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飯后的消食散步。
他們隨意地在這略顯暗沉的公館之中走著。
從內庭通往公館的主體時候，首先會經過一個獨立的小屋，那里是廚房的位置。
聞多多看了兩眼。
他發現阿林SIR確實錯了，廚房外邊應該是有杏子樹的，不過只是一株小苗，在廚房外的花圃里。
幾個廚子此時正在里面準備著仆人們的伙食，此時一名女傭趾高氣揚地走了進去。
聞多發現，這些公館之中出現人，是完全看不見他們的……這只是過往的記憶。
洛老板在這里停了下來。
聞多知道這里有公子爺想要讓自己知道的東西，便仔細地觀察了起來。
“小姐的午餐準備好了嗎？”
“已經準備好了，就在這里放著呢！”
廚師端出了一個食盒來，笑嘻嘻地說道。
女傭并不是很耐煩，打開食物盒子看了一眼，便有了不悅之色，“怎么又是這種東西？”
廚師為難道：“老爺過幾天就要休沐回來了，管家說這幾天要讓小姐吃好一些……”
“過日天不是還有幾天嗎？”女傭皺了皺眉頭。
說著，女傭便從食物盒子之中將食物端了出來……聞多眼尖，看到了這是一些靈食。但他有些好奇，這女傭接下來想要做什么，這明顯是欺主的行為。
“這些我留著，這廢物也是浪費，倒不如便宜我們，這兩碟是我的，其它的你們廚房分了吧。”女傭隨意說道。
她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
“……那我再去準備一些吧。”廚房不動聲色地點點頭。
“不用了。”女傭搖了搖頭，隨后找來了一個勺子，走到了角落的一個瓦缸之前，掀開蓋子，隨后捏著鼻子從里面舀了一勺東西出來，“吃這些就好，反正那丫頭吃習慣了。”
聞多瞇了瞇眼睛，忽然輕笑了聲，“這些仆人，真不怕被魏晉風錘死？難道說，這個時候，魏晉風就已經知道魏子茵是野種，所以就算背地里知道，也不打算管？”
作為公館的主人，聞多并不相信一個能過當上仙庭第一軍統領的道法強者，會掌控不了自己的后花園……這話說出來，鬼都不信。
要不就是魏晉風默許，要不就是這當中有人欺上瞞下，并且做得滴水不漏。
此時，見女傭提著裝了泔水的食盒走出，洛老板也動了，繼續往前走去。
“魏晉風這個時候確實還不知道魏子茵并不是自己的血脈。”
“哦？”聞多挑了挑眉頭……那就是第二種可能了。
洛老板隨意道：“自從白絮爽故去之后，魏晉風在戰場的時間很多，似乎是想要通過廝殺來鎮壓心中某種特殊的癖好吧，因為他覺得失去了白絮爽之后，就再也沒有人能夠明白他，再做那種事情的時候，也食之無味……當然，盡管如此，這種故意的壓抑，也還是會導致煩躁的。”
聞多點點頭，“施壓越大，反彈就越發的兇猛。所以當他知道了真相之后，對魏子茵的情感就徹底扭曲了。不過我看過這一家人的照片，白絮爽與魏子茵確實很相似，這大概也是導火索之一。”
洛老板點點頭，他對人性的把握更多來源于能夠直接窺視靈魂的真實性，這是一種高于才能的能力。
“聞先生，你覺得是誰在指使做這些事情。”
聞多隨意說道：“主人不在，誰的權力更大，大概就走不掉了唄……管家？”
“這個女人，是隨白絮爽陪嫁過來的。”洛老板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只是自顧自地說道：“她對于魏晉風也有一種很強烈的占有欲，甚至覺得當白絮爽故去之后，有取而代之的可能性。”
“因愛生恨。”聞多點點頭，豪族之中，這破事情很常見，他打過的案子，起碼三尺厚，“哦…這么說來，這個女人，或許也很清楚魏晉風這兩夫妻的小秘密吧？甚至很有可能，每次被害死的那些女傭，都是這個女人負責去處理的？”
“管家的話，我倒是碰過兩次。”屑楠此時忽然道：“看起來確實是一個欲求不滿的老姑婆。小林子還說通過魏子茵的鏡子，看到過這個管家在暗室之中虐打下人的事情。”
“更多的是一種遷怒吧。”洛老板輕聲說道。
不知道何時，已經走到了小姐的房間之中。
洛老板親手推開了這扇房間的門。
沒有流淌著的黑泥。
陽光十分的明媚。
有的不過是女傭抓起了食物，一臉痛快地塞入那只能躺在床上的少女口中的一幕……聞多搖搖頭，還是感覺這里流淌著黑泥時候的模樣更加的明媚一些。
“有些人生來就是在昆侖。”洛老板面無表情地道：“不公平的出生總會伴隨一些比較扭曲的情緒。”
聞多只是冷笑不語，只有弱者才會想著去破壞美麗的事物。
他看著被虐待得咳嗽不已，淚水直流，不斷咳嗽卻又被死死捂住嘴巴的少女，皺著眉頭道：“這時候的魏子茵好像，不止雙腿殘疾？”
“她生下來就很多缺陷。”洛老板點點頭道：“白絮爽也是軍部的人，懷胎的時候受了些傷，導致胎兒出了問題……人生的前十幾年，這孩子與你當初的處境差不多。”
聞多稍稍沉默。
哪怕他自認是一尊猛漢，可是讓他再一次經歷那種只能夠躺著等死的局面，也是不愿的。
聞多聲音微沉道：“她…難道連話都說不出來嗎。”
“這倒是可以。”小洛SIR點了點頭
“那……”
小洛SIR揮了揮手。
還是這個房間，只是多了幾個人，其中一個是個嚴肅的婦人，眉角陰郁，傭人們似乎都很畏懼這個婦人。
“官家？”聞多皺了皺眉頭。
“嗯。”屑楠點點頭。
“我不是說過了嗎，這幾天讓伱們安分一些。把這個壞規矩的家伙，拖出去吧。”
“啊……我知錯了，我錯了……”
女傭被強行拖走了。
管家走到了滿臉污穢的少女面前，取出了手帕，仔細地擦拭著少女蒼白的臉，用輕柔的聲音說道：“瞧瞧你這雙眼睛，真像那個女人啊。”
少女頓時恐懼地閉上了雙眼，只有臉龐能夠勉強活動的她，此時眉宇間瑟瑟發抖。
管家緩緩地伸出手來，捏住了少女的脖子，很有節奏地提升著力度，直到少女痛苦地張開了嘴巴，發出了呻吟的聲音。
“老爺過幾日就要回來了，他很想念小姐你，小姐你可要好好地與他說說話，知道嗎？”管家聲音越發的溫柔，“老爺真得很愛夫人啊，可是要是讓老爺知道，夫人做過的那些事情…還有你。你，還想要做大小姐的吧？”
少女目光黯然。
管家的手掌緩緩松開，她有趣來了新的帕子，擦拭著自己的手掌，隨后找了找手。
幾名男傭走了過來。
管家淡然地道：“小姐的氣色不是很好，你們幫幫他吧。”
說著，管家便直接走出了房間。
只有幾名男傭獰笑著，爬上了那張潔白的大床。
聞多眉頭一挑，越發的沉默，他從這個少女的身上，感覺到了一股很強烈的活下來的執念與恨意。
接下來的事情，或許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或許說，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過了幾十次，甚至上百次。
記憶并沒有繼續下去。
聞多下意識地認為，這是公子爺并不打算真的去展現那最殘忍的一幕。
黑白灰的光閃過，好似水波。
已然是明媚的房間，少女獨自坐在了輪椅上，緊靠著窗邊的位置，獨自低聲地抽噎著……聞多忽然明白過來，規矩里的第六條真正的意思是什么。
忽然少女目光微微一亮。
房間的們打開了一絲，一個小腦袋探入了進來……紅玉。
紅玉的出現，聞多并不奇怪……這女小女傭，必然在魏子茵的情緒之中占據著極其重要的一份。
“紅玉，是公管之中，唯一一個不會欺負魏子茵的人。”洛老板輕聲說道：“她甚至會經常地從廚房里拿些食物送來，短暫的聊天，大概就魏子茵的一天了。”
聞多喃喃自語，“一日只活片刻……”
走出了公館，來到了一株小小的杏子樹的樹苗旁邊。
洛老板隨意地從旁邊的水缸舀了一勺水灌溉了起來。
他微笑著道：“知道小姐喜歡吃杏子，紅玉就在這里種下了這棵樹了，用的是從小姐吃過后吐出來的果核。她鼓勵著說，等杏子樹長起來了，小姐也會好了。”
聞多沉默不語，這些信息，他是無法從里層詭異之中獲得的……他所掌握的那些，應該是他的極限了，畢竟時間只有那么一點。
可公子爺是怎么做到的呢。
“接下來的事情，和你們知道差不多。”洛老板捧起了一塊葉子，很平靜地敘說著，“或許真的有奇跡，魏子茵的身體竟然真的好了起來，一點點地恢復，起碼上半身已經能夠自由活動。當然，她也沒有想過，或者不敢去揭露一些事情。”
聞多嘆了口氣，“好不容易上天垂憐，讓她身體開始恢復……她是不想再一次落入無盡的深淵之中吧。可惜，紅玉最后也還是背叛了她，成為了那最后一根壓死的稻草。”
“聞先生是怎么看待這件事情的呢。”洛老板忽然問道，“如果當時你就在這坐公館之中，并且知道魏子茵的一切。你擁有某種能力，能夠實現魏子茵最原始的愿望，但是代價則是需要這個一生悲苦的少女獻出唯一的魂魄……你，會怎么選擇。”
啊楠心中一怔……來了來了，終極問題！
聞多沒有馬上回答，只是蹲了下來，看著眼前的杏樹小樹苗，默不作聲。
洛老板沒有出聲打擾他。
屑楠自然更乖了，在老板面前，她其實是真的馴服。
“如果我能實現她的愿望，我為什么不直接出手，終結這一切？”聞多忽然沉聲問道。
“沒有為什么。”洛老板淡然道：“問題的限制就是如此。選擇，別人在做選擇的時候，擁有這種能夠實現愿望的能力之人，也同樣在做選擇。”
“公子爺……”聞多抬了抬眼，“您…擁有這種能力？”
洛老板肯定地點了點頭。
聞多好奇問道：“如果是您，您會怎么做呢？”
“我的答案看心情。”洛老板平靜地道：“對我來說，選擇的好壞，本質上并沒有區別。發生在魏子茵身上的事情，無時無刻都在出現。”
屑楠暗自點頭，不說一個蒼藍小世界那么多牲口了，類似的事情總能夠找到的——更何況這虛空之中無時無刻都在誕生與毀滅的無數小世界。
聞多卻忽然笑了笑，點點頭，豎起大拇指道：“這話倒像是真的有這種實現愿望能力的大佬發言，任性！”
“可是事實上，老聞我沒有啊。”
聞多此時嘆了口氣，一臉苦惱地拍了拍腦袋。
“給我這種假設有什么意義呢？”
他對著杏樹的苗子自言自語。
“我改變不了這種事情，甚至我想要將千五百年前公館里葬命的這些人的尸體挖出來，來回地剁碎……我能做到嗎？”
“我不能啊？”
“知不知道，猛男是不應該落淚的？”
“我TM哭死好么？”
“為什么要問我這種問題？”
“公子爺啊，你是不是打算也給我這種實現愿望的能力？要是給的話，就不要磨磨蹭蹭的，你給我了，我這就去找魏子茵啊！”
“干嘛要糾結是不是讓這個孩子獻出自己的最后的魂魄？肯定讓她先爽了再說啊……我需要糾結嗎？”
“我TM根本就不需要糾結，因為這肯定是她想要做的事情好嘛？·”
聞多深呼吸了一口氣，猛然站起了身來，朝著洛老板深深一拜。
“公子，教我。”
看著聞多躬身的模樣，屑楠嘴角不禁微微一咧……他怎么這么秀。
“你想要改變魏子茵的命運？”洛老板輕聲問道。
聞多沒有抬起頭來，“不公平的事情，我都想要改變。”
洛老板道：“交易是公平的。”
聞多也不廢話，“公子，你實現我的愿望，給我改變不公平的能力，我也把靈魂給你，成不成？我連幾百米厚的聯盟法都背的下來，我覺得自己的智商還可以，你收了我肯定不寒磣！”
洛老板微微一笑。
聞多瞬間破滅，只留下一道靈魂的光球。
下一刻，無窮無盡似的灰色霧氣，虛空而來，瘋狂地涌入了這靈魂之光當中……
“從今以后，你就是黑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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