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海不管什么人或魔的,也不知道什么叫羅剎魔體,隱約知道左耳往傀儡分身的識海深處打入什么要緊的東西,但他現在也無暇去細究,不敢露出一絲破綻,只能隨著其他血尸般的羅剎異鬼一樣,裝作被某種神秘而不可逆違的意志所控制,往神殿沉沒的那座石谷,動作遲緩的往走去,但盡可能拖在后面。
左耳似乎已經陷入徹底的長眠之中,傀儡分身的識海里再沒有出現他的回應。
左耳雖然說過羅剎異鬼的智商很低,但陳海認為左耳說的是那些體型跟他傀儡分身相仿的,而那些動輒十七八米的羅剎異鬼,怎么看都不像是低智商的樣子。
陳海只是盡可能拖在后面,距離這些隨便一腳都能將他當螻蟻碾碎的巨魔遠點,要是稍不留意露出破綻,那他就絕對是死無葬身之地了,什么羅剎血煉秘法都不管了。
爬上一道三四百米高的石崖,陳海才大體看到血云荒地此時的全貌,密密茬茬皆是覆上血色皮膜、像血尸似的羅剎異鬼,不知道有多少萬頭借往生大陣在血云荒地復活了。
陳海的傀儡分身,這時候就不那么顯眼了,只要動作稍稍遲疑些,跟身邊成千上萬的羅剎異鬼,幾乎沒有什么區別。
這時候已經有十五六頭有三四十米高的羅剎巨魔,已經聚集到神殿沉沒的山谷里,但它們沒有發現神殿的存在,看它們似聚在一起商量什么,但焦躁、暴唳的情緒在充滿硫磺氣味的空氣中彌漫。
而低級的羅剎異鬼,似乎又直接受到這種焦躁、暴唳意志的影響,不時有摩擦出來,撕咬在一起。
神殿沉沒的石谷里,有一頭羅剎巨魔,抓起黃金鑄就般的兩支長斷骨,像長矛似的猛然往地面堅硬的巖層插去。
陳海現在也沒有搞明白過來,為什么神殿沉入地底后,地面竟然還是完好無損的堅硬巖層。
那頭羅剎巨魔的力量太恐怖了,金色骨矛插入地面,上百里方圓的荒地都震動起來,像是有地震波貼著地面傳蕩,陳海遠遠看到神殿谷底那堅如花崗巖的巖層,在黃金骨矛的猛插下,裂開一道上百米長、七八米寬的恐怖縫隙!
陳海心里直罵娘,暗想這些羅剎巨魔的力量爆發,恐怕要拿噸位級的TNT炸藥衡量啊。
那頭羅剎巨魔所持金色骨矛,也極其堅固,如此猛烈的沖擊下,竟然絲毫無損。
血云荒地里,也散落不少這種金色的殘骨,但即便是有一部金色殘骨與普通槍戟一般長短,卻足足有好幾噸沉重,根本不是武卒級的傀儡分身所能駕御。
陳海沒想到這些剛復活過來的羅剎巨魔,卻很識貨,將這些金色殘骨撿起來當兵器。
這頭羅剎巨魔的舉動,很快引起其他羅剎異鬼的附從,好像它們也都認定神殿就藏在地底,不可能無緣無故的消失,都開始拿各種東西,想要將石谷挖開來。
看這不計其數的羅剎異鬼,或用斷骨,或用尖銳的指尖刨著巖層,陳海既覺得詭異,又是提心吊膽,不知道左耳攜神殿沉入地底后到底藏了有多深。
聽左耳的口氣,神殿也不是絕沒有暴露的可能,陳海也不知道神殿一旦暴露出來,形勢會如何發展,他又該何去何從……
數以百萬計的羅剎異鬼,在神殿沉沒的石谷刨挖了大半個月,差不多將巖層往下挖了有兩三千米,都沒有將神殿挖出來。
陳海松了一口氣,但他怕露出破綻,始終沒有敢切斷與蛇鐲的聯系,離開血云荒地,只能是裝模作樣,跟其他羅剎異鬼一樣,在神殿石谷的外圍刨挖著堅硬的石地。
大半個月過去后,控制這些羅剎異鬼的神秘意志似乎有所削弱,復活的羅剎異鬼變得越發暴燥,也陸續有些羅剎異鬼開始不受那股神秘意志控制,離開神殿石谷,往血云荒地的深處走去。
這時候,陳海才敢控制傀儡分身,往神殿石谷外圍的荒地走去,想著離那些十七八米甚至三四十米高的羅剎巨魔越遠越好。
此前陳海就在神殿石谷附近活動,這時候離開神殿石谷,才發現血云荒地比想象大得多,但到處都是一樣的荒涼,龜裂的大地,甚至有沸騰的巖漿涌動,空氣里充滿硫磺氣息,血一樣的云層覆蓋在頭頂,與傳說中的地獄形象,還真有七八分相像。
恰如左耳所說,低級的羅剎異鬼終于開始自相殘殺起來。
似乎離開神殿石谷越遠,這些低級羅剎異鬼越壓制不住心里的嗜殺意志,殺戮隨處可見;存活下來的羅剎異鬼,則開始啃食那些殺死的羅剎異鬼的血肉,留下一堆堆還剩下殘破剩肉的殘骨,到處都是恐怖的景象……
陳海都懷疑他的神魂意念繼續沉浸在血云荒地之中,整個人都要瘋掉,但他這時候更不敢輕易切斷與蛇鐲的聯系,就怕稍不注意,傀儡分身被其他羅剎異鬼發現,啃得一干二凈。
照左耳的說法,他現在有一部分的神魂意志,與傀儡分身融為一體,傀儡分身就真正成為他的身外分身。
他不知道這時候傀儡分身被其他羅剎異鬼啃食掉,他會受多嚴重的創傷,但絕對是他承受不起的重創,神魂殘缺不說,壽元都有可能會直接減半。
直到一個月后,陳海才在離神殿石谷足夠遠的裂谷里,找了一座石洞,狹小得只容傀儡分身鉆進去,在里面藏起來。他又用鋒利堅固的骨戟,撬開兩塊巨石將洞口封起來,這才敢切斷與蛇鐲的聯系,意念返回到鐵流嶺的道院之中。
神魂意念回到鐵流嶺道院,陳海感覺就像是從將要溺亡的水底猛然浮出水面,駭然的坐在石塘邊的樹下,大口喘氣,要將血云荒地那一幅末日煉獄的場面,從腦海里驅趕出去。
大概是聽到這邊有了動靜,葛同、周景元二人既驚又喜的走過來。
“你終于醒過來了,可把我們嚇壞了,還以為你修煉出了什么意外……”周景元捂著胸口,一幅大松口氣的樣子說道。
不要說初級道兵弟子了,即便是辟靈境的玄修弟子,也罕有閉關這么長時間的。
陳海此前以閉關潛修為借口,神魂意念專注的沉浸到血云荒地之中,也只有半個月,這已經差不多是初級道兵弟子閉關潛修的極限。
他這一次卻足足在血云荒地里滯留了近兩個月。
即便不修煉,真身兩個月不吃不喝,也到了肉身所能承受的極限。
陳海感覺有一種說不出的虛弱,應該是體內的精氣早就耗盡了,盤結于膝前的雙手也是瘦骨嶙峋,探頭看石塘靈池的水面,映照出他此時的容貌,此前臃腫的身體,這時候皮肉卻已經瘦脫形了,臉頰都深深的陷了下去,就剩一層皮包骨……
陳海都沒有想到會這么嚴重,心想他的神魂意念要是真不從血云荒地回來,他這具肉身就要報廢了,他的神魂就要永久留在看不到一絲希望跟光明的血云荒地之中了。
照道理來說,他神魂意念通過蛇鐲能聯系連接真身與傀儡分身,但血云荒地的氛圍太血腥、太壓仰了,沒有別人闖進藥師園,以致他都沒有注意真身的變化。
陳海服下兩枚精元丹,藥力化作絲絲暖流散入四肢百骸,才稍稍好受些,跟滿臉擔憂的葛同、周景元,虛弱的說道:“我沉迷于武道,沒想到這次竟入寂閉關如此之久,令兩位兄長擔憂了。”
葛同、周景元心里異常震驚,不知道多么高深的玄功絕學,竟讓陳海沉醉如此之久,竟然都感受不到身體的變化。
“生怕柴氏子弟闖門驚擾到你修行,葛師兄這兩個月都不休不眠的守在院子外,生怕你出什么意外。”周景元說道。
葛同雖是寒門弟子,但在道院是紫衣弟子,地位也不同一般。陳海與他并無約諾,但葛同卻能其他事務都推掉,兩個月來為他護法,也是唯有真正性情中人才做得出來。
“多謝師兄愛護,”陳海朝葛同行禮道,“我這次閉關雖然兇險,但好歹將異人所授的‘魚化龍’秘形真正參悟出來,恰好又能修煉到足厥陰主氣脈,還請葛師兄莫要推辭……”
陳海此前將虎踞之形傳授給沈秀、周輕云等子,還是想拉攏周景元、沈坤等人,在道院不至于太勢單力薄。
虎踞之形僅僅是兩種基礎武道秘形的組合,涉及到足少陽、手少陽兩條主氣脈的修煉,作為武道筑基功,有著尋常玄功絕學無法比擬的優越性,但也談不上多珍貴,作為絕學施展出來,威勢甚至都不及將五虎秘拳修煉到圓滿境界。
陳海與葛同相處數月,知道葛同已經成功疏通三條主氣脈才成為道院的紫衣弟子,但疏通三條主氣脈就想開辟靈海太難了,葛同就想著打通足厥陰第四條主氣脈后,再想辦法沖擊辟靈境。
足厥陰主氣脈的修煉,涉及到五臟六腑最為核心的心臟,又涉及到祖竅識海所在泥丸宮的修煉,雖然一旦打通,經真元洗煉成靈脈,就有七八成的把握能開辟靈海,但不知道要比足少陽、手少陽兩條主氣脈的修煉困難多少倍。
換作一般的交情,陳海絕對不會將涉及足厥陰主氣脈修煉的“魚化龍”傳給他人。
“魚化龍”涉及四種基礎武道秘形,是陳海大半年來在血云荒地里所參悟出最復雜的武道秘形組合。陳海體內的精氣,要比半步踏入通玄境的初級道兵弟子磅礴、凝煉數倍。即便是如此,陳海想要完整的將魚化龍施展出來,也要將他全身的精氣抽盡。
這幾乎是道院玄衣弟子所能施展的武道極限。
這時候陳海想明白過來,既然他暫時無法踏入通玄境,那還不如全力資助葛同突破瓶頸,踏入辟靈境。
他在太微宗立足,除了要抱陳烈這棵大樹之外,要是能助葛同這種重情重義的人在道院獲得足夠高的地位,也絕對是有百利而無一弊。
這跟周景元在他身上押注的道理,實際上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