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烈王秦冉和嵇元烹在商量給陳海什么賞賜的時候,燕臺關之中,姜晉、元周二人高高坐在大殿之上,正審視著坐在下方的陳海。
新雁城的戰事已經過去了三天的時間了,眼見著魔兵殘部退回到黑巖城,一心加固城塞,暫進沒有再舉兵南攻的意圖,這讓所有人都暫時松了口氣。
這么短的時間內,雖然還不足以讓苦戰的新雁城和厲山鎮將傷痛撫平,雖然烈王新的令旨沒有下來,沒有最終決定北陵鎮兵、厲山鎮兵新的去留,但厲山鎮兵已經打點好行裝,只要黑巖城的魔兵稍有異動,他們不會管有無新的令旨,都會揮師回撤。
吳澄思與陳海同為鎮守將軍,互不統屬,所以兩鎮誰都管不了誰。
厲山鎮兵的南撤已經成為定局,北陵鎮兵的去留,就成為擺在陳海眼前即刻要解決的問題。
仔細算算時間,燕州的先鋒兵馬應該已經發動對黑山魔淵的強烈攻勢了,而面對燕州數十萬精銳騎兵的直接進攻以及上千萬人族兵馬的集結、逼近,羅剎魔族即便這時候迫于形勢,能痛下決心放棄掉在燕州的橋頭堡黑山魔淵,將兵馬都撤回到血云荒地,但也絕不敢對后路掉以輕心。
畢竟陳海要求燕州做好組織二百萬道衙兵精銳隨時進攻血云荒地的準備,這將令此時以般度、丹圖、泰官等孽境殿諸魔為首的這部魔兵如芒刺在背,短時間內不敢再大肆組織兵馬進攻新雁城。
然而天呈山不滅邪域,除孽境殿之外,還有三大魔殿勢力,即便有相當一部分精銳,與玄陰谷、輪回殿的魔族精銳會合,從東線古蘭山突破殺入崇國境界,但留在天呈山的四大魔殿留守兵力,也絕不容小窺。
不過,天呈山到天羅谷有四萬里之遙,上百萬甚至更為龐大的魔兵增援到天羅谷來,怎么也需要一個月的時間。
也就是說,短時間內,陳海不用擔心新雁城安危的問題了。
局勢暫時穩固下來,陳海就讓蒼遺、苗鳳山、謝覺源、黃歧瑋、樂毅、郭泓叛等人登上萬幽玄雷戰艦趕往碧海勝境,在那里,左耳自然有辦法讓他們將所有體內的魔息去除掉,變成為真正的人身,到時候就能真正站出來助他統領大軍。
秦川的元胎被他們鎮壓住,暫時留著他的小命,從他體內取幾滴仙胎靈血助蒼遺他們修煉,他應該不會有太大的意見——一滴仙胎靈血,也就損失一二百年的壽元而已。
然而,寧嬋兒則決定以魅魔之身留在陳海的身邊,并不愿去修什么化形訣。
寧嬋兒在燕州修煉的是萬魅幻滅真法,乃一種介于玄法與魔功之間的真訣,原本就是流陽宮的前輩真君,根據魅魔一族的種族天賦所創,寧嬋兒以魅魔之身修行,也不會有絲毫的妨礙。
寧嬋兒從來都不會在意旁人的目光,見她執意如此,陳海也就隨她。
陳海此戰受創極其嚴重,三天才稍稍穩固住傷勢,玄皇殿掌教真人元周、姜晉就傳令過來,召他與吳澄思去燕臺關商議軍機之事。
秦冉率部南下,就委任元周、姜晉出掌北鎮都護府、分任北鎮左右都護,執掌握魔獐嶺防線,厲牙鎮、北陵鎮也都歸入北鎮都護府轄下。
雖說厲牙鎮、北陵鎮困守新雁城之時,魔獐嶺未曾派出一個援兵,但厲牙鎮、北陵鎮何去何從,以將來的軍需補給,還都得通過北鎮都護府執行,陳海與吳澄思這時候也只能捏著鼻子,在各自扈騎的簇擁下,趕往燕臺關面見元周、姜晉。
陳海腰脊挺拔,定定地坐在那里。
寧嬋兒身穿一襲火紅色的戰甲侍立在陳海的身邊。
魅魔原本就是媚艷絕色著稱,高門宗閥、王公貴戚也喜歡捕捉魅魔伺候床寢,寧嬋兒站在陳海身后,看上去有些突兀,同時又令在場的將吏滿心羨慕。
能令魔丹境巔峰的魅魔對自己忠心耿耿,這即便是對姜晉他們這一級的人物來說,也不是簡單的事情——魅魔最擅蠱惑人心,沒有足夠強悍的堅固道心,姜晉這一級數的強者,都很難說不被其影響到修行。
沒想到陳海竟然能控制這么一頭魅魔,還在關鍵時刻助他成功誘殺魔君。
姜晉也覺得打量陳海、寧嬋兒的時間有些太久了,輕咳了一聲道:
“新雁城大捷,令人聞之鼓舞,殿下得信后,隨后便應有獎賞過來,但今日請你與吳大人過來,便是商議厲牙鎮、北陵鎮的后續部署,不知道你們心里有什么想法?”
“兩鎮能守住新雁城,實屬僥喪,而兩鎮后續怎么部署,自然是聽從柱國將軍及兩位都護將軍的安排,哪里有我置喙的地方?”陳海看著手中的玉盞,又朝吳澄思淡然看了一眼,問道,“吳大人,你說是不是?”
吳氏原本是萬仙山一脈,因盜胎案而退守族地蒙城山,他們在萬仙山的利益,也早就被其他六姓大族瓜分一空,吳澄思也知道他們想重回萬仙山拿回原本屬于吳氏的一切也沒有可能,只希望連番大戰,能叫烈王看在眼下,給他們吳氏一個休養生息的機會。
不過,吳澄思也擔心雍京即便守住了,最終受魔族摧殘太厲害,使得皇族及玄元上殿的力量受到重創,以后再無力約束八域宗門勢力,無力約束西北域三宗,到時候他們即便抱住烈王的大腿,在西北域也難有立足的機會。
所以,在形勢徹底明朗之前,吳澄思也只會模棱兩可,而相必元周、姜晉、姬江野等在這時候也不可能逼迫他吳氏太甚,而陳海身為萬仙山真傳弟子,這時候卻將話說得模棱兩可,說是會聽從元周、姜晉的調派,但事事又將烈王秦冉抬出來,實際上是對姜晉的試探以明確的拒絕。
吳澄思陰柔的看了陳海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陳大人所言甚是,我等既然出鎮郡邊,自然是要聽從兩位都護大人及殿下的調派。”
玄皇殿掌教真人元周,出任北鎮左都護,實為北鎮主將,雖說新雁城一戰令三宗再度對陳海這人刮目相看,但陳海畢竟是萬仙山玉皇峰一脈的弟子,該說什么話,該做怎樣的試探,自然是由姜晉出面。
姜晉知道陳海是個刺頭,但也沒有想到他毫不猶豫的就將烈王秦王抬出來,他一口氣堵在胸口,愣是沒有辦法吐出來!
陳海所說的每一個字眼,有哪點是他此時能說不是的?
然而北陵鎮兵雖然有著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巨大缺陷,缺少高端戰力及精英武將,使得北陵鎮兵人數雖眾,卻難以跟厲牙鎮這樣的真正精銳相提并論,陳海最終也只能利用險計,極其僥幸的重挫魔兵,但在風雨飄搖、雍京能不能守住還晦昏莫明的當世,卻又不得不承認,北陵鎮兵在西北域也不能算一無是處。
而具體到姜氏一族,北陵鎮兵即便僅有三四個道胎境強者、麾下道胎境武將還主要都是從九郡國借用過來,但新雁城一戰過后,陳海手里畢竟有近七十萬能征敢戰的悍卒,還擁有天營城數萬匠工,倘若能真正并入姜族,對姜族一族的勢力提升,則是顯而異見的。
姜晉原以為陳海會考慮雍京此時所面臨的惡劣局面,會去考慮雍京一旦失守,大崇帝國的形勢演變,會考慮烈王秦冉實不足依賴,而稍稍改變一下他乖戾的性子,沒想到他都還沒有說什么呢,這孫子就一口堵得他氣息都亂了。
沒得談,自然就不談,大家便都等烈王的令旨定度一切,接下來就說一些尷尬之極、毫無營養的話,連慶功宴都沒有安排,軍議就匆匆散了。
陳海傷勢猶重,新雁城那邊沒有什么異樣,他就與寧嬋兒留在他在燕臺關的府邸過夜。
這邊的府邸還是趙大成在照看,趙大成理論上來說,是姜雨薇的家臣,姜雨薇被陳海“趕出”天營城,他就應該從陳海身邊離開,但他才辟靈境巔峰修為,還斷了一條胳膊,陳海將他留下來照看這邊的府邸,也沒有人關心什么。
回到院子里,陳海彈出一道玄光,將房間屏蔽起來,寧嬋兒慵懶的將靈甲解下來,坐在書案上,托著陳海的下巴,笑問道:“想姜晉乃一族之主,一脈掌宗,找你示意,是狠下了一番決心的,你連一點敷衍的意思都沒有,就不怕姜晉一巴掌把你拍成肉渣子?”
“我現在沒有兩頭押注的資格,就算雍京形勢實在堪憂,我重回三宗的懷抱,他們對我就沒有戒心了?而且姜晉這老狐貍不是輕易能敷衍得了的,我今天要給他一點顏色了,他多半立馬會要求將嫡系弟子派入北陵鎮,逼我進一步的表態。到時候,我是拒絕好,還是不拒絕好?咱們現在不能讓烈王殿下對我們有一點的失望啊!”陳海也將靈甲解下來,跟寧嬋兒說道,“你來助我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