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員立按下了視頻通話的按鈕,接聽的正是劉可的二姨王鳳。
王鳳不輕不重地說了句:“進來吧。”然后就掛斷了視頻通話。
咔擦——
電子門緩緩打開。
陳員立在走進院子前突然轉過頭,對溫謙亦問了一句:“師兄,你什么都不用準備么?”
他一路上都在惴惴不安的胡思亂想,直到這里才發現溫謙亦兩手空空,什么都沒有隨身攜帶。若是說他帶著,恐怕只有錢包、鑰匙和手機,根本就沒有桃木劍、黃紙朱砂這些傳統意義上的器具。
溫謙亦笑道。
“我說過,咱們與他們不一樣。你現在修的是什么,自己心里還不清楚?”
陳員立清楚到不能再清楚。
《玄門五氣正法》中既不信奉神靈,也不對人自身的橫加干涉,除了一些勸人向善、忠信禮義的說法,通篇字里行間說的幾乎都是同一個道理——
學習使人進步。
這是讓陳員立感覺最怪異的地方。他修仙都能修出這種精神境界,若不是自己切身感受到了《玄門五氣正法》帶來的好處,他還以為這是某國新編的教育素材。
“我修的是為人道理。”陳員立思索片刻,回答道。
溫謙亦很難得地贊揚了一句:“有進步。”
迎面,三兩成群的男人女人正往外走。從打扮上能看得出,這些人非富即貴,即便是隨行的保安,衣著打扮都不降檔次。
從這些人身上,溫謙亦依稀聞到了一股銅臭味。
看不到半分戚戚然,這些人邊走邊討論著買賣和生意。
“聽說你們華星最近差點毀了個大單子,那批物料能有三千多萬吧?”
“反應釜泄漏,水下焊接及時,沒出大問題。”
“這劉廳長的老婆恐怕是要不行了……”
“別亂說,咱們安心等消息。下次來得多帶幾張名片。”
兩個中年男人和溫謙亦和陳員立擦肩而過,皮鞋跟與地面的摩擦聲漸漸遠去。
溫謙亦看到了院子里成盆擺放的名貴鮮花,還有一些看上去就知道是珍稀品種的奇珍異果,只留下了中間一條過道讓人通過。
他觀察了一下別墅的大小,雖然算不上十分大,但絕對有地方能裝得下外面擺著的這些東西。
隨著腳步,陳員立的表情越來越緊張,也越來越凝重:“我沒告訴劉可咱們要來。”
溫謙亦頭沒動,直視前方,道:“告訴與不告訴,這事由你決定,我沒有權利干涉。”
“希望不會有麻煩事。”陳員立反而憂心忡忡。
對于溫謙亦一會打算怎樣做,他不知道也沒打算詢問,但他潛意識中已經無條件相信溫謙亦說的每一句話,甚至將其信奉為真理,任何辯駁和質疑的念頭都生不出。
這種心理上的轉變陳員立未曾察覺到。
女傭人在門口臨時充當接待員,早先得到了消息,看見溫謙亦的身影,眼前微微一亮,目光像極了發現寶藏,想抬頭仔細看又不敢,只能微微偏過頭,臉上略帶一絲不自然的腮紅:“你們是劉可小姐的朋友吧?”
“請跟我來。”
院子中一共有兩棟別墅,組成了一個小型的別墅群。傭人帶著他們穿過一個露天過道,經過偌大的游泳池,來到了位于后方的建筑面前。
女傭微笑點頭,然后略帶不舍地款款離開。
陳員立敲響了大門。
沒過幾秒鐘,有人給開了門,還沒等陳員立開清楚開門人的長相,就聽到一句極為大聲的大喝。
“這兩人身上有魘!”
溫謙亦循聲望去,一個皮膚黝黑的瘦弱男人正用手指著自己,目光極為驚懼,咬牙切詞,頭發根根豎立起來,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喊出這句話。
“魘?”
王鳳聽到高喊聲,急忙走過來,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熟悉一陌生兩個年輕男人的面孔。
“員立,他也是小可的朋友?”她下意識皺了眉頭,語氣有點冷。但她知道陳員立的身份,不敢在這位省內三把手的兒子面前說一些太過分的話。
王鳳搜索著記憶,發現找不到任何一個熟知的官員后代能與溫謙亦對的上。
溫謙亦露出友善的微笑,道:“我是劉可的朋友,聽說她母親身體有恙,想要來看望看望。”
那個大師弟子做好了需要做的戲份,此時早就提腿離開了這里,回去找于大師匯報情況。
王鳳忘不了剛剛那句“這兩人身上有魘”的話,她同樣沒能識破大師弟子的精湛演技,焦慮之下反而將這個說法深深記在了腦子里,揮之不去。
越是不想考慮,這句話又越如同跗骨之蛆存在于腦海。
“劉可母親身體不是很好,你們就不要上樓了。”王鳳坐在對面,神色淡漠道。
這時候于大師正在樓上做法,她當然不會讓溫謙亦他們上樓。
陳員立望了一眼溫謙亦,然后把目光投向王鳳,誠懇道:“我們只是想知道些具體的情況,或許能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您知道的,我和劉可打小一起長大,王伯母更是待我如親生兒子,于情于理,我這個當晚輩的若是不能見上一面,在我父親那邊,我沒法從做人的道理上向他交代,更沒法過了自己心理這道坎。”
王鳳油鹽不進:“你和你父親的好意我替你伯母心領了,回去吧。”
“慢著!”
于大師從樓梯走下來。
他手里拿著一個羅盤,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羅盤中央,忽然雙眼暴突,面色猛變,然后咣當一下把羅盤摔在了王鳳身前不遠處。
羅盤中央的磁針飛快轉動著,然后漸漸停了下來,對準溫謙亦和陳員立的方向。
于大師憤然:“這兩人從哪里來的?我剛剛在做法,突然心有感應,一口心頭血噴出來,差點破了數十年的道行!”他特意換上了一身白色道袍,胸前的點點血跡仿佛是為了印證他說的話。
他大喝道:“你們,真是不當出現在這!”
一手指著大門,怒道:“還不出去!”
別墅大門敞開著,門外天邊籠罩著揮散不去的云,一陣冷風吹進來,王鳳下意識打了個哆嗦。
溫謙亦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他情緒的變化。
“你確定?”
王鳳下意識想要緊了緊身上的裘皮大衣,她又發現這股寒意并非來自門外,而是眼前這位陌生的年輕人。或者說這不是寒意,而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