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偎在陳海懷里一夜靜修的周晚晴,再次睜開深邃如幽泉的美眸時,竅脈間的暗傷已經蕩然無存,暗感修成肉身不壞的神通還真是神異,要不是陳海相助,她自己恐怕要潛修數月才有可能將暗傷盡數消去。
抬頭見陳海似笑非笑的低頭瞅著自己,周晚晴想起昨日一夜的旖旎,心頭發燙,擔心這無賴貨大清早還要有更過分的要求,忙從陳海的懷里掙扎著坐直起來,說道:“荊山一戰剛結束,今日不知道多少事情要處理,你這時候該到大營慰勞傷病將卒才是……”
陳海想想也是,他想要忙里偷閑還真是不易,站起身來,整理袍衫,走出院子,在諸多扈衛的簇擁下,往前衙走去。
這時候大雨已經停歇下來,山里的將卒陸續用風焰飛艇運出荊山,僅留少數精銳清剿流竄山嶺間的逃散魔物,荊山會戰至止就算是徹底結束了。
從去年抵御魔族發動的冬季攻勢算起,到荊山會戰結束,北陵軍共殲滅三百萬魔兵精銳,但自身付出的傷亡,也極其慘重,前后戰死的將卒加起來也差不多有二百六七十萬人,而慘死魔族屠戮之下的平民,更是一個恐怖的數字,而怒川江與萬濤河之間也盡成廢地,需要重整。
然而這一戰,可以說是北陵軍罕有的大捷,至少北陵軍短期所面臨的惡劣局面徹底逆轉過來了。
參與荊山會戰的將卒,經歷慘烈的犧牲后,還剩下三百多萬,陳海暫時任命董良、沙天河、苗鳳山、姜沛等人為留守,負責統領這三百多萬疲兵留在新荊城先休整一段時間,再他到荊口見過秦虎山、元周等人之后,再商議后續的安排。
龍帝蒼禹在此前的惡戰中消耗過劇,也非一兩天所能恢復巔峰修為,也暫時留在新荊城坐鎮,陳海則在奚同光、姜晉、雷陽子等人的陪同,帶著周晚晴、寧嬋兒趕到荊口,去見秦虎山、元周等人。
荊江源出荊山,在荊山山腳下匯聚成方圓千里的漭湖,水出漭湖繼續往南蜿蜒行兩千余里入萬濤河。
荊江口筑城,原本是荊郡的郡治,陳海立北陵國,在荊口設鎮守使府,負責左右兩千余里地的防務,也是萬濤河北岸少數沒有被魔兵攻陷的城池。
這一方面是魔兵早期是從天水城以東區域北進,另一方面就是西路魔兵在冬季攻勢快要結束時,想要往南撤到萬濤河南岸時,元周、秦謙先一步率兵馬進駐荊口城,封堵西路魔兵的退路。
荊口與茅鎮山脈夾河而立,在茅鎮山脈被鬼奚魔尊率魔兵占據之后,陳海在荊口也繼續元周、秦謙、豐逸臣等人為將,率二百萬精銳水陸兵馬屯駐在這里,防備南岸的魔族有可能趁機北上,救援被困荊山之中的魔兵。
乘殛天號趕到荊口城,蒼穹洋洋灑灑的飄起鵝毛大雪,雖然萬濤河還沒有凍上,但一年的冬季又已經來臨了。
陳海結束荊山會戰,趕到荊口城,分別在天水駐守的秦虎山以及荊口西六百余里、與尹江口隔河相望的夷陵城駐守的符思遠,也都趕到荊口城來參見陳海。
荊口城籠罩在萬仙誅魔大陣形成的靈罩之中,殛天號飛抵之時,靈罩打開仿佛巨門般的窟窿,符思遠、秦虎山、元周等人則飛出城樓迎接。
陳海飛出殛天號,看到眾人揖視相迎,也是萬分感慨,與符思遠、秦虎山、元周等人寒喧片晌,問道:“南岸魔兵,有什么異動沒有?”
“尹江東岸的魔兵暫時沒有什么異動,只是加強了防備,但茅鎮山脈的魔兵,清晨往開始往北麓臨江區域集結,顯然是怕我們有可能對南岸用兵!”秦虎山說道。
“……”陳海點點頭,趕在萬濤河再次冰封之前結束荊山會戰,他們不僅不用擔心魔族有可能再從茅鎮山脈出發,渡河北上發動第二次冬季攻勢,魔族卻反過來要擔心在萬濤河冰封前后,北陵軍有可能集結兵馬進攻茅鎮山脈,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畢竟至少在北線戰場,人魔兩族的勢力對比已經逆轉過來,沒有誰會認為魔兵往茅鎮山北麓的臨江區域,是想著進攻北岸。
接著眾人又簇擁著陳海,往南城樓飛去。
南城樓臨江而建,十數丈高的城墻之下就是江涯石岸,萬濤河卷起有三五丈高的巨浪,拍打在巖石上,卷起細沫如雪,與蒼穹飄灑下的鵝毛大雪相映成趣。
站在城墻上,相距百余里,陳海肉眼都能清晰看到南岸茅鎮山北麓的情形。
茅鎮山相當的雄闊,南北綿延有兩萬余里,北麓沿河的山嶺鋪陳開,也有三千余里,峰巒堆壘,谷深嶺奇,是易守難攻之地。
魔族在茅鎮山北麓的大營,距離荊口城有六百余里,位于茅鎮山北麓的一座山谷深處。在過去大半年時間內,魔族將億萬人骨尸骸堆積山岳之間,萬魔枯骨大陣所凝聚的陰煞魔瘴,差不多將方圓千里之內的山岳都籠罩之中。
陳海站在城墻之上,有如崖石而立,并沒有就南岸的形勢發表任何意見,但落在眾人眼里,陳海卻透漏出氣吞山河、揮斥南域的氣勢來。
換在以往,秦虎山、元周他們都不覺得此時的北陵軍或者安西軍,有能力攻得下布有萬魔枯骨大陣的茅鎮山脈,何況安西呂氏、越廷以及烈帝秦冉等勢力,都明確拒絕北陵軍南下,但荊山會戰結束之后,特別是知道在最后猿渡峽攔截戰中,大量使用小型化暴炎重鋒箭所發揮的作用以及陳海掌握天道神雷,秦虎山、元周心想北陵軍再休整、積蓄兩三年,未必沒有攻下茅鎮山脈的可能,甚至都未必要顧及安西呂氏、越廷乃至烈帝秦冉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秦虎山還記得當年攜秦謙進入萬華虛境找姜寅的情形,心想當時陳海與秦謙比試,修為比秦謙還要略遜一籌,誰曾想二三十年過去,陳海竟然有實力逆抗天魔上三境的存在?
無論是秦虎山跟姜寅亦怨亦友的關系,還是當年在室韋山西麓并肩作戰多年所結的情誼,他心里更清楚唯有陳海這樣的人物才能真正成為人族的中流砥柱,打心底也都希望陳海能穩居權勢,最終率領北陵軍抵擋住魔劫,但很多人卻未必都是秦虎山這樣的想法。
北陵軍境內,除開出身姜氏、燕州及扶海桑三島的天位境強者外,七宗尚存的天位強者尚有五十一人。
這五十一人,奚同光、秦虎山、姬江野、吳之洞、秦謙、符少君、袁燕雪、元周、恒氏老祖恒榮、桓溫、姬成韻等十數人,甚至曾與陳海有血仇的吳氏二祖的吳云湖,都是積極主動御魔的,也都敢于跟魔族打硬仗,但相當一部分人,主要還是迫于形勢接受北陵郡國的統治。
而只要機會,這些人絕不愿意親自冒性命之險,去涉足血腥殘酷的戰場,甚至還暗中抱怨,為抵御魔劫,陳海對宗族盤剝得太厲害,太偏向寒族子弟。
因此,陳海在荊山組織會戰,曾下令將諸多閑散在北陵軍之外的天位真君都征調到荊山等前線參戰,然而最終趕到新荊城直接聽他號令的僅有數人,更多的人雖然也沒有敢直接逆抗陳海的軍令,卻是跑到荊口、天水、夷陵的大營聽候調用。
這些人說到底還是預料到荊山會戰會極其殘酷、血腥,怯死畏戰而已。
他們沒想到荊山會戰理應最殘酷的猿渡峽一戰,會打得這么輕松,此時聚集于荊口城里迎接陳海的到來,心里忐忑之極,也是相當的百味陳雜。
陳海如藏雷霆的眼眸,掃過眾人。
誰有堅決御魔之心,誰怯死畏戰,甚至誰有可能跟烈帝、安西呂氏甚至越朝劉族暗通曲款,他心里都一清二楚,但并沒有將喜怒呈現在臉上,只是如常接受眾將臣的恭賀,一邊往位于南城墻之上的城樓文昌閣中走去。
“自去年入冬后,大小百余戰,于桐柏山、荊山諸戰最為慘烈,所有南調的兵馬戰死者近三百萬、殘病二百萬,”陳海走到中央玉案后坐下,就直奔在荊口召集眾人議事的主題,“御魔之功未競,想將卒用命,撫恤傷亡則是戰事稍竭之時的第一要務,諸位可有什么好的建議?”
“我等愚昧,但請主公吩咐就是。”雷陽子朗聲說道。
今天在荊口城聚集的,主要是領兵將領以及征調過來輔佐守御的真君,目前北陵軍的撫恤等事,主要由留守王都北陵城的左耳等人負責,陳海真是要好商好量的討論撫恤之事,理應讓北陵城擬出一個方案出來公開討論,又或者與身邊的人討論后頒布即可,實在沒有必要在這時候征求眾人的意見。
雷陽子猜測陳海這么說,很可能心里已經定論,只是找這么一個機會宣布而已。
果然,陳海接過雷陽子的話頭,直截了當的說道:“英勇戰死者,除了姓氏名字刻入英烈碑外,其妻眷子嗣皆可在怒川江以南獲得分地之賞,殘病者亦可退出營伍,在怒川江以南置辦宅地,恢復郡縣后,要將這些事視為當務之急推動下去,而郡縣官吏有所欠缺,也理應從英烈子弟及老卒中選拔賢能任用——這樣也能將怒川江以南的根基再次穩固起來,相信諸位也不會有什么反對意見吧?”
“這是理所當然之事,理應盡快實施。”秦虎山毫不猶豫的附從道。
“好,除此之外,荊山外圍所剩兵馬悉數編入龍驤禁營軍操練,待時機成熟,再直搗魔巢!”陳海說道。
陳海將事情定了下來,除了秦虎山、奚同光、符思遠等人贊同附議外,還有相當多的人面有遲疑之色,但他們知道荊山大捷后,陳海聲望如日中天,他們倘若有人敢站出來反對,不過自己跟自己找不痛快而已,當下也不敢輕言反對。
荊山會戰之初,陳海從各地征調兵馬逾五百二十萬圍困荊山,此時尚存三百六十余萬將卒正往新荊城集結休整。
陳海考慮將一部分人馬分散到地方,率領南歸的凡民,盡快恢復怒川江與萬濤江之間區域的生產,還將征選數十萬人馬,增加北線的防務,然后將剩下一百到一百二十萬人馬,統統編入龍驤軍。
最初征調過去參與荊山會戰的五百多萬人馬,除了小部分龍驤軍外,絕大多數都是七宗大姓宗族所控制的人馬,畢竟原北陵軍的兵馬,主要駐守陵州、天水、海陵等城。
目前將從反擊冬季攻勢以來所有的英勇戰死者家眷子嗣以及軍中相當一部分傷病以及積功可以退出營伍的將卒,都統統放到怒川江以南安置,就是要將他們跟七宗大姓宗閥的關系切割開;而剩下的兵馬,一部分編入北線守軍,其他統統編入龍驤禁營軍,也是直接剝奪七宗對這些子弟的管轄權。
陳海這么做,就是要將郡國之下諸侯國分掌軍政大權的格局徹底推翻掉,使得目前北陵郡國百萬兵馬,實際上都置入他的掌握之下,而且未來還將重點加強受他直接統御的龍驤禁營軍。
換在其他的時候,他要這么做,會受到極大的抵制,但經歷荊山會戰,除了他的聲望大增,而留在新荊城的兵馬經過近一年的輪戰整訓,從上到下的武官、將領,陳海都捋過一遍,這部分兵馬實際已經處在他的掌握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