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血煉大陣,將上萬奴隸血肉與生魂煉入的城墻,仿佛披上一層血色巨甲,初期看上去牢不可破,然而這件以血肉與生魂煉就的血色巨甲,是要靠不斷填補大量的血肉精華及生魂才能增強或者維持下去。
只是血煉大陣的反噬太恐怖了,蒙兀部也沒有能力再施展一次血煉大陣。
隨著戰事的延續,拓跋部的攻城無一刻或止,或用拋石弩,將大量的石彈拋砸過來;或組織數以千計的戰兵、奴兵,簇擁著沖車、鐵甲車、扛著巨木,往城墻沖撞過來;還有更多的蠻兵蠻將不要命的沖上城墻血戰,到第九天的時候,以生命獻祭,為白鹿城披上的這層猩紅巨甲,就徹底被撕碎掉,露出黑褐色的粗糙墻面來。
粗制濫造的城墻,這時候開始讓蒙兀部嘗到了苦果,動轍數百斤的巨石拋砸過來,撞擊在十數米高的城墻橫切面上,每一枚石彈都令城墻震動不休、土石剝落,大段大段的城墻垮塌。
隨著城墻垮塌,一方面城墻帶不及撤離的精銳守兵,很多人也都被埋入城墻土石之下,一命嗚呼,另一方面,白鹿城這邊的拋石弩,是貼著城墻腳布置,十數架無法隨意移動的拋石弩,就這樣被坍塌的城墻壓毀……
“這次應該是守不住了……”站在玉柱峰之上,看到拓跋部新一波的攻勢正在成形,姚文瑾幽幽嘆道。
拓跋部這一次也應該是想徹底攻陷白鹿城,拓跋顏等或戰力或巫術強悍的主將,也都在扈衛簇擁下披甲上陣;十數頭荒原巨象的血肉力量,也被嗜血巫術徹底激活起來,這時候與其他巨形戰獸一起,瘋狂的往白鹿城沖撞過去。
白鹿城的西城墻已經垮塌差不多,拓跋部繼續驅御戰獸,是想要趁勝踐踏白鹿城里的殘兵。而在拓跋部數千正沖鋒陷陣的蠻兵里,還有數百精銳蠻勇皆穿黑甲,這是拓跋旗一手帶出來的親衛黑甲蠻。
此外,拓踐部還有兩萬精銳兵馬從前鋒營壘殺出來,很顯然,拓跋部這次不想拿下白鹿城就結束今天的戰事,而在白鹿城兩側的山嵴之上,又有一些高大的身影出沒,顯然是拓跋部的精銳斥侯,將白鹿城三面都封堵起來,防備蒙兀部有蠻兵蠻將能翻山越嶺逃跑。
白鹿峽內,蒙兀部的族人也都知道滅亡的厄運將臨,滿地的牛羊、帳蓬都丟棄不管,瘋狂往玉柱峰南面的猿跳峽逃跑,但奈何玉柱峰西南腳下修筑的棧道太狹窄了,只能供兩匹馬并行而過,那么多人的奪路而逃,不斷有人及牲口被擠出棧道,摔下數十丈深的峽谷里,發出凄厲的慘叫。
而十數萬人族奴隸,有一部分在白鹿城里,輔助防御,這部分奴隸估計是撤不出來,但有近十萬奴隸,之前就集中關押在玉柱峰北面的地宮谷里,事實上是最早往玉柱峰南面猿跳峽潰逃的,這時候差不多都撤到猿跳峽里。
“這一仗要怎么打?”鐵鯤在數十精銳蠻勇的簇擁上,乘御獒狼,走上玉柱峰的半山腰,焦急的問道。
這里就能清楚看到拓跋部的前鋒精銳,已經從西城沖入白鹿城,蒙兀部戰兵已經沒有抵御之力,要么奪路而逃,要么就被分割切斷在城里逃無可逃,蒙戰、穆圖等人在數百扈衛的簇擁下,正倉惶奪城而出,逃入白鹿峽,但拓跋旗的親衛黑甲蠻,則直接從白鹿城穿過,想必是想將蒙戰、穆圖等人圍殺于白鹿峽,不使他們有機會越過玉柱峰,逃入猿跳峽。
猿跳峽北面極其狹窄,清理出來后,北側的谷底也就百余步寬,蒙兀部大量的族人、奴隸奪命逃入,將通道都堵塞起來,鐵鯤也只來得及將千余精銳蠻勇,帶到玉柱峰來。
憑借這點人手,怎么阻止數以千計、萬計的士氣正旺、戰意正濃的拓跋部精銳?
“你盡可能在玉柱峰山腳下疏散逃卒、族人及奴隸過去,將追兵擋住,切記莫要進入玉柱峰的北坡……”陳海說道。
“玉柱峰的北坡?”鐵鯤又驚又疑的問道。
玉柱峰的北面巖層下,就是上古地宮所在,鐵鯤不知道陳海的告誡,跟上古地宮有什么牽連。
“昆泰逃了,我去殺他!”蒼遺甕聲說道。
“我去!”陳海說道,瀚海地宮的中樞目前只有蒼遺能遠距離控制,即便是郭泓判已經率弟子進入瀚海地宮,但受限于修為,對中樞大陣的控制,還是遠不及蒼遺。
此外鐵鯤手下就只有千余兵馬可用,要是拓跋部直接派多名悍將,率最精銳黑甲蠻直接沖過來,沒有蒼遺這樣的曠世強者,鐵鯤及手下千余蠻勇,憑什么將玉柱峰的山腳守住。
陳海得讓蒼遺留在玉柱峰坐鎮,而他也不希望寧嬋兒有接觸血煉大陣的機會。
以寧嬋兒此時的心性,要是知道羅剎血煉的存在及兇殘,還真有可能會遁入魔道。
白鹿城里混亂一片,亂兵逃卒雞飛狗跳,誰都沒有注意一道干瘦身形,化作一道血影,以出乎想象的速度,從北城出白鹿城,借著山脊林木的掩護,往瀚海方向逃去。
白鹿城往北,都是數百米深的懸崖峭壁,直上直下,十分險要,除非御空飛行,尋常妖蠻哪兒能穿越?
這道干瘦身形,不敢騰云駕霧暴露身形,只能在懸崖深處縱躍,而每一縱躍就是幾十丈高,十根并不甚粗壯的手指,像穿破泥沙一般插入堅硬的崖壁,像是魔猿一般,十幾個縱躍,就攀爬到了崖頂,躲藏在密林里,看著下方奪路而逃的潰兵以及驚恐絕望的老弱婦孺,他猙獰的一笑,就借著茂密樹木的遮蔽,往瀚海方向逃去,眨眼間的功夫,就已在數里之外,很逃想象,他竟然是一個肉身孱弱的巫蠻。
此人北行百余里,眼見無邊無垠的冰封瀚海就在眼前,也不掩飾自己的氣息,渾身濃郁的血腥氣息浮現,桀桀怪笑的想要破冰潛入瀚海之中,就再也不怕誰能察覺到他的氣息。
忽然一陣感覺右側一道凌厲的殺機,封死了他的去處,這瘦小妖蠻一驚,身形詭形閃開,所立之處陡然出現七道一模一樣的身形,以防止伏敵可能會有的絕殺。
“昆泰大師,我已經久候多時了!”一道虹光從左邊深谷里斜掠而去,滯住身形,就見陳海恢復真身,手持裂天戰戟橫在昆泰大師遁入瀚海的前路上。
昆泰看陳海滿臉髯須,雖是人族,但身形不比普通的妖蠻族人矮上多少,實在不清楚來的是何方神圣,拱手陰笑道:“不知尊駕何方神圣,卻要攔住我的去路。”
陳海微微一笑:“昆泰大師以萬人生魂為血祭,給白鹿城添一座血色城墻,如此有傷天和的手段,就不怕遭天譴么?”
不知道哪兒來的人族二愣子,竟然跑到這里來打抱不平了,昆泰心里冷笑不已,卻故作義憤填膺怒斥道:“拓跋部勢大,我蒙兀部又被左勝王出賣,難道蒙兀部上下數十萬人放下兵器任人宰殺,就不有違天和了么?”
陳海輕輕嘆了口氣:“你妖蠻征伐,我卻不管,我且問你,若你真是為蒙兀部著想,為何當日你還私自截留那么多的生魂和血肉精華,助你暗修魔功?”
幾句話問的昆泰啞口無言,陳海見昆泰不能回應,運起六陽煉魂咒,帶著真元只因問了一句:“我且問你,你這羅剎血煉之陣何處修來?”
六陽煉魂咒乃姚氏千余年來,不斷完善的玄門絕學,內練神魂,外懾妖邪,端的是玄奧無比,昆泰就覺得這幾個字猶如有鐵錘一般,狠狠的砸在他的三魂六魄之上,而待聽清楚陳海直接說秘法之名,更是驚駭莫名。
怎么會有第二人知道羅剎血煉大陣之名?
昆泰瞇眼打量陳海,心想對方也不過是明竅巔峰的實力,而他在過去十幾日的防守戰中,偷偷吞噬新鮮的生魂,已經跨出至關重要的一步,踏入假丹境,假以時間潛修,他必能修成絕不比玄門真修所謂道丹稍差的血魔大丹。
看著沉默下來的昆泰,陳海揮戟直指,拓跋部追兵隨時都會殺到玉柱峰,他可沒有時間在這里跟昆泰糾纏下去。
雖然血魔大劫暴發后,高等級血魔進入燕州,羅剎血煉邪法還有可能流傳到金燕諸州,但在血魔大劫暴發之前,陳海不希望有太多的意外,此時要不能將昆泰擒住,也要斬草除根,不能讓他有機會逃出去。
一陣怪笑緩緩從昆泰口中發出,在陳海的注視著,昆泰干瘦的體型急劇變化起來,瘦弱的四肢充血般膨脹起來,在一陣陣裂帛聲中,寬松的袍子緊繃起來,然后被撐爛——此時昆泰不只是體型急劇增大,體表長出一層細密的血紅鱗甲覆蓋住之前深綠色的皮膚,雙手都變成力大無力而無堅不摧的鱗爪。
一頭近三米高的羅剎血魔,赫然就出現在陳海面前,雖然要最低級的武卒級血魔要矮一大截,但絕對比陳海以往遇到的血魔都要兇險。
昆泰驀然發動,近三米高的血魔之軀,帶著凌厲的破空之聲向陳海撲來。
陳海眼睛一瞇,純心要試探一下變化后昆泰的實力,當下不閃不避,右腿前弓,左腿挺直,一個彎弓射虎架,硬生生將撲過來的昆泰架住。
砰的一聲巨響,無形的勁風將兩人身周數尺深的雪吹得四散開來,露出了褐色的地面,兩人腳下的堅硬山巖,皆出現蛛網般的細密裂痕,范圍足有百步之寬。
“好強悍!”陳海暗道一聲,將手臂輕輕往后一抽,雙手抓向昆泰粗壯的鱗臂,嘿的一式倒背山將昆泰背起狠狠的往地上摔去。
陳海早將數百種武道秘形早已純熟,舉手投足、真元流轉之意,就自然而然的融入真意,這一摔生生的將足下巨石砸了個粉碎。
陳海毫不留手,又待要給昆泰一記錘擊,卻不料從手掌處傳來一陣巨震,將他的雙手震開,昆泰這時候周身乏起一層血色光澤,如游魚一般滑了出去。
陳海如影隨形,右手揮戟,雷光大作,兩道雷柱隨時成形,往昆泰頭頂劈去。
昆泰雙臂抬起,交錯格擋,這時候雙臂血光大盛,硬生生的將兩道兒臂粗細的銀白色雷柱擋住。
昆泰緩過局勢,一雙鱗臂上下翻飛,帶著殘影往陳海身周橫掃來去。
陳海反手便是一戟,似開天辟地一般,掄圓了往昆泰斬去,仿佛有了輪彎月在雪地上驀然升起,照得四周的雪峰都有些刺眼起來。
昆泰硬生生的往前一湊,一雙鱗臂交叉,就要架住凌厲的一擊。
一道沛莫能御的大力傳來,昆泰分明能聽到自己的雙臂傳來細密的骨裂聲,沒想到無堅能摧的鱗臂,明明都已經不畏戟刃的鋒銳,卻沒想到臂骨受此一斬,曾經被斬得粉碎。
昆泰驚詫的嘶吼起來,想要施展邪血神通,但雙臂直接掛落下來,已經沒有辦法以最快的速度掐動法訣。
陳海戰戟被架住之后,迅捷的往后一抽,就見鋒銳無比的戟刃在昆泰那無堅能摧的鱗臂上劃出一串火花,發出令人牙酸的響聲,他都不知道昆泰這手槍不入的雙臂是怎么修煉出來的。
他不待昆泰有何反應,又是一道更凌厲的劈斬,戟芒瞬時暴漲數丈,往昆泰后修的血魔之軀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