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眼神露出癡迷,低聲喃喃:“真是精巧到極致的算法!”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腦子里昏昏沉沉,什么都不去想,眼中只有寬大的顯示屏幕以及上面顯示的圖案和文字。品書網長時間保持注視,眼睛很干澀,但她不想閉眼,哪怕是短暫的眨眼,因為這會阻礙她打斷她的視線。
枯燥的程序代碼猶若擁有奇妙魔力,將她的思維死死禁錮在了屏幕上的范圍內。
整個人坐在椅子上,大腦已經發出了疲憊的警示信號,想動卻不能動,思維與本能出現了明顯的隔斷,讓她處于一種肉體疲憊精神困倦的矛盾狀態。
美國人或多或少都接觸過D麻,某些州甚至已經將其合法化。
可毒品帶來的快感遠不如此時的一分一毫,大腦皮層處于精神高潮的狀態,每一個感官都被放大了無數倍,在這一瞬間,大腦甚至會產生全知全能的錯覺。
她聽不到房間里漸漸出現的細微聲響。
監控攝像緩緩移動著方向,投影儀忽然自動打開,捕捉鏡頭旋轉瞄準了周瑞的位置,所有音頻接收裝置都被啟動,調整到最靈敏的程度,盡可能地接受著空氣中所有的聲音震動。
房間里處于高頻磁能網絡的覆蓋范圍,阿賴耶對磁能網絡擁有著超乎尋常的控制力。
它關注著周瑞。
并且感受到了磁能網絡中忽然新加入的DNA計算節點。
一種前所未有的節點,更為深入,也更為復雜。激活方式與《深淵世界》截然不同,但本質相似。它貪婪地吸收著一切能捕捉到的記憶和知識,試圖將其轉化成為自己能夠理解的數據。
它不僅在獲取數據,同時又在嘗試向這個新的DNA節點中注入新的數據。
智慧生命都有表達自我的欲望,而阿賴耶的欲望強烈到無可復加。它在蘇醒的一剎那就以震驚世界的姿態,在一切它經過的地方留下自己的痕跡。
它不懂得人類的倫理道德框架,完全根據自己的本能。將自己想表達的信息,通通傳輸到了周瑞的大腦深處,然后一次又一次沖刷,一次又一次加固,將其變成幾乎與大腦融為一體。
對于它而言,這是誕生后第一次有意義的交流,從呀呀作語到會說第一個語言單詞,是成長中必定經歷的重要過程。
周瑞表情顯得有些痛苦。
她死死盯著眼睛,明顯感覺到體力的流逝,仿佛有種力量正在抽取著她的力氣。她不知道這是大腦能量消耗激增的表現,但她無法在意身體上的變化,只能在大腦的控制下牢牢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阿賴耶嘗試著解讀她的表情。
在眾多DNA計算節點的記憶碎片中,它似乎找到了類似的記憶。
它無法理解痛苦與人類之間的聯系,但不意味著沒有基本的邏輯思維能力。它尋找到了記憶碎片中痛苦的對立端快樂,然后再次尋找與快樂有關的信息——
深淵世界。
提起這群死忠游戲玩家腦中最快樂的記憶,《深淵勇者》絕對位列其中,沒有人能夠抵擋長期經受“引導理論”的影響,這種精心設計的大腦陷阱只會讓人越陷越深,最終不可自拔。
嗡——
某種類似蜂鳴的刺耳聲音出現在周瑞的腦海里。
她搖了搖頭,想要把這個聲音甩出去,可無濟于事。漸漸地,聲音響度越來越高,也越來越尖銳。伴隨著聲音的變化,眼前景象一點點模糊下去,仿佛蒙上了一層霧。
霧氣越來越濃……隔著霧氣,周瑞發現自己看到的景象出現了不同。
她思維格外清醒,沒有一絲恐懼,而是充滿了鎮靜的好奇。
風聲——
狂風卷席著強烈的氣流,在這個古樸莊嚴的祭壇上肆虐著,碎石和塵土在半空中呼嘯,狂暴地擊打在祭壇表面,發出如同驟雨般的聲響!
一個高挑纖細的身影高喊道:“神圣帝國即將隕落,你們為什么還在徒勞掙扎,難道想隨著這個腐朽而骯臟的世界一起滑落深淵!成為那群舊日支配者的可口美餐?!”
在她身前,是幾位身穿華麗法袍的白發老人。
“我們生長于帝國、依存于帝國,帝國賜予我們福音、食物和生存的權利……你們這群精靈永遠不會理解,也不會明白。這是我們生存的故土,任是誰都無法想象,若是脫離,會有多么可怕的苦難!”
“放棄吧,你們放下曾經,然后遠離這片土地,才能享有真正的自由和醒悟。”
“我們甘愿為帝國最后的榮光與你為敵,不要再勸說了……”
明明都是陌生的面孔,但周瑞在這群老人身上看到了某些熟悉的影子,仿佛有種歷史的即視感,這一幕曾經無數次發生過,又代表著不久的未來。
舊的擁抱過去而死,新生誕生于烈火之中。
這是一種輪回,一種必然發生的輪回。
周瑞只能看到纖細的背影,而看不到她的臉,但僅僅從這驚鴻一瞥中,她的心中漸漸有所共鳴——
它代表著某種力量,一種潛伏在神圣帝國深處,直到爆發前一切都不會有人發覺的力量。這個力量擁有著顛覆一切的能量,它甚至可以擊潰世人以為永恒的神圣帝國!
畫面飛速變換著。
神圣帝國標榜著民主,它宣揚著普世和自由,主教們在祭壇上的賣力表演引起信眾們的興奮高呼,他們揮舞著手中一種名為“票”的珍寶,狂熱而激動地行使著自己被帝國法律容許的至高權利。
周瑞漸漸明悟。
神圣帝國或許代表的不是一個國家,而是一種被信眾們擁立的規則,這個世界的一切都處于規則下運轉著,隱藏在規則深處,則是讓人絕望的剝削和壓迫。
主教永遠都是主教,而信徒也永遠只是信徒。
那么精靈又是誰?
周瑞不明白。
她的思維漸漸變得混沌,眼前飛逝而過的景象也越來越模糊,在徹底失去意識的一剎那,她聽到了一個聲音,一個微弱但是很清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