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爭并沒有什么成就感,只有悲傷。
那道湛藍色的光束筆直的激射出去,正中鬼王的心口。那藍光如此的純潔,如此的清澈,如此的明亮。那藍光之中有很多種力量,安爭自己的,善爺九轉輪回眼的,血培珠天目的,還有那個還不知道名字的白胡子老道人的,可是最重要最重要的......是于白的力量。
當于白將雙手貼在安爭的后背上的那一刻,安爭的左眼就流出了血淚。
那藍光開啟了輪回,鬼王的身體僵硬了一下,然后開始向后退,一步一步,度越來越快。鬼門關不再是鬼門關,變成了之前的青山。滿山的厲鬼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那一樹依然嬌艷的桃花紅。
輪回開啟,鬼王不知所蹤。
鬼王消失之后,所有被他召喚出來的骸骨全都散落在地,再也沒有了那種兇厲。
安爭的身子后面,倒下去一個人。
安爭轉身,左眼里的血淚順著臉頰往下滑落。
只剩下半條命的周丁六爬過來,抱著于白的尸體嚎啕大哭。那尸體不只是一瞬間被掏空了生機,也一瞬間被掏空了重量,整個人輕的好像是一大團棉絮。
還活著的武當山弟子全都圍攏了過來,第一個人跪下去之后,所有人都跪了下來。他們的頭深深的低下去,頂著大地。
周丁六哭的像個孩子:“你他媽的說話不算話,不是說好了我先走的嗎......媽的,你就是故意讓全天下的人,全都欠一條命對不對?”
他抬起手:“老子這就還給你,黃泉路上你等我片刻。”
安爭一把抓住周丁六的手:“別死,我試試。”
周丁六楞了一下:“你試什么?”
安爭深吸一口氣:“來不及解釋,他送入我體內的力量沒有用盡,我就擔心他會死,所以留了幾分。”
安爭的眼睛疼的好像炸開一樣,那慘白色的臉上一行鮮紅的血淚看起來如此的觸目驚心。沒有人知道他承受著多大的痛苦,但是他卻絲毫也不在意。
“這輪回,本就不是為鬼王準備,而是為他。”
安爭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右眼:“我修為之力耗損嚴重,雖然他留給我的感悟還在,但力量不足。你們可有誰愿意助我一把,看看能不能把他也送入輪回。”
“我來!”
齊天在安爭身后盤膝坐下,一只手貼在了安爭的后背:“縱然是抽空了我的修為之力,我也愿意。”
“我也來!”
陳少白坐在齊天身邊,也用一只手抵住了安爭的后背:“我這一輩子到現在為止還沒真正的服過誰,哪怕就是我那個懟天懟地誰也不怕誰也不鳥就是一副老子就是天理的老爹,我也不是全心全意的服他。但是對于白,我心服口服。有一種人,就是值得我用一輩子的回憶去敬畏,但是這種人,不能只活在回憶里。”
“我也來!”
周丁六掙扎著往前爬,留下一條血色痕跡。
一只手搭在了周丁六的肩膀上,語氣溫和但堅定無比:“人還沒死絕,輪不到你這個半死不活的人。”
那是一個女人,看起來傷的也很重。鬼王下山,第一個對鬼王這個人直接出手的武當山那個老道人,于白的師叔。第二個是周丁六,第三個就是她......大羲圣殿將軍顧九兮。
很遠的地方,另外一個大羲圣殿將軍左劍堂冷哼一聲:“一介女流逞什么強?大羲的臉面都被你丟盡了。”
他一甩手,轉身離去。
顧九兮看了安爭一眼:“不知道夠不夠,如果不夠的話,大家都應該愿意試試。我想知道,你開啟輪回,會把他送到什么地方去?”
安爭搖了搖頭:“我輪回之力幾乎耗盡,只是他的一種感悟尚在。咱們幾個人的力量應該是夠了的,至于我把他送到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也許成功,也許失敗,但最壞的結果不外乎是死。他已經死了,所以沒有最壞。這最后感悟,我替天下還給他。他為天下自損壽命三百年,我就代表天下,還他壽命三百年。”
安爭深吸一口氣,左眼里三個湛藍色的光點再次旋轉起來,雖然不比之前那樣璀璨,但氣勢更足。當三個光點轉動到了極致的時候,便形成了一個小小的藍色的光圈。光圈之中,一股純粹的藍色光芒激射出來,正中于白的心口。
肉眼可以看見的光暈波紋以于白的身子為中心向四周激蕩出去,迅的席卷。那光波一直向外延伸,誰也不知道究竟延伸出去多遠,可能覆蓋了整個仙宮,也許覆蓋了更多更大的地方。
安爭左眼里的疼痛爆出來,終于到了一個連他都難以忍受的程度。他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在昏迷之前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成功了沒有。
這是安爭第一次開啟輪回,也許也是最后一次。畢竟他這次開啟輪回,和他自身的力量關系不大。開啟輪回是九轉輪回眼的能力,而催這能力的是與白的感悟。安爭只是一個主導者,但并不是力量的提供者。誰也不能說安爭以后不會再開啟輪回,畢竟他是一個天賦好到能讓絕大部分人嫉妒的變態。
當安爭醒過來的時候,也不知道是過去了多久。
但是他現周圍的環境生了改變,身邊也一個人都沒有了。自己躺在一片綠油油的草地上,野花那淡淡的香氣鉆進鼻子里,令人心曠神怡。不遠處依稀還有水聲,不過聽起來很輕柔悅耳。安爭坐起來,感覺自己沒有一處不疼的,尤其是左眼,雖然比之前差了些,可這種疼換做普通人的話可能早就承受不住了,死的心都會有。
安爭坐起來之后才現,不遠處就是一座很秀美的大山。在山腳下似乎有一股一股的炊煙飄起來,哪里應該有人居住。安爭仔細看了看那山,現和他在仙宮里看到的那鬼王下山的山有些相似,難道自己其實并沒有離開,難道離開的是別人?自己之前強行開啟輪回,這輪回路到底給了誰?
那一瞬間安爭感覺自己掉進了恐懼之中,他不怕死,害怕的是自己把自己弄到了一個未知之地,甚至是另外一個世界,又或者某一個時間段。那樣的話自己可能再也見不到曲流兮,見不到杜瘦瘦,見不到古千葉他們。
他決定去問問什么情況。
就在他準備去那邊有人家的地方問問情況的時候,就看到遠處小路上有幾個人過來。一個皮膚黝黑,看起來憨厚善良的農夫光著膀子推著一輛獨輪車過來,那男人身上似乎帶著傷,傷口還在流血。走到安爭近前的時候,安爭現這個男人的傷主要都集中在后背上,一條條一道道,觸目驚心。
他一定是為了保護什么,所以用自己的懷抱護住了要保護的人,而后背變成了他要保護的人的盾牌。
獨輪車上有個年輕的女人,樣子很美,衣服很破舊。看起來她臉色很差,白的幾乎沒有血色。像是大病初愈,又像是傷心過度。奇怪的是,獨輪車旁邊跟著一個穿青衣道袍白胡子老道人,默不作聲的跟著獨輪車走。
安爭不知道于白的故事,不知道武當山的那個傳說,所以他不知道這是什么場面什么過往。
“請問,這是哪兒?”
安爭禮貌的問了一句。
皮膚黝黑傷口還在流血的漢子停下腳步,疼的齜牙咧嘴但還是憨厚的笑了笑:“這里是大蒙山,你是迷路了嗎?如果你要進山的話,往我身后的方向一直走。如果你去俊水城的話,應該和我同路。看你的衣著裝扮應該是富家公子,怕是出來打獵找不到方向和同伴了吧。”
安爭道謝,從隨身空間法器里取出來一些傷藥遞給那漢子:“你的傷口再不治療的話,會惡化。”
白胡子老道人哼了哼,倒也沒有阻止。
安爭有些生氣:“你這白胡子老道人,看起來就是個修行者,為什么不幫幫他?”
白胡子老道人也生氣:“為什么要幫他,是他自己犯傻,那些村子里的男人做的惡,憑什么他來頂罪?他是被人打的,活該。”
漢子嘿嘿笑:“是是是,是我自己不好。”
安爭上去涂抹傷藥,白胡子老道人只是看著。安爭問那老道人:“就算他是犯傻,替人受罪,可終究只是傻而不是做惡。”
老道人:“我最看不起傻子。”
他嘆了口氣:“我也是傻子。”
安爭微微一愣,心說這老頭兒真是有病。
“你才有病。”
白胡子老道人瞪了他一眼,然后抬起頭看了看天色:“就要三天了。”
安爭:“三天是什么意思。”
白胡子老道人說:“和你有什么關系?不過告訴你也無妨......有個姓張的道宗小屁孩兒準備來帶走這個小屁孩,而這個下屁孩在未來長大之后可能會殺了我的一部分......所以我把那個姓張的小屁孩揍了一頓扔在山下的水溝里了,我可不打算讓那個姓張的小屁孩帶走這個小屁孩。”
安爭皺眉:“什么意思。”
白胡子老道人嘆了口氣:“你也是傻子,還是個王八蛋。”
安爭:“要不是看你胡子都白了,你信不信我揍你?!”
白胡子老道人:“年輕人莫吹牛逼,你現在是揍不過我的......時間到了,這孩子已經陪了你們三天,我準備把他帶走。這孩子本來有三百七十年壽命,但是知己犯傻自損了三百年。是我對不起他,姓張的小屁孩不懂得什么叫天道,所以最多只能為他續命三十年......三十年有個屁用,我準備為他續命三百年,讓他做個能活六百歲的老怪物。”
安爭猛然反應過來:“你是!”
白胡子老道人吹胡子瞪眼睛:“我不是!我是.......算了算了,和你有什么關系,你走走走,去做你的曠世圣人。我也走走走,我自贖我自己的罪。”
他把孩子抱起來:“于白,這名字丑的很......從今兒起,你就改名叫于六百吧,比什么于白好聽多了。”
安爭笑著落淚,撇嘴:“這名字更丑。”
白胡子老道人瞪眼睛:“那你說叫什么漂亮!”
安爭:“那就叫于漂亮啊。”
白胡子老道人楞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那就叫于漂亮,反正將來他覺得名字不好恨的也不是我,而是你。”
白胡子老道人看向那一男一女:“終南山上有一個古墓,古墓之中有一口井,井里的水喝上一口,能延年三十。你們都是傻子,傻子就應該多活幾年才對啊.....因為傻子不害人。”
說完之后,白胡子老道人騰空而起。
半空之中,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左眼:“還疼著呢。”
安爭:“我比你疼。”
老道人哈哈大笑:“活該,疼死你......姓安的小子......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