異于政治自殺。
所以當庭辯論這種事情,在仙道聯盟歷史上發生的極少極少,有據可查的上一次是一千年之前。
那一場當庭辯論的目的是為了調停當時仙道聯盟內兩大強勢仙域的內戰,議員則是一名聲望很高,但境界不高,突破無望,晉升元老會無望的老議員。
老議員是抱著自我犧牲的精神提出的當庭辯論。
好在最終議題通過,一場內戰消弭無形,老議員也安然無恙,傳為一樁美談。
但這一次當庭辯論的情況,與上一次當真是截然不同了。
議會當中,來自各個域的域主或是代為參會的頭面人物都已陸續就坐。
一處陣法布置的講臺之后,一名身穿華貴紫衣,胸前佩有一枚七彩勛章的青年,他
看了看身邊的紫袍蟒服佳人,面露愧疚神色。
紫袍蟒服,氣場十足的女子,嫣然笑道:“你當真要在議會發表演講,說服議會同意救援中土星?”
紫衣青年點了點頭,堅定地說道:“域主,我雖為紫金天域效力,但我畢竟是中土人,若是此舉給紫金天域帶來什么麻煩,我只能……”
何婉君,這個名字婉約卻是一身紫袍蟒服的女子笑著說道:“你若說這話,我便覺得你對我格外生分了!”
丁毅看向這位容貌淑麗婉約,笑起來眉毛彎彎的女子域主,竟是一下子有些靦腆起來了。
如學塾之中的少年與那少女比鄰而坐。
似那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他稍一失神,臉上頓時就有些泛紅了。
丁毅這才想起來,面前的女子哪里是什么學塾當中比鄰而坐的少女,她可是仙道聯盟最彪悍的幾位域主之一,也是有史以來,實力排進前三甲的女域主啊!
正當丁毅似乎覺得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妥,低下頭來的時候,女子竟是伸出手來為他理了理衣領,又懸好胸前的那枚勛章,笑道:“我紫金天域的事情,什么時候輪到這些個老不死的糟老頭指手畫腳的?”
丁毅微微錯愕,何婉君已是露出域主的霸氣一面,笑道:“你只管跟他們講道理,講情面的事情,不用考慮,叫他們來找我何婉君,我跟他們慢慢談!”
她顯然是害怕丁毅為了照顧紫金天域的關系,以至于在當庭辯論中束手束腳,最終導致辯論失敗,直接被逐出議會。
丁毅得到了何婉君的承諾,終于展顏一笑,臉上最后一絲陰霾隨即消散。
他緩緩轉過身來,打開講臺周圍的禁制,緩緩走入其中。
就在講臺禁制緩緩關閉的瞬間,他心有靈犀一般地轉過頭來,一眼就看到了立在遠處亭亭玉立的紫金天域之主。
對方站在原地,朝他搖臂招手,隨后放下手來,學著丁毅慣用的手勢,朝他豎起了一根大拇指!
這個動作,是秦楓常用的動作。
究其原因,還是秦楓從地球帶來的動作。
中土世界眾人與秦楓相處日久,也都學會了。
此時此刻,丁毅看到何婉君豎起的大拇指,只覺得心內涌起了無窮的動力,他側過身來,也跟何婉君遠遠地豎起了一根拇指。
禁制緩緩閉合,禁制之內,除了一張講臺,變得沉寂無比。
議會之內,所有聲音都被隔絕。
無數議員,坐在如堡壘一般盤旋向上的空心階梯之上。
他們有的交頭接耳,有的竊竊私語,有的三五成群,高談闊論。
只是所有人的聲音,身在這處禁制,這張講臺前的丁毅都聽不到。
除非是這名議員起身與丁毅辯論,丁毅才能夠聽到他的聲音。
但與之相反的是,丁毅在講臺之上說的每一句話,都會清晰傳入議會所有人的耳中,而且會無比清晰,甚至會連他因為緊張而發出的顫音都會纖毫畢現。
仙道聯盟的議會制度已延續了至少數十萬年,所以甚至衍生出一門專門進行議會演講的術法,稱之為“雄辯術”。可即便是實力再強,技巧再高的雄辯家,在當庭辯
論時,都不可能完全不緊張。
當庭辯論,被雄辯術稱為“語言的角斗場”,也被認為是磨礪自身的“至高戰場”。
專修雄辯術的一些天人強者,甚至都猜測,當庭辯論是不是有可能會是境界突破的一個契機。
只是無人會閑來無事,玩上一玩會讓自己身敗名裂,被廢掉議員資格,甚至驅逐出仙域的當庭辯論,以此來驗證會不會有境界突破罷了。
丁毅清了清嗓子,開口嗓音清澈:“各位議員,下午好,想必大家已經知道今天的議題了,我認為這一件事情與我們在座的各位都息息相關,所以我希望通過這次當庭辯論來說服大家重新審視與萬古仙朝締結合約一事。”
話音清澈,吐字清楚,一時間,坐在最近處的元老會成員都是一驚,忍不住交頭接耳起來。
“沒有顫音?!”
“他居然一點都沒有緊張……”
“一整個段落,都沒有一次因為緊張的卡頓,也沒有顫音,這不可能!”
“他背稿子了吧?一定是背稿子了!”
“呵呵,當庭辯論居然還敢背稿子來參加,真是找死!”
坐在最前排,貴為仙道聯盟副執政官的陸處機也是微微一愣,旋即就對著身邊落座的紫金天域之主何婉君低聲道:“丁毅發揮得很好,這次當庭辯論,有戲!”
何婉君落座之后,便又恢復了一貫示人的桀驁妖嬈氣質,她笑道:“這還需要你告訴我嗎?我覺得不僅有戲,而且很有戲!”
陸處機低聲說道:“丁毅是不是背了稿子?”
何婉君微微皺眉,低聲問道:“有差別?”
陸處機點了點頭,環顧四周說道:“根據雄辯術的解釋,背稿子的好處是如果無人打擾,可以保持語速均勻,氣息平穩,也不容易出現顫音和卡頓,會讓辯論的氣勢很足。可是,如果有人故意不斷提問來打斷他的話……”
何婉君一聽到陸處機的話,竟是臉色剎那一變,低聲道:“你的意思是,如果他的節奏不斷地被人提問岔掉,讓他沒辦法按照事先準備的稿子來背的話……”
陸處機面露憂色說道:“要么答非所問,風馬牛不相及,要么顧此失彼,徹底打亂自己的節奏,另起爐灶。但無論是哪一種方法,都會讓這場當庭辯論變成——一個笑話。”
如果一場當庭辯論,演講者答非所問,漏洞百出,還想要說服大多數的議員,這可能嗎?
這絕不可能!
不僅整場當庭辯論會變成笑話,就連那名議員所在的仙域都會受到牽連。
何婉君面色越發難看:“丁毅不可能沒讀過《雄辯術》,他怎會犯這樣的錯誤?其他議員會不會發覺這一點?”
陸處機剛想說“暫時沒有”,只聽得二樓之上,有議員立了起來,直接開始提問了。
全場頓時嘩然。
雖然當庭辯論中,其他議員可以在任何時候站起身來提問或是與演講者辯論,但一般出于禮節,會等演講者講到一半,或至少是一個大段落結束之后才會提問。
如對方這樣直接在對方開口沒說一會的情況下就發問。
只會是一個可能。
對方發現了丁毅演講的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