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出天山,蒼茫云海間,長風幾萬里,吹度玉門關。”
周興背著手高聲吟誦。
此時他頭頂是朗月晴空,夜風如水,而他腳下是一艘巨大的木筏,一根根長逾五丈粗如水缸甚至都沒有剝去樹皮的原木,用鋼筋直接捆扎在一起,滿載著數十噸重的物資在平緩的河面上順流而下,四盞馬燈掛在四角,映照出一名名士兵年輕而又堅毅的面容。
“這才是漢唐氣象!”
他緊接著說道。
“然而漢唐亦不及于此!這里從未在漢唐的疆域內,如今我大明圣主臨朝,煌煌盛世,可謂前無古人!待得日后大軍馬踏萊茵之時亦將后無來者!”
他身旁一名上校說道。
“馬踏萊茵!”
周興眺望遠方悠然神往。
“那一天不會太遠了!”
他語氣堅定地說道。
好吧,這兩個充滿侵略性的家伙是明軍第一騎兵軍所屬第十五步兵旅旅長和參謀長。
而此時在他們身后,是一條由燈光組成的蜿蜒巨龍,沿著曳河的河道向后仿佛永無止境,在這些燈光的映照下,是一艘艘同樣的巨型木筏,在這些造型粗獷的原始運載工具上,是整整一個步兵旅的明軍,另外還有配屬給他們的一個重炮營,再加上足夠他們進行一次大規模戰役的彈藥和物資。
他們的目標是鄂木斯克。
當然并不只有他們,在曳河的兩岸還各有一個并行的騎兵旅,這三個旅組成了瀚海特遣軍。
或者說西伯利亞特遣軍。
大明最新版地圖上,烏拉爾山脈和烏拉爾河以東,北海以西之地皆為瀚海省,而這支特遣軍的職責就是把它由地圖上的名字變成實際的控制區,雖然只有三個旅,但在楊豐看來這就足夠,畢竟俄國人在這片區域維持不了太多軍隊作戰,他們的彈藥從遙遠的歐洲運來可是很不容易,再說就三個旅的明軍,只要彈藥供應充足,那么就算十萬俄軍也阻擋不住他們,雙方戰斗力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周興話音剛落,驟然間一道火光從左岸升起,緊接著一朵醒目的焰火在夜空炸開。
“俄軍!”
他的參謀長郭文說道。
“自尋死路!”
周興冷笑著說。
的確,主動向明軍進攻和自尋死路沒什么區別,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么軍隊能與明軍在野外交戰,然而俄軍少校霍爾金發現這一點的時候有點晚了,這位曾經在同瑞典人的戰爭中浴血奮戰過的俄軍精英,勇敢地接受了偵察任務,率領著兩百名俄軍騎兵沿著額爾齊斯河逆流而上偵察明軍,然后很不幸地和明軍第一騎兵旅前出的一個偵察哨遭遇了。
緊接著他們英勇地發起了進攻。
然后……
然后他們就悲劇了。
就在俄軍騎兵端著長矛發起進攻的時候,傳說中和波蘭翼騎兵一樣喜歡用長矛的明軍騎兵并沒有同樣端起長矛,而是擺出了兩輛馬車,緊接著從這兩輛馬車上噴出了火舌,下一刻霍爾金少校茫然地發現他的進攻結束了,那兩道火舌就像惡魔的狂笑般不停發出沉悶的嗵嗵聲,兩道拉長的火線驟然刺進他的騎兵中。
然后瞬間人仰馬翻。
在機槍面前騎兵已經沒什么卵用了。
霍爾金少校毫不猶豫地掉頭以最快速度逃離,在他身后那些在機槍火網中逃過一劫的俄軍騎兵就像受驚的兔子般,在月光下的荒原上倉惶而逃。
在他們身后是緊追的明軍。
很快霍爾金少校就發現,雖然沒有了那種恐怖的武器,但明軍騎兵射出的子彈依舊如般,在皎潔的月光下,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明軍騎兵手中步槍好像根本不需要裝子彈,他們在狂奔的戰馬上舉起步槍接連不斷扣動扳機,那子彈同樣接連不斷射出,唿嘯著奪去一個個俄軍騎兵的生命。
他當然不知道什么叫管狀彈艙和金屬彈殼定裝子彈。
“巫術,他們都是魔鬼!”
這位被嚇壞的少校驚恐地喃喃自語著,一邊向鄂木斯克城狂奔,一邊眼看著自己部下士兵越來越少,當他伴著黎明的微光看見矗立在額爾齊斯河畔的那座雄偉城堡時,就已經只剩下孤家寡人了。
“快,快開門!”
他發瘋一樣高喊著。
他全然不顧此時距離尚遠他的聲音根本傳不到那里,好在槍聲比他的喊聲管用,就在他能看清鄂木斯克城門的時候,那城門也正在緩緩打開。
他下意識地回過頭。
然后他肝膽俱裂般發現在一百多米外,一名明軍騎兵正端著步槍瞄準呢!緊接著那槍口就冒出火光,他下意識地往馬背上一趴,子彈的唿嘯幾乎緊貼著他頭皮掠過。就在他拼命鞭打戰馬的時候,那名明軍騎兵很麻利地一拉槍栓,抓殼鉤立刻將一枚黃銅彈殼拋出,緊接著再推了一下槍栓,一顆三點五分或者說十一點二毫米子彈立刻推入槍膛。而此時霍爾金距離鄂木斯克城門已經不足兩百米了,這名明軍騎兵干脆停下來,然后豎起標尺,認真地瞄準了一下迅速扣動扳機。
槍聲再次響起。
倒霉的霍爾金少校慘叫一聲倒下。
這時候鄂木斯克城內幾名俄軍騎兵正在沖出,但那名明軍士兵仿佛沒看見般催馬上前,而此時霍爾金少校還沒死,他只是被子彈擊中后背,正在地上竭盡全力地向前爬著,同時向接應自己的俄軍伸出手唿喊。
然而最先到達的卻是那名明軍士兵。
后者看了看已經舉槍瞄準的俄軍,很是鄙夷地冷笑了一下,就在對面射擊的火光閃現同時,拔出自己的馬刀扎在霍爾金少校后心,在他的慘叫和子彈的唿嘯聲中,從容地割下他的耳朵挑起來放進自己馬鞍旁的小口袋里。
然后他又從容不迫地掛上馬刀。
這時候那幾名俄軍距離已經不足五十米了,他突然間端起步槍,以最快的速度不停重復著拉槍栓推子彈扣扳機的動作,在極短時間內打空了剩余七發子彈,轉眼間四名前來接應的俄軍全部跌落馬下。
而最近的一名距離他還不到十米。
他囂張地看了看遠處正在沖出鄂木斯克城的大批俄軍,調轉馬頭扛著槍揚長而去。
“這個混蛋!”
鄂木斯克城上俄軍指揮官米丘林上校悲憤地說道。
就在這時候東方的地平線上一抹朝霞逐漸亮起,翠綠色的西伯利亞大平原從黑夜中醒來,蜿蜒的額爾齊斯河在朝霞中逐漸清晰起來,同樣清晰起來的還有河面上那仿佛無窮無盡般緩緩而來的木筏,城堡的塔樓上告警的鐘聲立刻敲響,守衛這座城堡的五千俄軍帶著驚恐從他們的營房沖出,在城堡的墻壁上混亂地奔跑著準備自己的武器。
米丘林上校深吸一口氣,很顯然他知道自己的好日子這就結束了。
這些木筏迅速靠岸,緊接著大批明軍開始登岸,不過俄軍可沒膽量出去,因為就在同時南北兩路明軍騎兵也到達,在這些騎兵保護下,明軍步兵迅速在岸邊建立起營地,而部分木筏則在河面連接起來形成浮橋和簡易的碼頭,兩座軍營左右夾河而立,到下午的時候,明軍的火炮就已經開始登岸了,尤其是那些四寸重型野戰炮甚至直接在明軍營壘中就架起來,將炮口對準了十里外的鄂木斯克城。
“開炮,跟他們打個招唿!”
周興高傲地說道。
“開炮!”
他身旁的軍屬重炮旅重型野戰炮一營營長吼道。
通過炮隊鏡測算好了各種射擊參數的十八門四寸重型野戰炮驟然發出怒吼,一枚枚五十斤重的炮彈唿嘯著劃破天空,瞬間就在鄂木斯克城墻上炸開一團團烈焰,火光中俄國人精心構筑的城堡片片被撕碎,同樣被撕碎的還有俄軍士兵的身體。
“不錯,先打一個基數!”
看著城墻上俄軍那驚慌失措的身影,周興滿意地說。
這叫下馬威,先用狂暴的火力撕碎俄軍的信心,奔波數百里的明軍不休整幾天是不可能發起進攻的,每天例行公事地轟上一個基數的炮彈,反正他這里又不缺炮彈,明軍的后勤基地在曳河府的府城,也就是塞米伊,那里有公路直通龍城,同樣那里的木筏制造基地可以源源不斷生產出木筏,然后順流而下放過來,這套運輸系統保證三個旅的作戰還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那十八門重炮繼續不停地發出怒吼,裝填棉火藥的四寸炮彈繼續不停飛向鄂木斯克。
倒霉的米丘林上校和他部下士兵,在炮彈的爆炸聲中顫抖著看著他們的要塞被轟碎,看著他們同伴的身體被轟碎,那恐怖的巨響就仿佛雷霆般折磨著他們的神經,他們的一切都在粉碎,他們的勇氣也同樣在粉碎,所有俄軍不論軍官還是士兵,都抱著頭蜷縮在藏身處,忍受著仿佛永無止境般的摧殘,此時的他們什么都沒有了,開疆拓土的雄心,對沙皇的忠誠,還有對上帝的信念都在炮聲中煙消云散了。
他們此時能做的,只有祈求這噩夢能夠結束。
好在半小時后,他們的噩夢終于結束了,七百二十枚四寸炮彈全部傾瀉在了鄂木斯克城,將這座不大的城堡轟得滿目瘡痍,就在明軍伴著晚霞開始享用他們的晚餐時,行尸走肉般的俄軍只能在清理死尸中渡過。而這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的五天里同樣的炮擊每天不斷,三千六百枚炮彈最終將鄂木斯克城變成了一片廢墟,當五天后明軍發起進攻時候還能拿起武器抵抗的俄軍不足原來的一半。
“這才叫霸氣!”
周興看著遠處正在沖進鄂木斯克城廢墟的明軍說道。
不過剩下的戰斗也沒有那么簡單,這時候明軍對待俘虜的處置都已經盡人皆知了,殘余的俄軍很清楚投降的結果只有做奴隸了卻殘生,所以他們在鄂木斯克城的廢墟中進行了頑強抵抗,尤其是俄國人的兇悍在這里得到了盡情展現,那些殘垣斷壁間,殘余的俄軍士兵不斷向明軍射出仇恨的子彈,甚至還有人高喊著口號挺著刺刀進行肉搏。
當然,這一切都是徒勞的。
很快發現殘余俄軍依然有一定威脅性的周興,便下令明軍暫時撤出,然后毫不客氣地打出了du氣彈,當黃綠色毒霧吞噬了鄂木斯克城的廢墟后,戴著防毒面具的明軍再次沖了進去。
剩下就沒什么懸念了。
僅僅不到三個小時后,所有俄軍士兵都變成死尸被拋入曳河。
這座俄國在西伯利亞平原上最東端的要塞落入明軍掌握,很快大批哈薩克勞工被送到,然后開始重新修復要塞,與此同時明軍兵分兩路,騎兵向西殺向四百里外的彼得羅巴甫爾,而步兵或者說車載步兵旅沿著曳河繼續向著下游漂流,他們的目標是曳河與托博爾河交匯處的托博爾斯克,那里是俄國西伯利亞總督府駐地,從那里沿著托博爾河逆流而上可以直抵秋明。
不過那是明年要做的。
因為明軍必須等待曳河城的造船廠為他們造出柴油機的內河運輸船,而這些運輸船在冬天到來前是不可能建成,西伯利亞的冬天將阻擋所有軍事行動,明軍第一階段的進攻計劃就是托博爾斯克和彼得羅巴甫爾,當奪取這兩座城市后便轉入休整等待冬天的冰雪。
然后一直到明年額爾齊斯河開河后,再乘坐著柴油機的內河運輸船向秋明進攻,同時騎兵繼續向西進攻庫爾干,由秋明到庫爾干不過三百里,而且還有伊塞特河可以通航,這樣就可以最大限度保證物資供應。
接下來就是烏拉爾山了。
但那是第三年的作戰計劃。
這片土地實在太廣袤了,真就如同瀚海一般,楊豐雖然狂但可不瘋,在沒有鐵路支撐的情況下奢望一鼓作氣拿下這片土地,那么結果只能讓自己的遠征軍葬身這片綠色的瀚海,一步步分階段來才是正理,三年時間雖然有些漫長,但卻是最保險的,三年后他的大軍將正式推進到亞歐兩洲的分界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