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靶子到了。”
給出側面的武皇陛下,偏分的劉海,配合蓬松的低馬尾造型,修飾出了滿滿的優雅滋味,沖擊力倒是略減。
而相對于驚艷的容貌,武皇陛下的嗓音略平了一些,較為低沉,語速略慢,咬字特別清晰,語氣則起伏生動,結合她的笑容,讓人總忍不住去考慮,是不是什么“言外之意”。
羅南更覺得自己神經衰弱!
他吁出口氣,扭頭看向丘陵之下,那里剛拐出一頭丑陋的無毛怪獸,肩高肯定超過兩米,身軀胖大,長嘴獠牙,正抖動著一層層肥厚皮肉,悶不坑聲地沖上來,距離他們只有五十米不到。
畫面感驟然緊張,武皇陛下則不緊不慢地解說:“這是一只‘褶皮野豬’,荒野上常見的低級畸變種,幾乎沒有研究價值,但皮厚血長,沖擊力也不俗,成群結隊的時候,總是很讓人惱火。”
說話間,武皇陛下摘下肩后的輕攜型電磁步槍,也不瞄準,單手開火,瀟灑自若。
金屬彈丸準確命確褶皮野豬皮肉最薄的頭部,深嵌進去,但很快在皮肉蠕動中,掉落下來,血流如注,糊了滿臉。
褶皮野豬有些發昏,但搖搖腦袋,還是一往無前地沖上去,充分驗證了“皮厚血長”的評價。
武皇陛下身形不動,微笑繼續:“單純的物理沖擊收效不大,軍方槍械需要一定程度的集火,才能見效。不過作為能力者,我們可以這樣……”
話音方落,褶皮野豬怒睜的眼眶,就有一邊迸出血花。這頭巨碩的畸變種,喉間發出極不相稱的尖銳嘶叫,身軀迾趄,險些滑掉。
再看左邊眼眶,那里炸開血洞,血肉模糊,一只眼睛已經瞎掉。
羅南莫名其妙,剛剛發生什么了嗎?他沒看到武皇陛下有任何多余動作。
瞎了一只眼的野豬,變得分外狂躁。即使位置判斷出了些問題,奔騰的速度卻更快。
偏在這時,精良的視頻剪輯,以ar形式,在羅南身側另開了一處虛擬屏幕,慢鏡重放剛才的瞬間,幫助羅南這樣的菜鳥,還原當時的過程,武皇陛下同步解說。
虛擬屏幕上清晰顯示,褶皮野豬發力沖擊之時,半透明的水滴憑空凝聚,直接穿透瞳孔,使脆弱的眼球爆裂……但也僅此而已。
武皇陛下也說:“我剛剛發出了一記滴水劍,效果不算太好。之所以這樣,是希望向大家表明一件事:在實際應用中,不應該高估它的殺傷力,畢竟這只是覺醒者層面的技巧,使用不當,會讓局面變得更糟。”
聽起來很有道理,可真的不是為失手緩頰?
羅南尚未走出丟臉的陰影,不由懷著一點微妙心思,惡意猜測。
可下一秒鐘,距離還有二十米的褶皮野豬,另一只完好的眼球也炸開了。
情形看起來和上次差不多,褶皮野豬再次咆哮,可叫聲才發出一半就斷掉。粗壯的身體也失去平衡,直接撲倒,向前滑行,在距離武皇陛下五米左右,失去了所有動能,只剩下本能的肢體抽搐。
羅南張開嘴巴,這回他真的不理解,問題究竟出在哪里。
這時候,武皇陛下上前兩步,就像一位野外研究人員,在褶皮野豬旁邊,單膝半跪半蹲,任由干燥的紅土沾上獵裝膝頭。
緊接著,她纖長手指虛劃,褶皮野豬堅硬如鐵的頭顱,就切分開來。
直到這個非人的動作,才讓人記起她超凡種的身份,哦,三年前她還不是……羅南昌不知是第幾次被這個思維定式絆住了。
解剖場面很血腥,卻更有助于還原事實真相。羅南如臨現場,也往前兩步,便見到褶皮野豬的大腦組織徹底成了一團漿糊。
這殺傷,別說一頭野豬,就是巨象也要死個干凈。不過前后兩回,效果怎么差了這么多?難不成是作弊?
羅南陷在惡意猜測中,難以自拔,另一邊的武皇陛下則已經說出了答案:“就破壞力而言,這是銳化、爆裂雙重加持的水滴沖擊效果,而為了控制它穿透眼底,進入大腦,還有導引的加持。”
武皇陛下微笑解釋這門攻擊技的要點,如前所說,“滴水劍”名為“劍”,其實是一種精神干涉物質層面的攻擊技。
原理是以靈魂力量形成特殊回路,充分做功,攝取大氣中的水分子,實現銳化、爆裂、增遠、加速、導引等一系列加持,以瞬間斃殺敵人的技巧。
“滴水劍”技法,最核心的回路結構,稱為“凝水環”。只有通過這一結構,才能迅速聚集水分子,并在此基礎上,實現銳化、增遠、爆裂等種種效果。
為此,靈魂力量需要在貼近物質層面的位置,雕琢塑形,粗糙點沒關系,維持不久也沒關系,重點是瞬間成形的突然性和爆發力。
“憑空攝取水分,并不容易,更會貽誤戰機。所以,最理想的使用方式,就是通過敵方眼睛、嘴巴等較為潮濕之處,盡可壓縮集聚的時間,因糧于敵,達到瞬發的效果。”
武皇陛下的態度是坦承的,她對該門技法在實戰應用的短處,并不諱言:“再重復一遍,單純的水珠是沒有殺傷的。必須具備銳化、增遠、加速、爆裂、導引等五種加持效果,才有意義。而這六種結構各自獨立,除了凝水環是核心步驟以外,其他效果要根據具體情況加以增減。為此,使用這門技法,實戰中必須保持高度的冷靜和清醒,但很可惜,相當一部分人做不到這點。無關天賦,只是性格問題。”
性格不也是天賦之一嗎?羅南很想用剛學來的根器、根性、根機的分判之術,和武皇陛下打個擂臺,可惜這沒意義。
此后武皇陛下逐一講解包括凝水環在內的六種結構回路,配合虛擬屏幕的放大模型,還有現場演示,深入淺出,很是清晰明白。
實境級的清晰度,配合六耳的強大播放功能,效果是驚人的。除了理論,武皇陛下信手凝就的結構回路,就算是為了演示,刻意使之顯化,但那份靈魂力量波動變化,也能為人所感知,這就非常不容易了。
怪不得視頻文件體積巨大,要復現這種細節,究竟要消耗多少資源啊!而且肯定有里世界的專門技術在里面。
實境中的武皇陛下,還趁機販賣私貨:“現階段的精神側應用技法,就是結構的藝術。能力者充分利用靈魂力量的可塑性,以干涉力形成功能結構,再去影響、控制更多的有效物質成分,實現精神扭曲現實的超凡效果……”
羅南聽得連連點頭,他聯想到了“魔符”,人面蛛的攻伐手段,往往也是通過復雜而特殊的結構來實現。只不過那家伙完全沒有物質根基,只能在精神層面弄影。
還有杰克所說的“構形”,亦即能量信息運轉結構,在燃燒者身上體現得非常明顯。
此后,武皇陛下還就“結構藝術”這個話題,提及了“滴水劍”的高端應用標準。以她的說法,水珠爆裂并不困難,難的是凝如彈丸,銳如利刃,擊人要害而不自傷,不過要實現這一點,凝水環的雕琢塑形就需要非常精密,結構穩固,為此消耗的心神太大,不夠經濟,不需要求全責備。
消耗太大,不夠經濟?
羅南現在就對消耗敏感,耳朵一下子豎起來,難道這顆乍現即破的小水珠,也能消耗大量靈魂力量?
他的興趣一下子拔高了好幾層。
可惜的是,武皇陛下并沒演示這種所謂的“高端技巧”,這讓羅南的惡意猜測再度爆發:是不是你當時也做不到啊?
視頻結束了,羅南意猶未盡。此時剪紙發過來的講義筆記,他都還沒看,僅從武皇陛下的解說入手,已經有一份自己的理解。
控制精度和臨陣機變,是“滴水劍”技法的核心,但最基礎的還是精度。其基本要求,就是要在毫米尺度上雕琢有關結構,粗放的模子是沒有效果的。
要精度才好!羅南是精密向的精神強化者,精神感應又是第一等的敏銳,本身又有構形的基礎認知,在這上面優勢極大。
剪紙說得不錯,這門技法,簡直是專門為他準備的一般。
哦對了,他還算一個畫師。結構藝術,某種意義上也算造型藝術嘛!
對“焚心刀”的渴望,暫時被羅南丟到了九霄云外,他忍不住想要踐行一下這門c級技法,而且他心氣高,就要從高處來。
那種短時的、不穩定的結構,他是不屑的,要來就來最精密的那種!
羅南當下就遵照武皇陛下的建議,打開了房間里的空氣加濕器,增大空氣中的水分含量,一步步跟著講解,嘗試以靈魂力量雕刻結構。
心氣高是一方面,羅南本心還是個謹慎的性子。他沒有想一口吃個胖子,將相對復雜的“滴水劍”整體結構全部拿下,而是暫時忽略掉后面的五種加持結構,全副心神都盯住“凝水環”。
這個結構回路,是精神干涉物質層面的起始和根基,不把它弄個通透,后面的也無從談起。
從放大的微觀模型來看,“凝水環”的結構,更像是一個平滑的面包圈,中央空虛,整體上規則不復雜。可要以靈魂力量準確描繪出內外環的三維曲面結構,對很多人來說,可以直接跪了。
這是武皇陛下強調的難點。
然而,羅南在漸漸潮濕的臥室空氣里,只失敗了兩回,就讓相關的結構,呈現在虛空中。
這枚凝水環,直徑僅有002毫米,只這一手,就碾壓了絕大部分覺醒者。
當然,開始嘛,雕琢的功夫多了些,根據六耳的計時,是47秒。再加上水分子集聚成型的時間,已經奔著10秒去了。
至于凝水環結構本身,粗糙還是難免,水珠成形后的維持時間相對于集聚時間,更是低得可憐,只有04秒,在實戰上毫無意義。
可有個詞兒叫什么來著?熟能生巧!
做這種工作,相較于人面蛛的能量信息運轉結構,除了尺寸較小,也就等于是畫一個比較復雜的圈子,不計較精度和細部的話,真的不費事。
對這點羅南還有些不滿——誰說消耗大來著?
可這樣確實方便大量練習,一個做好了,就不用再管,任它自己集聚水分子,然后碎裂。羅南只管做下一個,繼續調整。
三五秒一次,一分鐘就是小二十次。很快他對凝水環結構熟悉了,大部分凝水環的塑形,都能壓到兩三秒以內,這樣一分鐘就奔著三十次去了。
一分鐘內,三十次重復,而且多數都是次品,難有實效。
枯燥嗎?挫敗嗎?也許有些人感覺是枯燥的、挫敗的,可羅南不這么認為。
一切都要看細節。
他學速寫、素描的時候,也是靠著大量練習,慢慢磨出來的。勾勒輪廓的時候,看似扯出一根根大差不差的線條,重復而乏味,其實是僵硬還是柔順,是粗糙還是細膩,手是能夠清晰感知到的,人的審美是能準確把握到的,相應的成就感必將隨之而來。
是的,只有思維細膩了,才能觸碰到更微妙的層面,捕捉到一點點變化、一點點進步的成就感。
如武皇陛下所說,“滴水劍”技法是一種結構藝術,稍微變形,就是一種造型藝術。他的感知,他的審美,是能夠評判的。所以羅南可以借用以前的成功經驗,知道自己究竟要達到怎樣的標準,對前期的枯燥練習,也有相當的心理準備。
距離不是太遠,進步可以目見,為什么不一鼓作氣完成呢?
羅南真的把它當成了畫畫,就按照當年的套路來,短時間的無腦練習之后,就不再輕易動念塑形,而是多動腦子,與武皇陛下的示例相對照,仔細模仿、修正。
速度先慢下來,有所領悟之后,又開始提速;然后再慢、再提速;最后一路狂飆。羅南也忘了自己練習了多少次,開始還通過六耳記錄一下,后來哪還顧得?
大約過了兩個多小時,約摸快到中午飯點的時候,羅南心頭靈光乍現,靈魂力量的畫筆刻刀,出奇地流利明快,幾乎感覺不到雕琢的過程,一縷念頭,如一枚印章,穩穩按下,凝水環就刻印在精神與物質的層面交界處。
這份感覺,如雨燕貼水而飛,劃出淺淺水痕,剎那美景,鐫刻在鏡頭之上,永遠留存。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