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在座的諸位臉上紛紛僵硬了起來,連一直閉目養神的那幾位寶字輩的老前輩臉上都不禁有些抽抽。品書網
相聲界其實也是有貴族和草根之分的,有一個好師父不僅在藝術上能給予徒弟很大幫助,而且還能捧紅徒弟,讓徒弟成名立腕。
老藝人經常在嘴邊上念叨著一句話,叫做要想成名需要有三分實力六分運氣一分的貴人扶持,藝人的實力只能占到三分而已。
而運氣和貴人扶持里面人的因素占到了絕大部分,一個大腕兒師父必然掌握著許多門路和關系,他捧起自家徒弟來就比寒門草根出身的要簡單很多,哪怕他徒弟的實力遠比不上草根的那位。
所以當初方文岐獨自去了上海的時候就一直求著柏強用自己的人脈和關系多多幫襯何向東,因為他太清楚藝人行內是怎么回事了。
他這一生江湖一輩子了,一生都獻給了傳統相聲,他根本沒有半點人脈關系,也沒有多少能力可以幫著自己徒弟,只能托付給柏強了。
柏強的確也幫了何向東不少,只不過何向東后來有自己的際遇和機緣,柏強也就隨著何向東去了,何向東現在能得到的資源可比柏強能給的多多了。
在坐的諸位也是一樣,絕大部分人都是師出名門,都是名家傳人,背后的師父也都是響當當的大角兒。
而楚城則不一樣,他跟何向東一樣都是寒門出身,一點什么資源都沒有,相反他在跟那些名家出身的演員競爭的時候還常常吃虧。
他也是費了比那些名家出身的演員多幾倍的努力才有的今日的地位,所以他現在見著春晚又出現這樣狗皮倒灶的事情,他怎么能不氣憤。
高本河看了眾人一眼:“現在我們需要做的是商量一下怎么解決這件事,而不是去責怪哪個人?”
去春晚的那幾位都是相聲界大大腕兒,高本河不想也不愿意去怪誰,能把事情解決了,他就燒高香了。
楚城雖然沒有說什么,但是他心里還是很不滿的,這些人做的確實太不地道了,要是照這樣發展下去,那些小門小戶出身的小演員還能有什么機會啊?
話題又重新被掰回來了,眾人又開始討論了起來,討論的重點還是要不要阻止這些人帶著自己孩子上春晚的行為。
誰家都有孩子,你不去阻止吧,到時候是個人都要帶著孩子們上場了,不僅僅是春晚,其他電視節目也是一樣。
到時候可就不是比拼孩子們的實力了,而是純粹比誰家能有一個好師父了,以前好歹兩方面都要考慮一下的
相聲界現在也不景氣,那些相聲大腕兒們紛紛退居二線,把更多機會讓給年輕人,就是為了給年輕人一個晉升的機會,也是想讓有能力藝術修養高的能盡快走到臺前來。
其實現在的相聲界挺尷尬的,侯三爺今年過50了,在他后面三十多四十歲這一幫人一個成名立腕的都沒有,更不要說是那些二十來歲的孩子了。換句話說,相聲界已經斷層了,這是一件非常嚴重的事情,再出不來腕兒這一行可能要完了。
所以那些文字輩的腕兒紛紛不再上春晚了,就是為了給后面晚輩立腕的機會,侯三爺非要帶著何向東上春晚也是因為相聲界需要一個年輕的腕兒,而何向東的才情足以立起來這個腕兒。
其他的年輕人,甭管是不是名門之后,你實力不夠,天天給你上春晚,你也紅不了,爛泥是扶不上墻的。
還有一幫人認為這也是一種給新人立腕的法子,有老一輩的帶著可以更快立腕,或許讓他們試一試也沒有什么壞處,不行的話,到時候再讓他們退下來就是了。
兩幫人是吵個不休,高本河是大會的主持人,他持身中立,沒有多說話。那幾位寶字輩的前輩也是一直在閉目養神,就像是睡著了一般。
吵著吵著,楚城火了,一拍桌子站起來,指著眼前眾人罵道:“你們到底想干什么?老帶新,這叫什么老帶新?全都帶著自己家的徒弟上場,那些個小年輕有個屁能力啊?能捧的起來他們嗎?觀眾會買賬嗎?還有把所有資源和上升渠道都壟斷了,那些小門小戶有實力的演員怎么辦?你們這是對整個相聲界不負責。”
高本河勸道:“老楚,別激動,好好說話。”
楚城一點不聽勸,反而更加激動了:“我能不激動嗎?你們這些名家出身的人哪里懂得我們小門小戶的艱辛,本來資源就都差不多被你們壟斷了。以前相聲紅火的時候,還有一些給我們這些小門小戶出身的人,現在整個行業不景氣,你們還打算來這一套嗎?多少有本事的民間藝人由于沒有機會都只能在民間苦熬,這些你們都知道嗎?”
這話一出,全場人都沉默了,楚城說的是現實,可這也就是現實。
一通火發完之后,楚城頹然坐在了椅子上,神情有點疲憊,語氣也放緩了:“我是一個民間藝人,在民間流浪很多年,后來承蒙洪先生看重才進入了文工團,奮斗多年才有了今天。”
“在坐的諸位除了寶字輩的幾位大輩,沒有人在民間賣過藝,都是從小坐科學藝,然后進的曲藝團,端著國家的金飯碗。你們根本不知道民間藝人的艱辛,根本不知道他們到底有多苦,如果是說他們的水平不行,那也怨不得誰。”
“可這里面有宗師級別的人物啊,我就在二十多年前遇見過,那人的相聲說的實在是太好了,而且包容廣闊,容納各派相聲于一身,自成一路體系,會的傳統段子簡直多的可怕。這人絕對有一代宗師的實力,可是他卻連飯都吃不飽。他的相聲已經說到行內最頂尖了,可是他卻沒飯吃啊。你們想想這是為什么?我到現在都還記著他的名字,他叫方文岐,你們有誰聽過嗎?聽過這個淪落民間的相聲藝人的名字嗎?”
這話一出,大伙兒更加沉默了。
良久之后,一位寶字輩的前輩緩緩睜開眼,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