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晚,長安城的宵禁雖然比以前放松了一些,但在宵禁后依然禁止行人上路,所以街道上的人也都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樣,希望可以早點辦完事情回住處休息,不過也有一些人興致勃勃的四處張望,尋找著今天晚上玩樂的地方,畢竟這里是西市,哪怕到了晚上,依然十分的熱鬧。
李休和平陽公主乘坐的馬車穿過街道,晉兒雖然玩了一天,但卻精神十足,這時趴在窗口向外張望,看到外面賣的玩具點心時,也會吵著要買,不過平陽公主卻并不會慣著他,雖然買這些東西花不了幾錢,但是教育孩子卻絕不能只靠花錢。
當然平陽也不會一味的拒絕晉兒的要求,有時遇到有趣的玩具或好吃的零食點心,也會給他買上一些,畢竟家里的孩子多,這些東西肯定少不了。
不過就在馬車眼看著就要出了西市時,卻忽然聽到街邊傳來一陣喧囂,緊張著無數人圍了上來,把前面的道路都給堵住了。說起來長安就這點不好,因為人口越來越多,長安城外面又有城墻,城內的面積已經固定下來,結果導致城中的人口密度太大,來往的車輛又多,所以經常堵車,甚至連寬闊無比的朱雀大街都有可能被堵。
李休他們的馬車離前方發生騷亂的地方很近,結果這時只見一直趴在窗口的晉兒指著外面大叫道:“父親、母親快看,外面有人打架!”
“打架有什么好看的,快過來讓娘抱抱!”平陽聽到這里卻是一把將晉兒抱過來道,她是擔心外面打架的人嚇到晉兒,畢竟小孩子還是不宜觀看這些太暴力的場面。
不過李休聽到這里卻十分感興趣的看向窗外,結果只見不遠處的一處酒肆門前,幾個波斯胡人正和幾個身材矮小的武士動手,讓李休也萬萬沒想到的是,那幾個武士竟然是上次他在路上見到的倭人,說起來這些倭人也不受大唐的待見,李世民也沒打算立刻見他們,所以他們也只能在長安城住下干等著,卻不知為何和這些開酒肆的波斯胡人起了沖突?
長安城對治安一向管理的很嚴,宵禁就是治安極端的手段之一,特別是西市又是各國胡人匯聚之地,本來就容易發生沖突,所以這里負責治安的金吾衛也極多,因此這邊打架斗毆的事情剛一發生,立刻就有金吾衛沖了過來,而且這些金吾衛可不像后世的警察那么文明,沖上來對著打架的人就是一頓暴打。
其實大唐對于胡人還是相當歧視的,比如像打架這種事,如果是兩群漢人打架,這些金吾衛也不敢這么打人,一般都是需要送到衙門里讓當地的官府處理,如果是漢人和胡人打架,那不用問,肯定是胡人倒霉,如果兩幫都是胡人,那他們就更慘了,根本沒有半分人權,反正打死了也不會有人過問。
那幾個波斯人估計是西市里的老油條了,看到金吾衛沖進來,一個個立刻捂頭蹲地,哪怕被金吾衛拳打腳踢也是一聲不吭的硬扛著,甚至還有個膽大的連聲求饒。
相比之下,那幾個倭人才來到長安,根本不懂這里的規矩,挨打時非但不老實,甚至還敢囂張的用倭語叫嚷,雖然聽不懂,但從表情上看,肯定不是求饒的話,結果把這些金吾衛也給激怒了,下手自然也更狠,結果沒幾下,這些倭人也全都老實了。
“怎么回事,敢在西市鬧事,是不是不把我老仇放在眼里?”就在金吾衛剛把人收拾老實,這時只見一個身材魁梧的獨眼將官走了進來叫嚷道。看到這個將官,馬車上的李休也不由得一愣,隨后就露出幾分笑容,沒想到在這里竟然再次遇到這么一個老熟人。
如果是別的事情,李休也懶得下車,不過看到鬧事的人中有倭人,他卻十分的感興趣,當下讓平陽公主母子在車上等一下,然后他帶著護衛下了馬車,來到正在耍威風的獨眼將官旁邊笑道:“老仇,你什么時候調到西市來了?”
這個獨眼將官正是老仇,本來也是娘子軍出身,當初平陽公主在長安城敲起聚將鼓時,他也是趕來的人之一,而且他本來在金吾衛任職,所以李休也經常在街上遇到他,比如上次王君廓逃跑時,李休就是從他那里聽到的消息。
“駙……李公子,您怎么來了?”老仇扭頭看到李休時也是嚇了一跳,本能的想要行禮,但是想到周圍這么多人,李休的身份肯定不方便暴露,所以急忙改口道,反正像李休這么年輕的公子哥兒在西市遍地都是。
“我也是路過這里,結果剛才這邊打架,馬車被堵住了,所以就上來看看,你之前不是在永寧坊一帶嗎,怎么現在跑到西市來了?”李休這時笑呵呵的道,金吾衛的職責和后世的警察很像,而且每隊金吾衛都有固定的巡視范圍,畢竟長安城這么大,每片區域的情況不同,所以只有了解當地的情況才方便更好的管理,這點和后世的片警差不多。
“嘿嘿,說起來還是托了馬爺的福,否則西市這個肥差也輪不到我!”老仇這時低聲一笑道,說完還向李休眨了眨眼,露出一個‘你懂的’表情。
如果是其它人,恐怕還真不明白老仇的意思,不過李休卻立刻反應過來,因為他知道老仇的意思是說馬爺重新掌管飛奴司后,肯定會任用一些自己信任的人,老仇是娘子軍出身的老人,而且又是金吾衛,經常和百姓接觸,便于打聽消息,而西市又是各色人等匯聚之地,消息傳播更加迅速,飛奴司肯定需要在這里安插人手,而老仇很可能已經是飛奴司的外圍探子了。
想到這里,李休也立刻露出一個了然的表情,隨后又看了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倭人和波斯人,這才笑著問道:“這些倭人怎么會和這些開酒肆的波斯人的打起架來,說起來他們還是倭國派來的使節,搞不好還會惹來鴻臚寺的人。”
“原來是外國的使節,怪不得剛才那么囂張,竟然還敢還嘴,不過他們打架在先,哪怕是鴻臚寺的人來了我也不怕!”老仇不但是金吾衛,背后還有飛奴司撐腰,所以根本不把沒什么實權的鴻臚寺放在眼里。
不過老仇很有眼色,也看出李休是對這些身材矮小的倭人很感興趣,于是立刻讓人審問,這些倭人和波斯人都會說漢話,因此很快就把事情的經過搞清楚了。
長安有很多胡人,除了來往的胡商外,最有名的就是胡人的酒肆,而在這些酒肆之中,最有名的就是波斯胡人開的酒肆,因為這些酒肆中一般都有漂亮的胡女,相比保守的漢人,這些胡女可都是十分開放,衣著也十分的暴露,經常可以看到這些胡女在街上招攬生意。
而且這些胡女可不僅僅賣酒,只要你愿意出錢,就可以讓這些胡女提供任何的服務,所以長安的不少浪蕩子都喜歡出入這些胡女的酒肆,哪怕只是喝喝酒,也能從這些胡女身上占一些便宜,摟摟抱抱也是經常的事。
現在大唐軍事強盛,經濟文化也十分的繁榮,而且長安又是漢人的都城,因此漢人們自然是高人一等,哪怕是低賤的胡女,也都更愿意和漢人打情罵俏,這就是強國帶給普通人的附加值,就像是后世的美國人一樣,走到哪都能吸引異國人的目光。
以上這些就是背景,今天這幾個倭人也在胡人的酒肆喝酒,卻發現那些風騷的胡女只和店里的漢人調情,卻對他們視而不見,甚至他們想占胡女的便宜,卻還被胡女恥笑,結果這些人心中不平,最后就和看店的波斯胡人沖突起來。
“這些倭人就是沒事找事,看來得給他們點顏色瞧瞧,省得以后沒規矩!”老仇聽完了下屬的稟報后,也是氣呼呼的道,本來他都快要換班了,卻沒想到發生這種事,這下得必須處理完才能走,這讓他如何不氣。
“老仇,一般遇到這種事都怎么處理?”李休聽完卻沒有露出意外的表情道,這些倭人本來就十分自大,而且現在大唐還沒有打斷他們的脊梁,所以發生這種事也是難免的。
“一般像這種鬧事的,都是帶回去關起來,然后狠狠的收拾一頓,再讓他們拿錢贖人,如果沒錢就繼續打,打死打殘也沒事,然后再示眾,給那些后來的胡人警示一下,不過這幾個倭人是使團的人,如果打死人恐怕不好交待,所以頂多給他們點教訓。”老仇毫不隱瞞的道,金吾衛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否則也鎮不住那些九死一生才來到大唐的胡人。
李休聽到最后還是要把這些倭人給放了,心中也有些失望,不過隨后他就是心中一動,當下低聲在老仇耳邊低聲吩咐了幾句,結果老仇聽后也是眼睛一亮,當下也是連連點頭,反正有李休給他撐腰,區區倭人他也根本沒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