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公,”李世民有些疲憊的道,“朕打算由你出任嶺南道行軍總管,統領江淮嶺南兵馬,南下平定寧長真馮暄等叛亂。”
魏征出列,“陛下,臣以為無須衛國公率大軍南下,嶺南之亂,有李太師一人足矣。”
“嶺南寧長真、馮暄、談殿等酋舉兵叛亂,馮盎、陳龍樹至今還有表態,嶺南已經大亂,朕豈能坐視嶺南糜爛?朕也不會容忍嶺南的叛亂,不會縱容,更不會坐視,這一次,朕絕不手軟。嶺南,也是大唐之嶺南,馮寧幾家身為大唐之臣,卻起兵叛亂,必須鎮壓平定。”
魏征卻不支持皇帝大動干戈的舉動。
嶺南現在傳來的消息,也只有寧長真、馮暄和談殿幾人反,馮盎和陳龍樹都沒有起兵。馮暄雖是馮盎兄弟,但馮家卻是以馮盎為主,而且那個陳龍樹更是緊跟著朝廷這邊,與談殿還是世仇。
嶺南之地,地處偏遠不說,而且那本來就是羈糜之地。如果朝廷貿然興起大軍前去討伐,一來興師動眾,耗費眾多,而且不熟地形,兵多未必管用。甚至反可能讓馮盎等驚懼,逼反他們。
“臣依然建議,由太師李超前往嶺南安撫平亂。”
“李超也只有幾千兵馬。”李世民道。
“陛下,廣州和交州都是朝廷控制之下,那里還各有幾千兵馬。況且,馮盎和陳龍樹未必會反,李超到了嶺南,可以征調他們出兵配合。”
“朕是擔心文遠兵微將寡。”
“但文遠手下有五千現在的兵,比起臨時從江淮嶺南各地征召兵馬要快的多。如果陛下還擔憂李文遠兵少,那么陛下可下一道旨,著李超暫時節制嶺南諸道兵馬,受其節制。”
皇帝猶豫。
他倒是相信李超的用兵能力,只是李超此次本是去收服其封地越國。這也是他暫時離開朝廷中樞,如今讓他統兵平亂,這亂子估計很快就平定了,那到時李超又立一大功了。
“遷王珪任廣東道宣撫使兼廣州刺史,遷崔仁師任廣西道宣撫使兼邕州刺史,遷楊師道任廣南道宣撫使兼交州刺史!”
“授李超廣東廣西廣南越南云南湖南黔中七省宣撫處置大使!”
朝會結束。
李世民在御書房召見三院宰輔。
皇帝背負著雙手,在殿中踱步。
良久,皇帝開口,“自秦漢到隋唐,嶺南之地雖早就設置郡縣,然一直以來,皆有名無實,名為朝廷郡縣,實為羈糜之地。秦末漢初,趙陀甚至建立了南越國,甚至一度稱帝,南越立國一百余年,擁有嶺南兩廣之地,甚至占據初建部份。”
“后南越雖降,然則中原對嶺南控制一直非常弱。前朝之時,嶺南也是叛服不常。朕思之,大唐豈能有此等國中之國。此次馮寧叛亂,朕以為倒是一個機會。朝廷有了出師之名,可以正式討伐,對嶺南奪得控制,真正的控制,將那些俚獠編戶齊民,把嶺南之地盡歸朝廷。”
皇帝的一開口,就公布了如此雄心,在坐的宰輔們倒沒有誰意外。
他們的皇帝是個雄心勃勃的君主,想要遠超秦漢,超越秦皇漢武。過去朝廷沒空理會嶺南,他們肯安穩的呆在那里做自己的土皇帝就好了,但現在,皇帝已經不滿足了。
皇帝幾次拒收嶺南酋帥們的進貢,才使得嶺南酋帥們心中不安,有了這一次的叛亂。可以說,這都是皇帝故意引來的戰爭。
“陛下,臣以為改嶺南之羈糜之制也是大勢所趨,但飯要一口口吃,事情要一步步做。嶺南很大,又很偏遠,兼之秦漢以來,世代皆為羈糜之制,地方豪酋們實力很強。如果一步到位,這無疑不現實。臣以為,還是一步步來。”宰相之首的房玄齡當眾表明態度。
他支持朝廷把嶺南收歸朝廷直轄,但他建議放緩點步伐,慢慢來。
“臣以支持房相之言,不急于一時。”杜如晦跟房玄齡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房謀杜斷態度一致。
李世民見這兩位都是大方向持贊成態度,心里倒松口氣。他就擔心宰相們不肯同意,“兩位相國,那依你們之見,這步子怎么樣才算是不邁的太快呢?”
“借此嶺南羅欽幾州叛亂之機,先發兵平亂。然后在叛亂幾州平定后,取消酋帥世襲,改派朝廷流官任職,并對俚獠進行編戶登記,把他們原占有的土地登記在冊,發放給他們。同時,在當地設立軍府,點選府兵,并移漢民過去屯耕,同時筑城修堡。”
房玄齡提出的是插釘子的辦法。
把那些打下來的地方,直接派流官、駐軍隊、遷流民、修城堡,打下一地,就要讓這地成為一個橋頭堡,也成為一顆釘子,讓他們不能再成為那些酋帥們控制。對于那些俚獠,也要進行編戶齊民,加強控制。
一步步的擠壓那些酋帥們的地盤,削減他們的控制權,慢慢的把嶺南兩廣都收歸朝廷所有。
“還有呢?”
皇帝問,這個方法雖然不錯,但未免太慢了。那些沒叛亂的地方,就一直留著他們嗎?那他可等不及。
馬周出聲。
“陛下,臣以為,如今東南海貿繁華,海上航運發達,使得沿海的港口大增,工商興旺,人口大增。臣以為,朝廷可以在嶺南四省沿海駐派水師,同時增加海關,以保護商港和征稅輯私為名,增派兵馬和官員。”
馬周的計劃很明顯,沿著海岸,控制港口,打造一個個朝廷控制的點,最后連成一條線。朝廷控制了海岸線,那么就如同一道鎖鏈,把嶺南四省鎖起來。借助于海上航行的便利,朝廷就化過去的被動為主動了。
從廣州到交州,甚至到遙遠的南洋西蠻海的越南州上,如果朝廷控制了海岸線和那些港口,那朝廷也就控制了嶺南四省的經濟,控制了命脈。
先港口,再沿海岸,再內陸。
李世民走到座位前坐下,捏著自己的下巴,對這個策略倒是很滿意。
“改封越國公馮盎為耿國公,加封太子少傅。”
“加封陳龍樹安國公,太子少保。”
“詔馮盎、陳龍樹及嶺南各部皆受李超節制。”
琉求。
李超接到圣旨后,也開始準備離島南下。
琉求堡內,李超和張仲堅站在高樓上,看著港口里的戰船正在裝載糧草淡水,李超問張仲堅,“馮盎坐擁嶺南兩千里地,手握十萬兵馬,你以為這次嶺南之亂,馮盎會是個什么態度?”
馮盎在此次嶺南叛亂中的態度很值得玩味。
他的大哥舉旗叛亂,他的侄女婿也舉旗叛亂,但馮盎卻還一直按兵不動,甚至沒有半點表態,既不說一起起兵,也沒說要調兵平亂。
“我覺得馮盎是在觀望。”
李超搖頭,“我倒更覺得馮盎是故意拿馮暄在試探朝廷的反應。他想試探朝廷對嶺南的底線,是不是能堅持羈糜制,是不是能繼續讓馮寧陳等幾大豪酋繼續世襲領地。”
“你的意思是如果他發現朝廷態度堅決,那他會反?”張仲堅問。
“這個可不好說,如果朝廷態度堅決,發兵平寧長真馮暄之亂,則馮盎可能會反。但也可能不會反,馮盎此人,很難猜度的。但觀其以往行事,這個人很能隱忍。隋末之時,他雖兵強馬壯,卻沒自己出頭,而是依附于林士弘,林兵敗后,他也沒有自立,而是很快的歸附了大唐,卻又在歸附的時候提出了很多要求,保留了過去的地盤和控制權。”
“這是頭老狐貍。”
“那我們只帶五千人前往,是不是有點玄?”張仲堅笑著說道,可看他那表情,他并不擔憂。
馮盎是個老狡猾,但這個也有一個弱點,就是做事情有些畏手畏腳,總喜歡玩穩。不敢賭,有點滿足于自己一畝三分地的意思。
他曾經為南陳征戰過,也為隋朝打過遼東,隋亂之后,跑回嶺南,很快就割據一方。但卻不肯立旗號,非要依附于別人名下。
但不管他依附于誰,卻又對嶺南實際控制權不放。
“馮盎這人啊,反正不可靠。我們這次南下,不能寄希望于他,這人不但不會幫忙,說不定還會背后捅刀子,所以咱們第一個就得防著他。”
取出嶺南地圖,李超仔細觀看。
馮盎是嶺南最大的勢力,他自己現任高州刺史,他有三十個兒子,幾個大的兒子也各任刺史。
但馮家真正的核心大本營還是在高州,隋時稱為高涼郡,高州在后世也叫高州,在廣東茂名東北一點。馮盎兒子馮智彧為東合州刺史,也就是后世雷州那地的刺史。
廣東西部地區,基本上都是馮家的地盤。
“張兄,敢不敢玩一把大的?”李超笑著對虬髯客道。
張仲堅看了眼李超面前的地圖,笑道,“雖然我不知道你想玩什么,但不管你玩什么,我都舍命陪君子。”
“好,就喜歡張兄這樣的痛快人。”李超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