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嘯音爆得古怪,來得猛烈,有種不顧一切的死滅之意,其特質便如同一桶濃烈的火油,引爆了淵區,又反沖到物質層面。一輪干涉激蕩,極為兇毒。
便是以汪勇之能,耳膜也是微痛,腦中更為之一昏,但這并不妨礙他的判斷:
“是黑獅,他留下的毒咒。”
黑獅是橫行黑非洲,研究死滅與瘟毒咒術的大家。以那個“肉瘤”的重要性,設置后手很正常,可早前羅南“黑”掉的時候不爆,這時候才放馬后炮……是怎么個意思?
猝不及防之下,汪勇被毒咒掃到,多少吃了個小虧,處在毒咒爆點的屠格,受到的沖擊只有更甚。
汪勇就看到,屠格捏爆“肉瘤”的袖口出現明顯波動,并一路傳導上去,使其上身微幅后仰,頸側血管略有鼓脹……
但也僅此而已。
屠格信手甩掉手心中殘余的肉沫血漿,由墨鏡覆蓋半邊的面孔,仍看不到什么變化。
這家伙,一身修為,真的深不見底。
汪勇心中感喟之際,卻也克服了黑獅布下毒咒的非實質性影響,手指扣住了塔卡爾背心衣物,猛向后拉。
“回來!”
汪勇可不只是拽衣服,而是強行壓制住了塔卡爾暴躁奔放的力場,不使其對屠格造成任何影響——其實屠格已經有了足夠的反應時間,但他由始至終,都沒有理會塔卡爾這一茬,表現出對汪勇的絕對信任。
呃,以汪勇對屠格的理解,信任未必,更可能是一種“戰友”式的原則。
反倒是汪勇,倒想吐一口槽:
剛才“激活”塔卡爾的電光,是從你那邊漏過來的吧!
不管怎么說,汪勇終究沒有辜負屠格的心意,即便對處于詭異暴躁狀態下的塔卡爾,仍未實現完全的控制,但還是強行將其扯回來,沒有讓他觸碰到屠格的衣角。
塔卡爾意志雖然昏昧,但身體本能還在,仍然持續掙扎,像一頭失了智的野獸。這時候汪勇更不可能殺他,干脆配合著用上了關節技,想著拗斷這黑大個的胳膊、大腿去球。
方寸之間的掙扎格斗,看上
去仍然激烈,肌體關節的碰撞,摩擦帶電,勁風四溢,甚至與露臺上吹刮進來的陰冷海風,形成了強勁的無序湍流。
可在汪勇的意識里,形勢算是基本控制住了,他隱約能夠感覺到,羅南投射的靈魂力量,隨著被捏爆的“肉瘤”一起,崩得粉碎……吧?
屠格這時候才轉過臉來,兩人隔著各自的墨鏡,算是交換個默契眼神。
而緊接著,二人眉頭都是一皺。
窗外嗚聲風嘯,水聲轟然,仿佛海浪翻騰,拍擊游輪側舷,直打到套房所在樓層……真的有水花飛沫,濺謝進來,臨著露臺的兩個昏迷中的“供血者”,一下就給澆得濕了。
豈有此理!
這里距離海平面怕不有60米以上,浪頭打到這里,難不成是海嘯嗎?
當然不是,只不過外面天空中,那烏沉沉的云頭,依衡是在大氣湍流中形成了一波水龍卷,正好打在船頭,余波未盡,帶著水波氣流,橫掃游輪側弦,帶出了不知多少聲尖叫。
甚至還有濃霧般的煙云,在狂風作用下,直塞進來,與臥室空氣中躥動的電流相激,噼嚦啪啦,又一陣亂響。
“去外面了?”汪勇第一時間就想到了羅南。以他所在的位置,也正好可以看向露臺外面的情況。
他的視線剛有些飄移,屠格低沉的嗓音就響起來:
“在這里!”
“哪兒?”
屠格沒有回答,汪勇看過去,卻只看到他面上墨鏡反射的絢爛電火。
在純粹視覺的領域,當前的臥室,明滅的電光仍然具有超強的支配力。細密的電火在空氣中交織,映在黑色的鏡片上,再交互映射,一時間竟也有極度詭異的絢麗之感。
汪勇可沒有欣賞的心思,受屠格提醒,他也覺察到了一些異常。
當下最主要的“電源”當然是塔卡爾,這頭失了智的野獸,仍在負隅頑抗,身上時有電光流動,擊穿空氣,最是惹眼。
只不過,無論是屠格還是汪勇,都感覺到,不知什么時候,電火的性質,至少其中一部分的性質,好像有所改變。
給他們的
感覺是:此電火非彼電火,特質大不相同。更準確地說,是有某種完全不一樣的“電火”,莫名滲透進來。
“啊啊啊啊啊……”
嘶啞的咆哮聲,又從塔卡爾的喉嚨里迸出來,打斷了汪勇的心思。這家伙明明已經被汪勇砸斷了右臂肘關節,再算上左肋重創,肌體功能大損,偏還是這般沒完沒了。
甚至于他體內暴烈勃發的力量,也在不顧一切地催運提升,如同超負荷運轉的汽輪機,輪葉激轉,隨時可能在超高壓的環境中,扭曲崩盤。
真是失心瘋了!
可是,羅南又是怎么做到的?
很顯然,他前面“控制住形勢”的結論,下得早了。
無論是眼前,還是感應中,都沒有羅南的影子,可那個僅以靈魂力量投射作用的最年輕超凡種,卻以各種各樣的形式,宣告他的存在。
恰如無形無質的魂靈,無所見而無不在,甚至可能就“光明正大”地站在他們面前,用冷誚的目光注視過來。
汪勇心中已有些焦躁。
自從羅南發動以來,套間里真的是亂成一鍋粥。物質層面與精神層面、控制與反控制、破壞與反破壞……還有此起彼伏,仿佛永遠都不可能窮盡的意外。
偏偏這些該死的意外,總是把最骯臟的屁股對著他們,只向羅南露出諂媚的笑臉。
這種意外遭得多了,真的很容易心態爆炸。
汪勇漸漸也回過味兒來:羅南的視野和層級,明顯不局限于單純的“對線”,不拘于人,不滯于物,而是操縱調動周邊一切可以運作的資源,將其整合成不可思議的領域。
要說精神側與肉身側的差別就是這樣,但被一個17歲的小毛孩子做到這一點……
汪勇手上忽又一麻,卻是已經陷胸斷手的塔卡爾,又一次掙扎,這回直接用上了牙齒。他扭頭嘶叫,要來咬汪勇的喉嚨。
那血糊一片的面孔,當真猙獰可怖。
這還罷了,可那班斑點點的血漿肉沫,抽搐跳動,彼此又有“電光”相接相通、相互串聯……
這又是怎么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