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若無一點追求,豈不和咸魚沒有區別?
讀書寫字,修身養性。
習武練劍,強身健體。
深山久居之時,這就是羅文的主要生活,就像是多年念經的老和尚,持續著單調無欲的生活。
這樣的生活習慣不能說不好,但絕不是一個才剛滿十六歲的少年應該有的個性!
師傅經常說他太過老成,太過沒有追求,但羅文呲之以鼻,他總覺得這是因為師傅太過懶散,又不愛看書,既不懂武之極樂,也不知書中精彩。
這樣的觀念一直持續到下山之前。
……
煙塵散去,警報聲停,營地陷入一片詭異的安靜。
士兵們端著槍,遠遠站著,沒有輕易靠近。
他們畢竟訓練有素,很快就從混亂中平復下來,待看清楚營地中央那頭巨獸的模樣時,一個個也都瞬時明了,原來又是空騎兵軍團長的寶貝女兒在鬧事!
曾經,碧玉飛龍獸的出現就代表著軍團長林立的到來。
但現在,人們更多的會想到那個四處搗蛋,把烈炎城鬧得雞飛狗跳的黑長直少女!
只是,這一次的倒霉蛋又會是誰?
哨兵將哨塔上的大功率探照燈轉向營地中央,高亮的燈光將事發現場徹底照亮,碧玉飛龍獸墨綠色的鱗甲反射著森冷的光。
大量第一次如此近距離見識到龍獸姿態的士兵已是臉色發白,在龍獸龐大的氣勢下連連后退,潰不成軍。
但稍微冷靜者,卻駭然發現,碧玉飛龍獸的腳下竟然踩著一個人!
“王公子!”一個隨隊的軍官顯是認出了羅文,高聲驚叫起來。
陳赤猛地轉頭瞪向他,若是王霸被踩扁,這軍官就是第一個要被滅口的人!
但下一刻,他已無暇顧及此事,卻是那碧玉飛龍獸突然發出一聲刺耳至極的嚎叫,那不是憤怒的咆哮,也不是示威的龍吼,而是痛苦的哀嚎!
從那尖銳急促的哀鳴聲中,任誰都能聽出隱藏其中的強烈痛苦!
碧玉飛龍獸突然展開巨大的雙翅,瘋狂拍打著想要沖天而起,掀起的狂風刺激得遠處的人們睜不開眼睛,但從艱難睜開的雙眼縫隙之中,他們卻愕然發現,無論那碧玉飛龍獸如何拍打翅膀,都始終飛不起來,就像……
就像腳掌被套上枷鎖的籠中小鳥,如何掙扎也無濟于事!
龍頭頂上,林鹿兒拼命抓著鱗片的凸起,本身實力的不足在此刻彰顯的淋漓盡致。
若沒有套上龍鞍,她甚至不能在欲要飛翔的龍身上站穩腳跟!
但她稍微上翹的眼眸之中雖有些許畏懼,更多的卻是一股狠辣!
“飛起來啊!紫媽!只要飛起來,就算這王霸力氣再大,也不過是沒有翅膀的爬蟲!
身為一個空騎士,林鹿兒雖然學藝不精,但在其父的影響下,最基礎的戰斗理念卻早已根深蒂固。
所謂“空騎士”,天空才是自由翱翔的戰場!
但為時已晚,從她在地面上召喚出碧玉飛龍獸起,一切都已經注定。
未曾出鞘的新手劍,生生刺入碧玉飛龍獸的腳底板,羅文單手握劍,不需任何杠桿,就輕松撬動了這條龐然巨獸!
“飛不起來!”
碧玉飛龍獸紫砂,在瘋狂掙扎后突然醒悟過來,腳下那人類雖然身軀渺小,卻似萬噸巨石般沉重,以它的力氣,根本不可能飛起來!
有這么一瞬間,它仿佛從這個人類身上嗅到了鶸的氣息,那是龍獸的天敵,擁有比龍獸更強的力量和速度,以及輕易撕裂龍鱗的鳥喙和利爪!
但這個念頭只浮現在那一瞬間……
因為下一秒,它就被一股莫名巨大的力量拖倒在地,同時腳掌的傷口中傳來撕裂般的劇痛,從掌心之中被生生拉扯開來!
再下一秒,它人生第一次體驗到了過肩摔的威力!
千斤墜、過肩摔,前者是梅花樁中最基礎的架勢,后者更是連武功都不算的簡單技巧,卻生生將一頭龍獸砸倒在地。
巨響和煙塵再度出現,但軍士們的心態卻已經與上次截然不同。
碧玉飛龍獸的半個身體被埋在泥土中,滿身碎裂的鱗片中夾雜著污濁的龍血,以生命力龐大而著稱的龍獸竟然沒能經受著這簡簡單單的一擊!
軍士們屏住鼻息,完全被這似乎只存在于夢中的驚人一幕所嚇住,半點不敢出聲。
“啊嗷!”
碧玉飛龍獸奮力昂起頭,對著天空發出驚人的嚎叫。
——它想要動起來,但沉重的身軀卻像鐵石般僵硬,根本動彈不得!
但是它拼命的動作卻成功吸引了注意,人們終于意識到,一個至關重要的人,此刻竟并不在視野之內!
然后他們順著龍目抬頭,駭然望見那個飛墜而下的單薄身影!
林鹿兒,正從高空墜落。
“接住,快把她接住!”
陳赤和胡鵬等人發了瘋似的喊叫起來,他們根本不敢想象林鹿兒摔死在這里會給他們,甚至他們的家族帶來什么樣的后果!
那可是空騎兵軍團長林立的獨生女啊!
當獅鷲與飛龍大軍包圍家族時,還有誰能笑得出來?
……或許,是有的吧?眼前不是就有一個現成的例子么?
但那終究是別人,甚至是敵人!
卷軸、護符、魔劍……各種魔法道具被拋擲而出,這些人都是貴族子弟,救命防身的道具總有那么一兩樣!
然而,他們實在是站得太遠了!
過遠的距離保證了他們的安全,卻也注定他們無法在短時間內趕回去救人……
思維最是敏捷,立刻就察覺到這一點的陳赤,當場就跪倒下來,雙手抱頭露出絕望的神色,眼睜睜地看著林鹿兒越墜越快,直到——被一束極其細微的流光射中!
林鹿兒的墜落趨勢突然改變,順著那束流光橫移,被生生釘在黑血森林最邊緣的一顆巨樹之上!
“轟隆!”
天空突然劃過一道金黃色的閃電,雨滴顆粒墜落,越落越大,轉眼間化為傾盤大雨,像是要洗凈這人世間的所有污垢。
林鹿兒順著樹干直線滑下,低頭看著濕透的紗裙上遺留的小洞,雙目之中依次閃過痛苦、兇狠,以及幾分茫然。
大雨淋濕了人們的臉,咸濕的汗水、淚雨與雨水混雜在一起,早已不分彼此。
兔頭人阿魯突然聽到腦中傳來一聲呼喚,它錯愕半晌,醒悟過來后連忙抓起裝著拉格納羅斯的蛇皮袋,一路拖拽著向營地外跑去。
一道稍顯落寞的背影,逐漸浮現它的眼前,它瞪大眼睛,越發加快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