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似乎有些焦灼,吉連從未見過澤哈特大叔的這種目光……它像是那些前來武器鋪購買武器的惡劣冒險者們的目光。
手染鮮血之人的目光。
“沒什么。”澤哈特搖了搖,“東西已經準備好了嗎?”
吉連只好點點頭,將行囊放在了桌子之上,隨后有取出了一個酒瓶出來。
“這酒……”澤哈特下意識皺了皺眉頭。
吉連撫摸著瓶子,輕聲說道:“這是大叔之前有一次帶回來給老爹的,當時只是喝掉了半瓶。我知道老爹把它藏在了床底下,一直都舍不得喝……現在,他人也不在了,留著也沒有用了。大叔,它是帶來的,現在也算是物歸原主了吧。你知道的,我不怎么愛喝酒的。”
“有心了。”澤哈特沉默了會兒,伸手拍了下吉連的肩膀,“等外邊的事情處理完了,我會馬上回來王都看看你的。”
“大叔。”吉連此時抬起頭來,“我陪你喝一杯吧,當做是踐行也好,當作是懷緬老爹也好……這酒的滋味,老爹已經再也嘗不到了,我想…我想代他喝一杯。”
“好。”澤哈特點點頭,“難得你有這份。”
吉連很快取來了杯子……三個杯子,隨后各個杯子上倒了些酒來,分予了澤哈特以及洛老板。
“我也有嗎。”洛老板好奇問道。
“總不能讓你看著我倆喝的。”吉連露出了苦笑的模樣。
“那就謝謝了。”洛老板微微一笑。
他們碰了杯,但是在即將要喝下之前,吉連卻忽然看著澤哈特先生問道:“澤哈特大叔,昨天下午,你離開了武器鋪之后,去了什么地方嗎……沒有回家嗎。”
澤哈特頓了頓道:“我沒有回去。這次回來也是因為生意的關系,順利見了你們之后,我就記著去進了些貨物。說起來,我那住的地方這段時間,你有空就去看看吧,反正你一直都有鑰匙。”
吉連點點頭,旋即又道:“我聽警備司的人說,好像昨晚有人看到你在老爹被殺的附近出現過……”
“你想說什么。”澤哈特皺了皺眉頭,聲音略微一沉。
吉連卻嘆了口氣,滿臉悲痛道:“我是在想,如果老爹被害之前要是能夠碰到你就好了,那樣老爹或許就不會被害死,“你和老爹感情這么好,可是老爹就在你附近被害死……大叔,你也不要難過。”
澤哈特默默地點了點頭,旋即半杯的酒一口喝盡,便直接取了行囊,“我馬上就要出城了,這段時間你好好照顧自己,有什么事情,等我回來再說。”
說著,這位游商澤哈特先生準備開門,打算離開……只是在離開之際,他卻忽然停了下來,回頭道:“吉連,下次回來,再給你帶些新鮮好玩的。”
微笑。
“大叔!”吉連一部走出。
澤哈特此時卻忽然身形有些不穩,他用力地甩了甩腦袋,卻感覺此刻天旋地轉,一下子便失去了重心,摔倒了在地上。
吉連見狀,便將澤哈特給重新拖入了武器鋪當中。
洛老板若有所思地看著桌前的酒,“這酒里面放了什么東西嗎。”
只聽見吉連幽幽地說道:“是一種礦石的粉末,老爹平時鍛造武器的時候常用的輔助劑……人要不小心食用了,短時間內會暈厥以及身體麻痹。不過放心,你那杯是沒有的。”
“這么說來,你是打算將澤哈特先生交給警備司的人?”
“我不知道。”吉連搖了搖頭,“我還沒有想好……但我也不能讓大叔這就離開的,畢竟他的嫌疑也大,我……我只能暫時想到這個辦法了。大叔醒來之后,大概會恨死我了。”
說著,吉連便將澤哈特給背了起來。
“就算你禁錮了他,也不是辦法。”洛邱在旁說道。
“那我能如何?”吉連情緒突然變得激動了些,“將他親手交給警備司的人嗎?萬一大叔是無辜的,那我這輩子怎能原諒自己……放他離開嗎?可萬一他真的是……我也對不住老爹。”
“如果,他親口告訴你,他和這件事情沒有關系。”洛邱卻好奇問道:“你會選擇相信嗎……記住,他也有說謊的可能。”
吉連正在用鐵鏈纏著澤哈特的雙手忽然一頓,他幽幽地道:“那你說,如果你是我……你能怎么做?如果…如果給不了我答案,就請不要對我的做法給予更多假設性的評價。”
洛老板點了點頭,歉然道:“確實,旁觀者應有旁觀者的自覺。”
他開始沉默,不再主動向吉連詢問任何的問題……直到,吉連將澤哈特徹底地用鐵鏈困著。
“對不起,我剛才的語氣重了些。”吉連吁了口氣,此時來到了洛邱的身邊,“我…我只是有些,有些控制不了自己。”
洛老板只是目光柔和道:“在你這個年紀,已經很好了……至少,比從前的我要好。”
“洛先生,你也……”吉連下意識抬頭。
“肚子餓了嗎。”洛老板卻笑了笑道:“我去弄點吃的吧……別看我這個樣子,我對烹飪也還算是有些心得的。”
“這……廚房應該還有些干面包,不用太麻煩了。”吉連只好搖搖頭。
洛老板卻隨意道:“我父親說過,不管明天再怎么的糟糕,日子還要過的……日子過得好一些,才有動力面對明日的糟糕。”
吉連張了張口,隨后苦笑道:“廚房應該還有臘肉和蔬菜……再加顆蛋吧。算了,還是我去弄吧,畢竟你才是客人。”
說著,回頭看了昏迷不醒的澤哈特一眼之后,吉連便深呼吸了一口氣,振作了精神,飛快地爬出了地窖。
洛老板卻也隨意地看了這位澤哈特先生一眼,便也打算爬上地窖。
此時,一顆小小的腦袋去出現在了地窖的出入口處……是白衣服的阿賴耶——少女的秀發此時垂落下來,一根根的,沒有一絲的雜亂。
“有什么事情嗎。”洛邱微微一笑問道。
只見白衣服的阿賴耶此時主動地伸出了手來,“我的衣服弄破了。”
洛老板一下子就爬出了地窖,好奇問道:“破了?什么地方破了?”
只見阿賴耶此時轉過了身去……確實弄破了,從腰后的位置,衣服一路撕裂到了臀部處。
“……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么弄破的。”洛老板搖搖頭,先脫下了外衣給她披上。
阿賴耶搖搖頭:“不知道,破了就破了。”
“要縫好還是要換新的?”洛老板笑了笑問道。
“哥哥你說?”阿賴耶思考了片刻后茫然地問道。
“那就縫好吧。”洛老板想了想道:“一般人來說,都會選擇縫補。”
“為什么?”阿賴耶不解問道。
洛老板隨意道:“因為他們相信,損壞了的東西,都是能修復的……不僅僅只是衣服,是所有的事情。”
“是這樣嗎?”阿賴耶搖了搖頭:“并不是所有物品都能恢復,已經超出了修復范圍的物件,將不會再次修復,除非倒流時間。”
“倒流時間太夸張了。”洛老板輕輕拍了拍阿賴耶的腦袋,輕笑了一聲道:“他們只是…只是這樣希望而已。”
阿賴耶搖了搖頭,旋即拉了拉洛老板的衣袖,輕聲說道:“地窖里面的這個家伙,身上有龍的味道。”
“是嗎。”洛老板點點頭。
阿賴耶接著又道:“橋上面也有龍的味道。”
“知道了。”洛老板點點頭,“先把衣服縫好了再說吧。”
大街上,依然到處可以看見守衛正在挨家挨戶地搜查的情況——即使是天人穆乘坐的警備司的車子,也被截停了好幾次。
忽然,一道人影在路上上了天人穆的車子。
“有什么事情嗎。”天人穆直接問道。
途中上車的這位下屬飛快地說道:“大人,下午的時候你讓我回警備司請占星師到橋邊查看的事情,有結果了,這是報告。”
他給天人穆送來了一份文件。
天人穆直接打開一看,旋即皺眉:“不是高級魔怪……而是,龍的氣息?”
“大人。”下屬此時神色凝重道:“據我所知道,目前身居王都,能夠擁有龍之氣息的,只有兩位,一位就是王宮當中的侍女長勞拉,另外一位則是……”
“為什么不說了?”天人穆看著欲言又止的下屬,淡然說道。
下屬只好硬著頭皮道:“另外那位,不用我說,大人也一定知道……整個國家的都知道的。”
天人穆輕哼了一聲,旋即將文件收好,沉吟不語。
下屬此時亦不敢有任何的聲音發出,只是多年的辦案經驗看來,他只感覺自己恐怕已經卷入了一場可怕的漩渦當中……這漩渦竟是牽涉到了大陸龍族。
時間一點點過去。
天人穆忽然問道:“洛克的武器鋪那邊,有什么動靜嗎?澤哈特有沒有出現?”
下屬道:“我們的探子一直都在駐守,暫時還沒有什么發現。至于大人讓我們監視的幾個對象,下午回來之后,就一直沒有離開過武器鋪了……大人,你說那個嫌疑人澤哈特真的會去武器鋪嗎?假如他真的是兇手的話,此時應該遠走了才對。”
“改道。”天人穆此時卻忽然說道:“去洛克的武器鋪。”
下屬只好先前方負責駕車的車夫吩咐了下去……不久之后,警備司的車便已經來到了洛克的武器鋪。
天人穆吩咐了人在外等候,隨后自己敲了門,走入了武器鋪當中。
當今天再次看見這位警備司的次席的時候,吉連神色不禁微微一變……他們才剛剛做好了一桌子豐盛的晚餐。
“大人,你…你怎么來了?”吉連悄悄地定了定神問道。
“有什么好事情嗎。”天人穆此時打量了一眼,便看似隨意地問道:“一般人家,大概只有過節的時候,才會吃得這么好了吧。”
吉連看了眼臉色如水般平靜的洛先生,便正色道:“我想,與其因為傷痛而什么都不吃,餓壞了自己,還不如讓自己吃好一些,才更有力氣去面對今后的生活。”
“想法不錯。”天人穆點點頭,旋即坐了下來,看著洛老板隨意一笑道:“是這個人教你的吧。”
“你怎么知……”吉連閉了口,旋即道:“天人穆大人,你也要一起吃嗎?我給你取血餐具過來。”
“好啊。”天人穆點點頭:“反正我肚子也餓了,忙了一天,還真是沒有吃過東西……有勞了。”
“馬上。”吉連點點頭,只好轉身去拿東西。
天人穆此時也不客氣,直接伸手就到盤子上偷菜吃了起來,邊吃邊無意般地說道:“今日王宮發生了一起十分惡劣的行刺,弄的現在王都滿城風雨的……我記得你好像說過,自己的身份證明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丟失了,這幾日沒什么事情的話,可是要小心一點才好。”
“天人穆先生身為王都的警備司次席,這樣放過我,好嗎。”洛老板卻是將吃飯用的餐具給放了下來。
這位天人穆大人,愣是每個盤子都偷了一點菜。
“沒什么好不好的。”天人穆輕笑了一聲道:“抓拿刺客暫時還只是王宮衛軍的事情……這事情暫時還不到我們警備司管。”
“大人這么晚過來,是因為兇殺案有什么發現了嗎。”洛老板忽然問道。
“哎,沒什么頭緒。”天人穆聳聳肩,“只好到逛逛,經過這里,就經來看看……我在想,你們或許也會有什么新的發現。”
就在此時,吉連將餐具取了回來,放到了天人穆的面前。
“不用了。”天人穆卻淡然道:“我吃飽了,沒什么事情就不打擾你們了……哦對了,澤哈特今日沒有來找你們吧?”
“沒有。”吉連答得飛快,也不避讓天人穆此時的目光。
“這樣……”天人穆目光一轉,看似隨意地點點頭,可此時卻忽然皺了皺眉頭:“好像有什么聲音……下面的。”
吉連此時目光不禁微微一變。
剛才,卻是有什么聲音響起——并且來源,似乎就是地窖當中。
“可能是老鼠吧。”吉連連忙說道:“老鼠經常會到地窖偷東西吃,毒死了一批又來一批,挺煩人的。”
“我抓老鼠再拿手了。”天人穆此時卻笑了笑:“我來幫你吧。”
說著,不等吉連回應,天人穆便一拿佩劍,直接沖入了屋子當中,吉連臉色劇變,連連呼喚,飛快地追了上去。
只是這位警備司的次席速度極快,當吉連追到地窖的時候,天人穆已經跳入其中……吉連只好硬著頭皮也爬入了地窖里面。
卻見此時地窖當中,并沒有了澤哈特大叔的蹤影……吉連看了眼地上斷開了的鎖鏈,下意識地松了口,卻是不知道澤哈特大叔是怎么弄斷的,竟有這樣的本事。
“我都說了,只是一些老鼠而已。”吉連此時走到一旁,指著一個用木板封住了的小小地洞說道:“應該爬走了。”
“好吧,沒事就好。”天人穆微微一笑,便打算離開——只是離開之前,他卻走到了一角,隨意地用佩劍將角落處蓋著的一塊帆布給掀了起來。
帆布蓋住的不過是一些木炭。
“大人,你這是要做什么……”吉連此時皺了皺眉頭道:“我這里,總不能藏著什么吧?”
“沒事,我這人比較好奇而已。”天人穆聳聳肩,“好了,真的不打擾你們了……嗯,還是看完這里吧。”
說著,他又用長劍去挑開了另外一處的帆布。
“這是什么。”
但這一次,帆布下蓋著的,竟然是一把嵌滿了寶石,一看就是不凡之物的寶劍……另外,還有一副銀色的面具。
吉連此時也被眼前的東西所嚇了一跳。
“看來,今晚我要加班了。”天人穆此時瞇起了眼睛,長劍閃電指出,“吉連先生,有興趣跟我回去警備司一趟嘛……我現在懷疑你們與今日下午的行刺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