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江紅豎起耳朵,好象雷達一樣收聽四面八方的動靜。●⌒,每一寸皮膚都繃緊,握劍的手有一點滑膩,手心出汗。
足音空洞洞的,正置身于一個空曠的“大廳”中。
實在是太過黑暗了,連天眼都只能模糊地瞧見周圍輪廓。他閉目凝神,靜默收心,逐漸心頭一片空明。強大的神識向外輻射而出,如章魚的觸手進行探索。
其實西域秘宗也有這樣神奇的功法,修為深厚者不需要聽、聞、看,就能夠體察數百米內的露滴蟲飛。滿江紅神識強大,雖然缺乏運用技巧與法門,一些基本功能卻無師自通,如猛虎天生會運用爪牙。
順著幽光的指引穿過大廳,進入一條通道,感覺越往前行,靈氣的波動越劇烈,好像平靜的水面遭遇越來越強的臺風,漸漸掀起滔天巨瀾。
數丈之后拐彎,便不過數米外又是一道彎,便見到了明亮的光線照射到崖壁,神識遭遇到的壓迫感陡然倍增。
警兆忽生!
滿江紅一驚之后,收了天眼與神識,把竹竿斜靠洞壁,微一屈身握緊雙拳,身體的感受力和靈敏度提高到了極致。
這明顯是要穿山腹而過了,不由得他不緊張。
若是碰上一個不講理的仙人,可咋整?
他調勻呼吸,把肌肉緊繃再放松,如是者三。在心里向諸天神佛以及上帝、宙斯祈禱了之后,他側身來拿跨三步,站立在了被光線照射的洞壁前。
轟,腦海好像遭遇到了洪流,無情的水沖刷堤岸,帶走沉渣。
只見前方一輪明晃晃的月亮,仙人正端坐在月輪中,頭發根根似鐵,刺向蒼穹。
他身體無恙,但意識被暴烈沖刷,靈魂幾乎要粉碎,連自我都晃晃悠悠,不知道正飄向了哪個角落。滿江紅以一線清明謹守本心,顫巍巍雙膝跪下,道:“小子滿江紅,求仙人垂憐賜下靈藥。”
以前還鄙夷島民動不動就跪,現在發現,對于強大得多的生命,臣服真的是一種本能。
垂頭跪下之后,如山岳一般沉重碾壓的精神沖擊立刻減弱,滿江紅頓時輕松了許多,腦筋又開始活泛起來。
靠,這仙人怎么不說話?
靠,這個仙人吊炸天,頭發居然是爆炸式,跟樹杈子一般。
“小子滿江紅,求仙人垂憐賜下靈藥。”
他再說一遍,還是沒有回應。
某人賊眉鼠眼地挑眉上覷,差點把心肺氣炸。
眼前哪里是什么仙人,分明是一塊大石頭,上頭好像頂著一捆芹菜!
但他依然沒有造次,琢磨這來自“月亮”的神識壓迫,恐怕被五米外的大石頭擋去了多半。于是依舊伏低身軀,膝行挪到了石頭前。
這顆好像太師椅的龐大石頭正中間被剜去了,露出一塊好似胸甲的石板,上面還刻著字。那捆“芹菜”擱在頂上,真的好似人的頭發。
“月輪”明晃晃,清幽幽,云氣縈繞。
盡管背光,昏暗。但滿江紅目力極好,看得分明。
只見石板首行為:榨汁,日服三次,立愈。
他大喜,心道仙人果然是仙人,早早就留下了靈藥在此。
然而下一行字,卻令他毛骨悚然。想了又想,還是一咬牙抓下石頂的“芹菜”,膝行而退,倉惶出洞。
才返回萬蛇谷,就聽到谷口遙遙傳來一陣陣吶喊。
原來滿江紅偷入萬蛇谷,早有人報告了花戎。他心中著急,當即糾集了二、三十人,手拿棍棒刀槍,身涂驅蛇藥,吆喝著趕去。沿途有島民見了,一打聽是去救滿少俠,便紛紛加入,隊伍就越發浩蕩了。
人一多,事情就好辦。花戎提刀開路,眾人用濕布巾蒙了口鼻,吶喊連天,用竹桿拍打草叢,驚得蛇鼠亂竄。
等花戎砍掉谷中那堆擋路的荊棘,只見山坡上茅草波翻浪涌。
不好,大蛇來了!幾十個島民嚇得轉身就逃。
巨蟒盤在路中,花戎卻不慌張,掂了掂手中鋼刀,吩咐道:“大家準備,我一舉刀,大家就投石頭、火把,手里沒有武器的先退遠一點。”
“千萬別引發山火!”老成一點的島民說道。
“快看那邊!”有人驚叫。
只見滿江紅出現在了山坡上,一手執竹竿,一手執一捆“芹菜”,顧盼踟躕。
巨蟒緊張地瞅著滿江紅走近,縮頭縮尾地想逃又不敢逃。
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見,滿江紅走過去,輕輕一拍它的頭,那巨蟒竟然有如受寵若驚的孩子,討好地用舌頭去舔掉他胸膛上的汗珠。
原來那捆“芹菜”喚著青蘭草,島上零零星星到處分布有,卻都低矮粗糙,不似這般高挑窈窕水靈靈。
一聽說要榨汁生飲,三位醫生起先同仇敵愾,顯示出了良好的職業道德,紛紛言稱使不得。然而匪兵甲乙鋼刀的發言權更大,醫生們隨即集體失聲。
在滿江紅的監視下,青蘭草被洗凈榨汁,分成三碗。中午飲下第一碗后,如歌身上的浮腫全消,沉沉睡去。傍晚飲下第二碗后,竟然睜開了眼睛。
三位醫生目瞪口呆,滿江紅沉默不語,眾人皆以為神。
晚上山寨大擺宴席,酒過三巡,花戎停杯笑問滿江紅:“這酒怎么樣?”
“嗯,不錯。”對酒他并不是行家。
“這是林四娘家埋了十幾年的好酒,以為如風喜歡,所以帶了幾壇到島上。你是知道的,對于這些王侯貴胄,朝廷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暈,大哥你入戲好深!
“她說了,家里還埋有以偶壇二十年的女兒紅,問你什么時候開。”
南方風俗,若生下男孩子,就將一壇酒埋入地下,長大成婚時再開啟,稱狀元紅;如果生下女孩,長大出嫁時再開啟,稱女兒紅。
滿江紅心里倍兒清楚,這是林四娘在委婉地問,自己和如歌什么時候成婚。
“宋太祖一條齊眉棍掃平天下,花某人好生佩服。不過卻有一件事情他做得不夠丈夫,你猜是哪妝?”花戎一飲而盡,問道。
“陳橋兵變,黃袍加身?”
“大勢所趨,黃袍加身只是遲早的事,不算是欺負人家孤兒寡母。不過他千里送京娘,為了自己‘英雄好漢‘的名聲辜負了京娘。縱然最后威加海內,思及京娘懸梁自盡,豈不有愧于心?”
大哥,你知不知道,自己都當兩回媒婆了!
滿江紅苦笑不已,曉得花戎記憶已變,性情卻是一點都沒改,詼諧灑脫,好做月下老人。
玉笥島方方正正兩頭翹,像一個飯籃子,像一顆銀元寶,其實最像一艘乘風破浪的巨船。
那藥甚為神奇,到第三天如歌就脫離危險,只是身子還有點虛,需要仔細調養。
這一天黃昏,滿江紅把山寨里的竹椅搬過來,鋪上被褥擺放在林四娘家院里,讓如歌半躺在上面呼吸新鮮空氣。
你儂我儂,忒煞情多。
情多處,熱似火。
把一塊泥,捻一個你,塑一個我。
將咱兩個,一齊打破,用水調和。
再捻一個你,再塑一個我。
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與你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
如歌哼著哼著,偶爾一瞟未脫稚氣的男子,唱到最后一句時,聲音幾乎細不可聞。
黃昏的太陽柔和溫潤,渲染出一天錦緞。
遲暮的英雄,將落的夕陽,風華已逝的美人,總是令人無限感慨。
二人靜靜望著火燒似的天海盡頭,紅日緩緩西沉。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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