棟雷米村莊內,所有的村民都已經被動員了起來,村民相繼走出……全副武裝。
雖說是全副武裝,但也只是把家里能夠用上的東西都用上了而已。
比如用燉鍋當做頭盔,比如以冬衣捆綁手腳……男人們拿起了鐵器,而女人們也拿起了趁手的搟面杖或者菜刀。
看來對于這種情況,村民們已經有相當的經驗了,雖然看起來有些急速,但并不慌亂。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阿薩謝斯發現尋找食物其實變得相當的輕松——因為村民的家都是出于開門狀態的,而且許多屋子這會兒都已經沒人。
村民們都已經集中了起來。
“有這么多的話,應該是夠了。”此時,阿薩謝斯先生碰著手上的戰利品,看著南小楠說道:“我們先回去吧,南小姐。”
“嗯。”南小楠點點頭。
這尋找食物的路上,南小楠與阿薩謝斯并沒有太多的交談……一路上阿薩謝斯先生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此時因為尋找到了足夠的食物,看起來要好一些。
但也只是好一些。
“阿薩謝斯老板,你是在擔心那位盧迪克校長的事情?”南小楠此時試探性地問道:“聽說你們從年輕的時候,關系就很好。”
“關系很差。”阿薩謝斯直接說道,無比的認真。
南小楠現學現賣道:“圣人應該說過,要友好相處,互愛互助的。”
“不,圣人沒有說過這句話。”阿薩謝斯先生此時卻冷不丁無比嚴肅地說道:“要不就是你記錯了,要不就是你對圣言語錄的解讀出錯了。”
南小楠囧……她怎么知道那個圣人到底有沒有說過啊,一般不都是會說的嘛?既然是圣人,難道就不會說教的嘛?
“……可能,是我記錯了。”南小楠只好訕訕而笑道:“應該是別的七都的圣人們說過類似的話。”
阿薩謝斯這次沒有反駁,別的七都,原因很簡單:別的七都,他不熟!
大概是蒙過去了?
南小楠觀察了一下阿薩謝斯的神色,這次斟酌得仔細了些,才緩緩說道:“阿薩謝斯老板,如果一直都沒有辦法離開這里的話,你打算怎么辦?”
阿薩謝斯道:“那就只能一直在這里生活下去了。我們不能輕生,輕生靈魂是沒有辦法升入天國的,就算在絕地之中,我們也要堅強地活下去。”
“但是在這里,甚至無法祈禱獲得愿力。”南小楠飛快地說道:“剛才我看了一下,我發現這個村莊的人,似乎沒有多少信仰。”
其實阿薩謝斯也發現了,他已經粗略地看過了這個村子,但卻未能找到類似教堂這樣的地方……甚至在尋找食物悄悄走入民居的時候,也沒有發現民居內存在方便祈禱的設施。
“這里或許是一個信仰貧瘠的地方。”阿薩謝斯先生若有所思道:“少年時代,跟隨著老師游歷的時候,卻是有聽說過,會存在一些信仰極為貧瘠,甚至連七都的圣光也無法照耀的地區。”
“如果這里甚至連圣光國度也不是呢?”南小楠此時冷不丁道。
“你更多是在擔心自己的處境,南小姐。”阿薩謝斯老板卻忽然看她。
南小楠意外地眨了眨眼睛,她倒是不在意被看穿了這個意圖……她詫異的是,阿薩謝斯老板的思維,似乎與整個圣光國度的主旋律有些不協調。
該怎么說呢?
如果是圣光國度的居民,每一個都是人類模范,是擁有幾乎完美人格的人類的話,那么阿薩謝斯先生,顯然是不那么完美的那個……或者說,本身擁有一些缺陷?
“這有什么不對嗎。”南小楠道:“我當然會為自己的安危而考慮,并且在危險到來的時候,最先顧及的也會是自己。這是人的天性,是人的本能,這有什么錯。”
阿薩謝斯先生搖搖頭道:“人的本性是善良的,不應該是自私。”
南小楠不以為然道:“現在我要殺死你,或者殺死克麗麗,你們當中只能活下來一個,你希望會是誰……不允許猶豫,你心中的答案是什么?”
“當然是……”阿薩謝斯先生張口,張口的瞬間,卻無法說出心中的答案。
他駭然地發現,自己心中竟然無法產生答案!
“你這個問題,并不成立。”阿薩謝斯最終搖了搖頭:“你沒有理由要殺死我或者克麗麗,因為我們現在都處于共同的困難之中,我們需要互相幫助,才擁有走出困難的可能。”
“所以。”南小楠此時輕笑著道:“阿薩謝斯老板,你在逃避我的問題呢……因為你心中或許已經出現了的猶豫。”
“我沒有。”阿薩謝斯此時深呼吸了一口氣,正色道:“我堅信,圣人一定會在絕望之中出現,帶給我們希望,驅除恐懼……所以,你所考慮的,不會成立。”
“你堅信?你憑什么堅信?”南小楠冷笑著道:“在這里,甚至無法祈禱不是嗎?圣人又如何知道你正在受難?”
“當然是因為!”阿薩謝斯先生一張口——然后閉嘴不言。
“因為什么?”南小楠頓時瞇起了眼睛。
阿薩謝斯先生淡然道:“圣人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信仰她的人,你操心太多了,南小姐。”
——居然忍住了什么事情沒有因沖動而說出口啊?
——果然是老男人,老心機BOY了。
南小楠此時聳聳肩,緊接著則是忽然一指指向了前方,笑了笑道:“那么現在,就要看看阿薩謝斯先生你口中的圣人,是否真的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信徒的時候了。”
阿薩謝斯疑惑地一皺眉頭,他順著南小楠所指的方向看去。
村子外邊,田野的路上,此時正有什么在飛速地靠近著……黑壓壓的一群!
“好像是…騎兵?”阿薩謝斯先生不禁大驚失色。
“父親!”
棟雷米村的另一邊,少女在家中女傭的帶領之下,很輕松就與雅克先生匯合了。
此時的雅克先生,正在與村長查里斯以及另外幾名村中代表,在商討著騎兵來襲的事情——他們本以為,騎兵隊很快就會來襲,只是等待了大半夜,村外依然沒有動靜。
村長一眾自然不會懷疑雅克先生的情報——畢竟這是除了雅克先生之外,好幾名村中民兵也能過佐證的事情。
他們疑惑的,只是騎兵隊遲遲未曾出現的事情——這并不是什么好事,因為恐懼與不安會隨著時間而不斷地擴大。
或許,這群勃艮第人的騎兵,是在等村民們因為緊張而筋疲力盡的時候,才好出手,一舉擊破?
或許,騎兵隊的真正目的并不是村莊,他們只是途經此時,其實另外還有別的任務?
眾說紛紜,并沒有一個統一的說法……甚至于漸漸地有了爭吵的趨勢。
雅克先生此時吁了口氣,揉了揉眉心,暫時退出了眾人的討論,來到了會議室的門外,看著自家的閨女。
他直接板起臉道:“讓娜,你應該知道,我對你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少女低頭說了聲對不起,她知道父親很吃這一套的——只要她低頭認錯,總能夠擊中父親的軟肋。
“往常你任性胡鬧也就算了,可是這次,不能輕易原諒。”雅克先生今日的火氣相當的大,甚至有種無法熄滅的趨勢。
少女心中正在盤算。
雅克先生已經直接說道:“你母親說,是時候給你找一位丈夫,等你成婚之后,就會變得成熟起來。我一直以來都總是覺得,你還小,不應該這么快就決定婚姻的事情。但現在看來,確實有必要給你尋找一個好的丈夫了。”
少女詫異地抬頭看向了自己的父親,心中一陣的恍然。
父親怕不是借著這個機會,先給自己透露一些信息,好等那位在公館內挺身而出的年輕人平安回來兌現婚約而做鋪墊的吧?
面對的明明也是自己的女兒,用得著這樣的老謀心算嗎?
盡管心中頗有微詞,但少女此時出奇地并沒有反駁雅克先生,只是低著頭,可憐兮兮的模樣。
雅克先生此時也奇怪女兒沒有反駁的事情——按理說,以自己女兒的性格,這會兒肯定是要據理力爭的。
怎么好像默認了似的?
算了,女兒能順從一些也不見得是壞事……起碼等那個勇敢的年輕人平安回來之后,自己也好兌現承諾。
“父親,我的事情以后再說吧。”少女此時抬頭道:“現在村子的情況怎樣了?”
“我們暫時安排好了撤退的路線了。”雅克先生憂心忡忡道:“只是一旦騎兵隊襲來,以我們的速度,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被追上的……本來撤退是越早越好,可是里面的家伙,卻在爭論個不停,遲遲沒有下定決心。他們還是幻想著,或許可以交出財富讓騎兵隊掠奪來換取安全。哼!他們上次能夠縱火燒村,這次也敢提劍殺人!”
“父親,我有一個辦法能夠保住大家的安全!”少女此時眼中閃過一抹亮光,飛快地說道:“我知道有一個地方,很隱秘,也足夠的寬敞,可以躲藏起來!”
“哦?”雅克先生先是一愣,隨后大喜過望,“什么地方?”
少女飛快地提及在自家農場背后不遠的地方,一處可以通往地下湖泊以及地下河的隱秘通道。
“……那是有一次我在附近打獵的時候,追著一個獵物無意之中發現的!”
“又是打獵!”雅克先生一瞪眼睛,隨后搖了搖頭:“不過也算是誤打誤撞了……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么這次村莊或許真的能過平安地度過危險。事不宜遲,我馬上就和查里斯他們商量此事!你在外邊等我,需要你的時候,我會喊你進來說明……你就說,是自己散步的時候,迷路發現的吧。”
“知道啦……”少女咕噥似的應了聲,旋即又道:“對了,父親,為什么不見下午的時候和你一同離開的那幾個外來人?他們沒有回來嗎?”
雅克先生簡單地說了一下事情的經過,“除了那個勇敢的年輕人之外,其余的人也算是回來了……那個年輕人,真的很勇敢,如果不是他的話,我恐怕已經慘死在騎兵的劍下。如果他能夠平安回來的話,你一定要好好感謝人家,知道嗎!”
少女此時卻有些心不在焉。
——還沒有回來?
——不應該啊……明明自己都已經先回家一趟,甚至還換洗了之后才入村的,那個人怎么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或者,已經回到村子了,只是還沒有回來……而是先和自己的同伴匯合?
“那群外鄉人現在在什么地方哦?”少女忽然問道。
雅克先生隨意指了指前方的某棟房子,正要說話的時候,議事屋內傳來了呼叫他的聲音……聽起來相當的激動。
“你在這里等我,那都不要去!”雅克先生急忙說了一句,便返回了屋子之中。
少女此時悄悄地吐了吐舌頭,提起影響行動的長裙子,直接扭頭就走。
薔薇公館的女傭小姐克麗麗這會兒正在用雞毛撣子,為盧迪克先生與男助理驅趕蚊子……這是她唯一能夠做的事情了。
克麗麗此時有些敬畏地看著那位正坐在桌子上寫著什么東西的優夜小姐。
她已經寫了好多張的白紙了,此時正整齊地疊放在一旁……都是一些克麗麗完全看不懂的公式以及名稱。
什么信仰純度浮動,什么魂的基準點……還有什么什么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哈……嗯。
女傭小姐此時甚至打了個哈欠,昏昏欲睡。
就在此時,房間外邊的門猛然被什么用力推開。
女傭克麗麗一下子被驚得倦意全無,甚至直接挑起了身來,然后握著雞毛撣子護在了身前,然后發現拿反了,于是又調轉了一下,繼續護在身前。
卻見門口處,此時正在站著了一名十四五歲,金色長發,穿著裙裝的美貌少女,克麗麗繃勁的心才稍稍放松了些,下意識道:“你是?”
“讓娜!”門前的少女直接道出了自己的名字,隨后皺了皺眉頭:“只有你們在這里?”
“房間就只有這么大的地方,這位小姐,你夜里的視力會受阻礙嗎。”
回應的,赫然是女仆小姐。
這會兒的女仆小姐,依然在寫著一大堆克麗麗看不懂的東西……沒有抬頭。
門前的少女不禁再次皺了皺眉頭,她打量著這個專心寫著什么東西的女人,心中不禁下意識地想到:是個勁敵!
……總感覺氣氛好像有些奇怪啊?
薔薇公館的女傭小姐這會兒悄悄地縮在了墻角處……她這才想起自己的雞毛撣子還是舉起的,所以連忙放下,露出了尷尬而不失禮的笑容。
但不管是門前的自稱讓娜的少女,還是寫著東西的女仆小姐,其實都沒有看她。
——好尷尬啊!
——阿薩謝斯老板,你快點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