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天謠  第三十七章 金仙弟子

類別: 末世少年 | 縱橫諸天 | 諸天謠 | 龍七二十一   作者:龍七二十一  書名:諸天謠  更新時間:2017-03-26
 
林斌皺了皺眉,小心翼翼地點了個三三,先守住角,且看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不到二、三十步,康節就發現白棋顯得拘束,黑棋隱隱有君臨天下之感。

只見黑勢無邊無際,黑子聯絡一氣,間距雖然大,卻氣象萬千殺機隱隱,令白子不敢貿然進入。

林斌苦思一會兒,一枚白子落入茫茫黑陣。

這一手有如靜夜鐘鳴,打破了盤面的平衡與寧靜。

滿江紅拈子的手懸在空中,半天才徐徐鎮下。

這一鎮擂響戰鼓,切斷了白子的歸路,康節連嘆“兇狠”。

眼下短兵相接,圖窮匕見,不是魚死就是網破!黑陣空空虛虛,白棋似乎有著無數生機。不過,就算白子活上了一小塊,把黑棋撞成鐵桶江山也得不償失。

不這樣走,又該怎么辦呢?

康節知道按上盤自己那樣的走法,淺削滲透,互不侵犯,肯定要輸。

白棋靈巧地小飛,黑子又是當頭一鎮!

下了幾十年棋,康節有點看不懂了。

剛才黑若尖斷白聯絡,白子就會被分隔兩處。雖然黑棋依然忌憚大空被破,但混戰中無疑更加有利,兩塊棋總可以搞定一塊。就算白方棄子,主動權還是掌握在黑方手中。難道黑棋真的想把所有進來的白子統統消滅?

讓人大跌眼鏡的還在后面。

自從棋子糾纏在一起,滿江紅落子速度就明顯慢了下來,開始出現俗手。待后來戰火蔓延得越來越廣,棋子糾結成團,滿枰皆戰,他更是惡手緩手頻出,完全沒有了當初一子鎮天元的氣勢和自信。

不多時,黑陣被沖得七零八落,白子仿佛一柄利劍透壁而出,刺破青天鍔未殘!

黑大敗!

康節嘆了一口氣,奇怪地發現滿江紅好像陷入了夢游狀態中,機器人一般繼續僵硬地落子,瞳孔放大,用手在他眼前晃也沒有反應。

林斌面沉似水,冷靜地繼續。

扭殺、切斷、追堵,滿枰黑子漸漸都陷入了四面楚歌。棋盤之上已經演變成了一場真正戰爭,完全以消滅對手有生力量為目的,而不是以占地多少定輸贏。

但這是一場屠殺!

滿江紅面色蒼白,額冒冷汗,緩緩地站了起來。

海風穿花拂柳,明月時隱時現。他目光呆滯地掃過棋盤,只見黑子丟盔棄甲,尸橫遍野,竟然沒有一塊活棋!

這就是我的戰士,粉身碎骨,全軍覆沒!

他無聲地慘笑著,只感覺嗓子發咸,天旋地轉,一口氣淤在胸腹之間,忽然栽倒。

他這里身子才歪倒,追命便身形一晃來到了近前,瘦小的胳臂一伸有如鐵條一般抱住了。

“啊……”,康節關切地驚呼,下意識地站了起來。

“康老別急,我先去看看。”林彬輕輕按了按他的肩膀。

“雙目無神,目光呆滯,是剛才思考太累了,導致臟腑功能失調,氣血逆亂,風痰瘀血阻滯經絡。”康節重新坐下,說道。

“依我看呀,應該是大腦短暫供血不足,要及時降壓和維持電解質平衡,輸液靜養一下就會好。”林彬自信地走了過去。

追命白了林彬一眼,將滿江紅抱坐到亭子的圍欄條凳上,一掌便擊在他胸腹間。滿江紅好象體內一塊巨石被打碎,不由一陣猛咳,吐出了一口濃痰后面色開始紅潤。

康節走過去后仔細搭了搭脈,抬頭得意地說道:“現在好了。怎么樣大博士,比你吊鹽水要快吧。”

“他身子有點虛,還是輸點葡萄糖好。”林彬被追命晾在一邊也不為意,尷尬地一笑,俯下身子問道:“江紅,感覺怎么樣?要不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謝謝院長。我休息一下再走。”滿江紅感覺身子有點軟,四肢懶洋洋的沒有一點力氣,而大腦卻亢奮得很,仿佛高速運轉的機器一時停不下來。

“也好,等一下追命送你回去。”康節關切地摸摸滿江紅額頭,抬頭招呼林彬:“來,我們繼續下棋。”

“嘿嘿,你這世外高人,棋癮還真不是一般般的高。”林彬笑著走到棋盤邊坐下。

“反正在你這個研究院也研究不出什么名堂,不下棋還能干什么?不過,我們水平差不多,小江剛才贏了我,怎么一轉眼就被你殺得那么慘?”

康節一邊從棋盤上往下扒拉棋子,一邊奇怪地問。

“是有點奇怪!”

林彬瞟了滿江紅一眼,說道:“他綜合把握全局的感覺遠在我之上,但對殺起來象個不會下棋的。連續幾步妙手之后,一步昏招就能把前面的努力全部葬送。”

“他說過不會。”

聽了這話,林彬一臉駭然地偏過頭看著滿江紅,表情跟見了鬼似的。

康節原以為滿江紅說不會是謙虛,看林彬這個樣子頓時醒悟,他是真的不會!

一個不會下棋的人居然贏了高手,是一個什么概念?

比高手贏了國手更加神奇,更加不可思議!

這說明,要把經過了幾千年智慧沉淀才形成的定式、布局憑一己之力在短時間內推導出來,說明要把繁多復雜如恒河沙數的棋形硬生生計算出來!

這不是一般般的難度!

簡直堪稱神跡!

康老爺子瞪著一臉沮喪毫無覺悟地躺著的某人,恨不得上前踹一腳,一會兒感覺輸得冤枉,一會兒又覺得實在不冤,似乎連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嘖嘖,自己這腦瓜同人家一比,那就是一核桃呀!

“不會下,那就對了!”畢竟是理性的大科學家,林彬很快便恢復冷靜,沉思了一會兒,說道:

“下棋是需要經驗的,象我們這種下了幾十年的棋簍子,對定式、棋形、殺氣、做眼等等,只掃一眼就能夠看出來,不需要進行計算。但如果不知道,就要大傷腦筋。”

康節回過神來,道:“你是說,我下得太小心,雙方沒什么接觸戰斗,所以輸了。而你雖然布局虧了,但是對殺中小江經驗不足,所以贏下來。”

“差不太多吧。一般棋手在接觸戰中先判斷形勢,再選擇行棋方向,這些都不必進行計算,也不可能計算出來。但是江紅沒有經驗,一旦遇到復雜的扭殺局面,就得從一片空白之處開始計算。你看這顆白子,要逃出去有上下左右四個方向,有爬、尖、跳、大飛、小飛五種走法,直接選擇就有二十種。黑棋如果想要吃住它,至少要先考慮這二十種走法。而白的下一步又將有二十種走法,引出的變化是四百,再落子又將引出八千種變化。剛才黑棋想吃白棋,如果他沒有經驗,純粹靠計算,僅僅只考慮三步就要把八千種變化擺出來。這還是沒有考慮周邊環境,以及棋子與棋子間聯絡衍生出的其它變數。隨著局面越來越復雜,海量計算連電腦都難以勝任,何況是人腦!所以暈倒是必然的,不暈才奇怪呢。剛才他一定是頭腦發熱了,跟電腦超負荷死機一個道理。”

康節聽著聽著,嘴角勾出玩味的笑意,扭頭喊道:“小江,是這么一回事嗎?”

滿江紅閉緊雙眼躺在圍欄的條凳上,胸中煩惡已經減輕,只覺得滿天月光好象一只清涼的手撫摸著自己面龐,近處濤聲響亮好象銀瓶乍破,遠處濤聲如同悶雷,一遍一遍地碾著,永無止息……

聽到兩人的討論,他對林彬佩服不已。院長果然是院長,這番分析八九不離十。不過自己陷入計算狀態之后,也朦朦朧朧地意識到了危險,卻根本停不下來。以往在身體瀕臨險境時有清流出來撐場子,這次腦力嚴重透支卻不見動靜,難道它是一種物理能量,并不能在精神層面給予幫助?

“嗯,是的。”聽到康節詢問,滿江紅禮貌地欠身坐起,點頭回應。

“最多時你計算過多少種變化?”康節的神情有些期待。

“嗯,有上千種吧。”

棋子與棋子短兵相接,白刃見血,只能靠精確計算而非模糊感覺。變化一層層展開,一個個排除,仿佛在漫無邊際的迷宮里尋找出路。但是岔路以幾何倍數遞增,有的路很短,一眼就可以看穿,大部分要走上幾步才能看得清楚。還有一小部分幽深無比,帶出的岔路層出不窮,最多時至少有不下上萬種計算片段在腦海里呼嘯而過。

一聽說他數步之間就計算了上千種變化,康節頓時目露精光,擱下手中棋子,轉過身端端正正坐好,豎起大拇指稱贊道:

“常人在一瞬間能轉幾個念頭,卓越之士能夠計算幾十上百,但一閃念生千種變化的,是我平生僅見。雖然你的方法笨了一點,不勝窮舉,這份計算能力卻驚世駭俗。有沒有興趣進我鬼谷門,學習天算之術?”

暑假都過了,怎么又跑出個招生的?聽說道門不用電腦,不會想把小爺當成人肉計算機使喚吧?

滿江紅瞠目結舌,胡亂猜想,但是一口駁了康老的面子也不太好,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在研究院呆了這么久,他多少知道鬼谷門是道門中挺有名的一個大派,號稱能計算過去未來,康節還是門中的外事長老。街上那些拆字、算命、看相、摸骨的,就常常打著鬼谷子旗號混飯吃。不過他總覺得,相較于道門的元神出竅、騰云駕霧、縮地成寸等等神通,這踏罡步斗、推背八卦的費工夫不小,卻不能馬上驗證,還不能用于戰斗,只能算是軟實力,對此實在興趣缺缺。嗯,格桑大和尚的冥想遙感也應該歸納于這類預測學。

康節見他露出為難之色,心中一動,想這研究院魚龍混雜,不會有人先下手為強了吧,問道:“莫非你已經有了門派?”

他這么隨口一問倒是提醒了滿江紅,腦筋立刻活泛起來。

“小時候有個道士路過,收我當弟子,傳了一些呼吸吐納的法門。不過他見我遲遲不能產生氣感,就走了。”

這應該不算謊話吧,初次見面時朱叔叔確實像一個神棍。只是他走了,永遠都不會回來。

康節沉吟了一陣,還不死心,問:“是個什么樣的道士?沒告訴你門派道號嗎?”

什么派不派的,朱富貴確實從未提起。滿江紅想起了《曉園志異》扉頁上的一首詩,約一沉吟,道:

“師父黑瘦黑瘦的,沒告訴我道號同門派。不過師父經常吟一首詩,讓我想想……匡廬之巔有深谷……”

《曉園志異》里確實夾雜有一些修煉之法,獲益匪淺,說是癲道人的弟子并不為過。那是世上僅存的手錄殘本,并非印刷刻本,康老再淵博也不可能看過。

但令滿江紅沒有想到的是,他這里才吟出頭一句,康節便臉色大變。

“匡廬之巔有深谷,金仙弟子巖為屋。煉丹利濟幾何年,朝耕白云暮種竹。”

四句詩吟完,康節站起身,用左掌包住右拳拱手,說道:“江紅小友,康節失禮了。”

見到康節突然以平輩身份對待,滿江紅醒悟這首詩只怕大有名頭,生怕被他刨根問底,于是也學著認真回了個禮,向林彬和追命點頭致謝,道:“時候不早,我得先回去了。”

言畢急急而去。

康節見他走遠,重重坐下之后,半天沒有言語。

林彬瞧在眼里,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試探地問道:“康老,他的來歷是不是有問題?”

康節勉強一笑,長嘆道:

“林院長,研究院初起爐灶,來的十有八九都是雞鳴狗盜之徒,余下一二卻臥虎藏龍。龍五、龍九不必說了,武道最年輕的殿堂高手;格桑大和尚,在西域鼎鼎有名;這年輕人江紅的資質超卓,以武士身份擊敗高階武師,一瞬能閃千百念,來頭更是大得嚇人!”

“是怎么回事?”林彬一怔,愈發奇怪了。他也賞識滿江紅,卻沒有抬到這樣高度。

“你的圍棋水平在業余之中算頂尖存在了,說明呆國外這么多年也沒有把中華文化放下。我們常說中華文明博大精深源遠流長,撥開其外在,其核心無非三個字:儒、釋、道。我問你,末法時代最后一個飛升的仙人是誰?”

林彬目瞪口呆,半天才不確定地吐出一個名字,“張三豐?”

“別費勁猜了,你的思想偏向儒家一脈,敬鬼神而遠之。連世上有沒有神仙都懷疑,怎么可能清楚道門之事。”

康節哈哈一笑,道:

“三豐道長跨元明兩朝,一生如神龍不見首尾,留下許多傳說,可能成就了地仙之體。不過,道門最后一位被正式記載的飛升仙人叫周癲,曾幫助朱元璋取天下。大明立國之后,朱元璋還在廬山之巔立起了一塊碑,即《御制周癲仙人傳》,正史有詳細記載,現在這塊碑還在錦繡峰上立著呢。江紅剛才吟的那首詩就出自《仙人傳》,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么極可能是仙人的傳人,金仙弟子。”

好端端的下棋聊天,一下子扯進一位仙人,剛剛離開的那位還疑似金仙弟子,還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無神論者林彬被唬得不輕,動了幾下嘴唇,卻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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