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午,李休乘著馬車來到大理寺,同行的還有長孫無忌,因為按照前兩天的約定,李休答應長孫無忌要來探望一下李承乾,順便也希望可以從李承乾口中打聽到一些消息,主要還是那個背后支持李承乾的強大勢力。
李承乾與趙節等東宮的黨羽全都關押在大理寺的監牢之中,不過因為李承乾的身份特殊,所以他其實并沒有真正的進到大牢,而是關押在大理寺后面的一個單獨的小院之中,平時也有人服侍,只不過小院周圍密布守衛,平時嚴禁任何人進出。
李世民病重,現在由長孫無忌等人共同審理李承乾謀反的案子,但就算是這樣,長孫無忌也不能帶人見李承乾,而是需要得到劉德威等人的同意才行,幸好長孫無忌事先已經與劉德威等人溝通過了,所以李休來到大理寺后,很順利的就進到關押李承乾的院門外。
“李兄,一切就拜托你了!”長孫無忌這時向李休一拱手道,他知道李承乾不喜歡自己,所以這次是由李休一個人進去,他則在大理寺中等候李休的結果。
“好,長孫兄你先去休息吧,我可能會在里面呆的時間久一些。”李休這時也向長孫無忌淡笑道,他中手拿著食盒,沒辦法向李世民還禮,不過他手中提的飯菜卻不是他做的,而是另外一個人托他帶過來的。
長孫無忌這時點了點頭,隨后目送著李休轉身推開院門,邁步進到這個幽靜的小院之中,只見這個院子并不大,布置的也有些簡陋,畢竟這里是關押犯人的地方,不可能像家里那么舒服,本來李休以為李承乾會在房間里,但卻沒想到剛進院子,就看到房門前的矮榻上躺著個人。
當下李休邁步來到矮榻前,當看清矮榻上躺著的人的容貌時,他卻是愣了一下,因為這個人的確是李承乾,但是他卻差點沒有認出來,只見現在的李承乾臉頰凹陷,整個人瘦的不成樣子,而且臉色也是青中帶白,那怕是在陽光的照射下,也沒有什么血色,看起來極其的不健康。
不過李承乾的臉色雖然難看,但現在卻呼吸均勻,看起來應該是睡著了,這讓李休也不由得松了口氣,但是他很快又有些犯了難,因為李承乾睡著了,他也不知道要不要叫醒對方?
“不要擋住本太子的陽光!”也就在李休為難之時,卻沒想到忽然只聽矮榻上的李承乾開口道,雖然他說話時依然閉著眼睛,但應該沒有睡著。
“承乾,我……”
李休看到李承乾沒有睡著,當下也是松了口氣,隨后開口道,不過他的話剛一出口,卻只見李承乾猛然睜開了眼睛,當看清眼前的人是李休時,他眼中也不由得閃過幾分激動的神色,不過隨后卻又故意扭過臉去,聲音冷淡的道:“燕國公怎么來了,該不會是來看我的笑話的吧?”
“如果我想來看你的笑話,恐怕早在之前就已經來了。”李休這時輕嘆一聲道,隨后將矮榻旁邊的矮幾拉過來,并且將手中的食盒放在矮幾上道,“這是太子妃托我給你帶的幾樣飯菜,都是你愛吃的。”
聽到李休的話,李承乾也終于轉過臉看著李休,特別是當聽到李休提到自己的妻子時,李承乾臉上的神情更是有些松動,因為他沒想到蘇氏竟然如此的關心自己,哪怕自己已經關到大牢之中,她還會親自給自己做飯,這讓李承乾對自己這個一直忽視的妻子也不由得大為驚訝。
“蘇氏……蘇氏她還好嗎?”李承乾這時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坐起來,然后低聲向李休問道,如果李休一進來就問他與謀反有關的事,恐怕他也會像對長孫無忌那樣一言不發,但李休卻一開口就提到了蘇氏,這讓李承乾也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妻子兒女們,畢竟人非草木,現在李承乾感覺最對不起的就是自己的家人了。
“太子妃她很好,你出事那天,她就冒死闖出城,去向我和你姑母求助,希望我們能救你一命,后來她更是一個人挑起東宮的擔子,這段時間東宮的事務全都由她來處理,連陛下都夸她頗有你母親的風范。”李休這時打開食盒,一邊擺放飯菜一邊語氣淡然的將蘇氏的事講了一遍。
李承乾被送到這里后,就與外界完全隔絕了,根本不知道蘇氏竟然為自己做了這么多的事,這讓他臉上也露出震驚的神色,想到自己平時對蘇氏的冷淡,這讓他也不由得生出十分愧疚的感覺,特別是想到自己謀反,蘇氏肯定是最受牽連的人,甚至很可能會陪自己一獲罪,更讓他感覺對不起蘇氏。
“另外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太子妃她又懷有身孕了,據御醫說已經快兩個月了。”李休這時再次開口道,蘇氏懷孕的這個消息也是這兩天才發現的,事先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只是覺得月事推遲,直到因為這幾天壓力太大,才使得她懷孕的反應加劇,請了御醫這才發現竟然懷孕了。
“什么?這……這是真的?”李承乾聽到妻子竟然又懷了身孕,這讓他更加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他和蘇氏已經有了一個兒子,只是這幾年他和蘇氏感情變淡,也沒想過再要孩子,卻沒想到竟然在自己謀反失敗后有了孩子。
“當然是真的,太子妃托我轉告你,讓你照顧好自己,她還等著你陪她一起生下你們的第二個孩子。”李休說著將一壺酒拿出來,另外還有兩個酒杯,然后給自己和李承乾各自滿上一杯酒又道,“來,我陪你喝上兩杯,順便也嘗一嘗太子妃的手藝!”
李承乾知道李休從來不喝酒,現在看到他主動陪自己飲酒,這讓他再次一愣,不過他也沒有說什么,當下端起酒杯敬了李休一下,隨后一飲而盡,只不過本來香醇的美酒進到口中,卻讓李承乾品味到無比的苦澀。
“來來來,快點嘗嘗你妻子的手藝,我來之前去了東宮一趟,本來想問問她有什么話要帶給你,卻沒想到她非要自己做幾樣菜讓我帶來!”李休這時再次招呼道,說著抄起筷子嘗了一下蘇氏的手藝,結果發現蘇氏的廚藝還真不錯,雖然時間倉促,使得菜的賣相一般,但味道卻沒得說。
李承乾這時也抄起筷子大吃起來,結果卻是越吃越快,眼淚也不知怎么涌了出來,但他卻擦也不擦,只顧著低著頭猛吃,兩串清澈的淚水像珠子一樣不停的滴落在桌面上。
看到李承乾的樣子,李休也不由得心中難受,當下輕輕的放下筷子,就這么靜靜的看著他吃,結果不一會的功夫,所有菜就全都進到他的肚子里,而李休也給李承乾又倒了杯酒,結果只見李承乾再次一飲而盡,然后這才再次開口道:“先生,等你見到蘇氏告訴她,我會好好的活著,讓她不必擔心!”
李承乾本來已經萬念俱灰,因為他覺得在自己謀反失敗后,整個世界都背叛了自己,可是卻沒想到一直被他忽視的蘇氏,卻在這個時候依然關心著自己,而且還懷著自己的孩子,這讓李承乾終于燃起幾分求生的渴望,雖然生死不由他做主,但他至少不會再做出傷害自己的行徑了。
看到李承乾現在的樣子,李休也終于松了口氣,當下再次給他倒上酒,又陪著聊了些外面的情況,不過這時只見李承乾猶豫了一下,隨后終于一咬牙道:“父皇……父皇他現在怎么樣了?”
聽到李承乾問起李世民的情況,李休也不由得猶豫了一下,隨后還是決定實話實說道:“你父皇氣的不輕,吐了口血傷了元氣,幸好沒有生命危險,現在還在休養之中,御醫叮囑他一定要靜心,但現在的情況,你父皇哪里能靜得下心來?”
李承乾聽到父親被自己氣的吐血,臉上的表情也更加的愧疚,雖然他心中對李世民十分的怨恨,甚至在那天謀反失敗時,更是第一次與李世民大吵一架,可是畢竟父子天性,特別是在冷靜下來后,他也放心不下李世民。
想到上面這些,李承乾也不由得再次灌了幾大杯酒,李休也沒有攔著,反而還親自給李承乾倒酒,不過李承乾卻一把抓過酒壺,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
最后一壺酒飲盡,李承乾這才將酒壺重重的往桌子一頓道:“我……我對不起父皇!”
“事情都已經到這一步了,再說這些也沒什么用了,說起你父親更多的還是自責,覺得自己沒能把你教育好,其實不但是你,上次李佑的事發生時,我也像今天這樣陪你父皇喝了幾杯,結果你父皇也同樣覺得自己沒能教育好兒子,這才讓李佑做下錯事,只是沒想到李佑的事還沒處理完,就又爆出了你的事,這種接連的打擊下,你父皇也有些承受不住,一夜間頭發就全白了!”李休再次嘆息一聲道。
聽到父親一夜白頭,李承乾終于承受不住心中的懊悔與痛楚,當下失聲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