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法杰港。
“下官參見殿下!”
剛剛趕到這里的范弘一臉莊嚴地向穆拉德拱手鞠躬說道。
他是子爵,而后者哪怕是外藩那也是郡王,論起來整整比他高了四級呢,大明外藩爵位和內爵等級上沒有區別,只是一個有選舉貴族院代表的權力,而另一個沒有罷了,當然這個差別就意味著一個是統治者,而另一個哪怕郡王也是被統治者,這是一個本質的差距。
不過在禮節上還得嚴格按照規矩,否則就是違制了,如果有督察院的人民代表看見是有權以此彈劾的。
“范經略使不必多禮!”
漢語已經說得很溜了的穆拉德趕緊扶住他,然后一臉笑容地說道:“范經略使率領朝廷大軍為小王平定叛亂,應該是小王向你道謝才對。”
“殿下客氣了,咱們都是為皇上盡忠而已!”
范弘同樣笑著說。
然后兩個家伙就一見如故親如兄弟了,很顯然穆拉德殿下這次去大明學到了很多東西,包括大明官場的規矩都很熟稔了,實際上埃及國王殿下特意為此雇傭了一個幕僚團,都是專門干這一行兒的,包括教他漢語漢字,教他官場規矩各種禮節。現在大明有很多做這個的,不僅僅是穆拉德這樣的,包括那些外國去大明的商人使節之類,也都會專門聘請這一類幕僚,畢竟這時候大明屬國越來越多對外交往也越來越頻繁,和官場打交道不熟悉規矩是不行的。尤其是那些屬國到大明辦事的都是格外小心,生怕做錯了點什么,大明的國人在屬國是享受治外法權,但大明的屬民到上國去可不會享受任何優待……
呃,實際上大明還有一些不法之徒,是專門靠坑外來土包子過日子的。
這樣他們就更得小心了。
“那么,殿下,該讓您的臣民知道您回來的消息了。”
范弘看著碼頭方向說道。
“該讓那些還依然被異端邪說蒙蔽的愚民們,聽到真正神靈的聲音了!”
穆拉德看著相同方向一臉莊嚴地說道。
而他們目光所向,一個巨大的紅色魚型氣球正在迅速鼓起,旁邊一個裝滿氫氣的氣瓶正在不斷將氫氣注入氣球,在氣球下方是一個木制座艙,座艙后方是一個直徑近半丈的木制螺旋槳,座艙前方是一個銅皮大喇叭。同時座艙內一名士兵正在一臺機器前奮力搖動手柄,很快這臺機器就開始了突突作響,向斜下方的一根細小煙囪處也冒出青煙。這時候氣球已經完成充氣,帶著座艙緩緩離開地面,緊接著那名士兵猛得順時針轉動一下螺旋槳,然后在那機器的響聲中,螺旋槳開始高速旋轉起來。那氣球或者說飛艇在天空中向西飛去,就在飛行中不斷升高,很快變成了天空中一個不大的紅點,繼而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中。
而在這時候,另外一艘飛艇完成充氣升空,隨后是第三艘,第四艘,第五艘……
整整八艘飛艇全部升空。
所有飛艇上除了駕駛員之外還有一名播音員,一名向導,三人一組開始執行對埃及的空中廣播任務,實際上不僅僅是廣播,這些飛艇里還有更多好東西。
“殿下,您的臣民該顫抖了!”
看著一艘艘消失在碧空中的飛艇,范弘笑著對身旁同樣眺望天空的穆拉德說道。
“這是叛逆者應有的懲罰。”
穆拉德惡狠狠地說。
三小時后。
埃及南部城市吉爾賈,隨著一連串驚叫聲,那些正在為抵御明軍進攻而構筑街壘的埃及人紛紛抬起頭,緊接著更多的驚叫聲響起,越來越多的人抬起頭仰望天空,甚至那些寺廟的長老們都在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自己頭頂,在碧藍如洗的天空中,一連串紅色的身影逐漸變大,很快在藍色的背景上清晰起來。
突然間一名埃及人驚恐地跪倒在了地上,緊接著越來越多的人跪倒,向著天空虔誠地膜拜,很顯然這種超出他們理解能力的東西,直接被他們視為了神靈。
不過這也很正常。
話說這時候能飛在天空中的除了鳥,其他任何東西都有可能被視為神靈,別說在埃及這種已經被穆大胡子蒙蔽了近千年的地方,就是在歐洲,除了和大明聯系密切,知道楊皇帝那艘巨型飛艇的國家,剩下也都是這個樣子。比如這些飛艇飛到如巴爾干之類地方,一樣也會被那里的人視為神,實際上楊豐的飛艇最初在自己國家,也是被老百姓視為神跡的,也就是這些年老百姓知道的多了才逐漸失去神秘感。
同樣那些長老們很多也茫然了,他們也不知道這是什么,其中有幾個還居然認為是zhen主顯靈,忙不迭地催促身旁的人跪下。
但可惜……
“大明皇帝陛下圣旨,查有埃及各地xie教分子煽誘良民造反作亂,實屬罪大惡極,如今朝廷大軍已到,還不速速束手就擒,若繼續冥頑不靈,朝廷將于阿斯旺筑壩蓄水而后決堤放水,那時尼羅河洪水一下兩岸將全部葬身汪洋……”
頭頂的天空中,威嚴地喊聲緊接著響起。
“他們是魔鬼,他們是明軍,不要聽他們的蠱惑,他們是在褻瀆神靈,快,快打下他們!”
一名長老驟然清醒,緊接著發瘋般高喊著。
他不喊還好呢!
畢竟頭頂喊話的內容不夠直白,那些埃及人一時半會兒還消化不了那么多內容,而且絕大多數人實際上根本還沒從震撼中清醒過來,但他這話一喊,那些跪在地上的人反而開始認真思考頭頂上到底喊的是什么了。
不過這不要緊,因為緊接著一張張花花綠綠的紙片就從天上飄落,很快就有人撿到了,紙片都是以連環畫圖解加注釋的方式向下面的人介紹阿斯旺水壩,另外還有就是這座水壩被炸掉的后果,看看這些連環畫,再聽聽頭頂的喊話內容,只要不傻就都能明白。
然后埃及人全炸了窩。
他們比任何人都明白尼羅河大洪水意味著什么,他們祖祖輩輩最恐怖的噩夢就是那洶涌而下的洪水,洪水意味著他們一切的毀滅,家園,農田,生命,所有一切都將隨著奔騰而下的洪水化為烏有。
如果明軍這樣做……
那么他們就只有毀滅。
就算洪水摧毀不了一切,洪水造成的饑荒和瘟疫也一樣會摧毀一切,他們的所有農業生產都是根據尼羅河周期漲落來安排,事實上明軍不用決堤,只需要在旱季截流,在雨季放水,人為改變尼羅河周期變化,埃及就得面臨毀滅性的災難,實際上尼羅河水位哪怕只是在某個時期比正常低幾米,埃及就得餓死無數人。
他們太依賴這條河了。
甚至他們連躲都沒地方可躲,埃及只有尼羅河兩岸可以居住生存,其他地方全是沙漠,最多有幾片小綠洲,他們能躲到哪兒去呢?無論他們躲到哪兒最終的結果都只能是餓死渴死,那些沙漠小綠洲不可能養活幾百萬人,那些地方連幾萬人都養活不了,實際上那些綠洲上的部落也不可能允許他們過去,就算能夠暫時讓他們避難,沒有了糧食他們一樣是要餓死的。
那些長老們當然同樣清楚這一點,越來越多的長老在明白頭頂這些怪物喊話的內容后,都像發瘋般不顧一切地高喊著試圖阻止人們聽下去,還有干脆拿著槍朝天空開火,還有在爭搶著撿起地上的傳單以最快速度撕碎。
但這并沒什么用。
滑膛燧發槍是打不著飛艇的,同樣幾萬張傳單撒下來也不是他們能獨阻擋的。
隨著八艘飛艇不斷在這座城市上空飛過,越來越多的埃及人知道了明軍跑基納是去干什么,越來越多的埃及人知道了明軍將制造尼羅河大洪水,來淹沒兩岸所有城市的消息。同樣看著頭頂這些飛行的怪物,他們也深信明軍肯定能做到這一點,畢竟人家都玩玄幻了,還有什么是他們做不到的,說不定他們那位魔王過來隨便一伸手,尼羅河就得化為咆哮的怒濤。
“殺掉你們的長老,摧毀你們的寺廟,燒掉你們的經書,從此謙卑地跪拜在神皇腳下,他將赦免你們的罪過,他將賜予你們豐饒的碩果……”
緊接著頭頂又開始廣播歸順大明后將獲得的好處了。
威逼利誘雙管齊下才是宣傳之道。
當然,埃及人肯定不會因為他們的喊話就立刻倒戈,但隨著頭頂那聲音描繪出的歸順大明后美好生活,下面一些人看那些寺廟長老的眼神就有點不對了。畢竟他們信老穆歸信老穆,但卻并不意味著他們可以為單純的信仰奉獻全家人的生命,就算有狂信徒也只是少數,絕大多數人其實還都只是為了擺脫馬木留克的統治。他們不愿意世世代代再給后者當農nu,他們也不愿意接受來自遙遠異國的統治者,然后世世代代保持恭順,但問題是他們首先得有世世代代才行啊,一旦大洪水下來那還有個屁世世代代。
要信仰還是要利益?
要為信仰而獻身,還是屈服于入侵者然后世世代代豐衣足食?
這是一個大問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