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者沒有存在的必要。
文明的歷史,就是強者不斷戰勝弱者的過程。
弱者是史前冰河時代,被低溫滅絕的泰坦巨蜥;弱者是被長矛殺死,并被狩獵殆盡的洪荒巨獸;弱者是被馴化的牲畜,是被栽種的莊稼,弱者是那些曾經與王庭的先祖敵對,并被連皮帶骨,連血也被吞咽的一干二凈的異族。
只有強者才能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去,會被環境擊敗的,會被狩獵圍捕的,會被智慧馴服的,會被武力滅絕的,全部都是弱者——而強者痛飲弱者的鮮血,用它們的尸骨鑄造階梯,爬向文明之路的更高處,強者唾棄一切軟弱的,包括不夠強壯的幼崽,不夠聰慧的個體,天生殘疾者,王庭的法律禁止這些弱者存在,它們在出生后就會被殺死,扔進深淵。
王庭——我們,我們斬除自我身上任何的軟弱點,我們改造軀體,讓原本能殺死我們的劇毒變成體內的化合原料,我們改造思維,讓神與信仰,還有靈能者的攻擊成為一種玩笑,我們在自己的大氣和土壤中引爆魔能裂變彈,讓狂暴的魔法輻射充斥整個世界,所有不能承受高劑量輻射照耀的個體全部都是失敗的弱者。
我們錘煉軀體,磨礪精神,學習一切可以學習的知識,我們強大,聰慧,冷靜,殘酷,我們中的最強者甚至能夠摧毀一個世界,它戰勝了孕育我們的天空與大地,所以它成為了我們的王,帶領我們去征服彼方的萬界——正如同數萬年前,我們殺死了那些巨獸與異族一樣。
然后,我們發現了更多的弱者。
那些被信仰所奴役的獨眼怪胎,到處收集知識的強迫癥,騎著虛空巨獸四處跑的多動兒,什么都吃,仿佛餓死鬼轉生的無聊蟲子,肯定是程序出錯的失控機械……名為多元宇宙的廣大舞臺上,每個地方都充滿了莫名奇妙的異界生物,到處都是進化出錯才能誕生的弱者,它們蝸居在星河的每一處,浪費著資源和食物。
這些可恥異種的存在就是個錯誤,承擔了強者責任的我們,必須將它們修正。
“這個消息必須通報大帝。”
一個遼闊的星河中,被塔庫爾湮滅教團所控制的的星域之內,在接近‘十二圣所’的核心疆域中,一個生物隱藏在類似于彗星那樣的世界殘骸中。它將自己的生命信號降低至最低,然后順著世界殘骸漂流的軌跡穿過一個個世界星域。
來自阿摩司王庭,被其他文明敬畏的稱呼為鮮血王庭的潛伏者安靜的收集著信息,它強大的能量感應器官能夠令它跨越世界屏障,感知世界內部的種種大規模能量起落,所以,潛伏者察覺,自己的老敵人如今似乎正在籌劃什么大新聞,在它們的十二圣所中,有著遠超往日的能量波動正在起伏,憑借豐富的經驗,潛伏者能夠感知到,那些能量波動傳遞的方向是遙遠時空的彼端。
“它們正在對失落星河進行廣域偵測……它們肯定在那里發現了什么有價值的東西——必須將這個消息傳回王庭。”
如此想到,潛伏者毫不猶豫的開始解除自己軀體的冬眠——能夠看出,它的軀體是一個如同植物根系一般的繁雜須球,每一個觸須都能靈敏的感知到一個星域內的所有能量波動,這也是它為什么能夠寄宿在世界殘骸中,也能順利感知到周圍世界之內信息的原因。
自然,這種特殊的形態,并非是王庭種族原本的形態。
實際上,每一個阿摩司王庭的成員,都是獨一無二的改造生命,它們從出生開始就要承受高能魔能輻射的照射,其中產生良性異變,并覺醒基因中汲取輻射為能源的天賦本能的個體,會被視為成功者,它們將會在自己父母的手中迎來第一次改造,強化對輻射的耐性,加強生命力,摒除各種天生的生物缺陷,并且可以以泥土金屬等無機物為食,以短時間存在于虛空中。
這是王庭成員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由其他人對自我進行生命改造,而在未來的一次次學習和考察中,王庭成員將會遵循自己的意志,將自我變成自我最渴求的形態,而在中途的失敗者,要不是淪為實驗素材,要不就是死,王庭不會接受任何軟弱的失敗者,它們寧缺毋濫。
正是因為如此,阿摩司王庭才能以自己不到塔庫爾湮滅教團十分之一的人口數,對抗這同為超級虛空文明的龐然大物,甚至偶爾還占據上風。
所有王庭成功個體的軀體,就是它們自己的刀劍,自己的鎧甲,自己前往虛空的戰艦,但這并不意味著王庭的成員就不使用工具,它們會為刀劍附魔,在鎧甲之外再套一層鎧甲,它們追求的是強大,而并非是單純的進化,除卻生物科技之外,王庭在機械構造方面也極其先進,它們能夠制造出人工半位面,以及堪比山峰一般的巨型戰艦,它們的技術并非來自于掠奪,而是來自于選擇將自己進化成思維機器的王庭成員最深邃的思考。
潛伏者,就是在‘感知搜索信息’這一方面,進化到了極致的成員,而如今,它要展現自己的另一面——只見潛伏者的根須全部都從休眠中蘇醒,而這個古怪的生命將這些觸須全部抬起,構筑成了一個類似發信器的形狀。
然后,它便沒有絲毫猶豫,將自己目前得到的所有信息,朝著王庭邊界的方向發送。
龐大的信息流無形無狀,除卻潛伏者爆發的那一瞬產生了些許能量波動外,幾乎沒有任何征兆,但潛伏者知道,自己必死無疑,那些獨眼的狂熱信徒將會在第一時間找到異常能量源的所在地,并且將自己撕成碎片,戰爭的雙方不需要任何俘虜,它們能夠從靈魂中得到任何它們想知道的信息。
所以在發送完信息的那一瞬,潛伏者就干脆利落的自殺,無數根須逆轉反向,倒著插入潛伏者的核心,然后湮滅自己的靈魂——強者的死亡也是由自己選擇,不假弱者之手,這就是王庭的信條。
很快,十幾秒之后,正如同潛伏者預想的那樣,伴隨著時空法術的波動傳來,一共二十四位教團的巡邏兵出現在世界殘骸的附近,其中一位隊長率先沖入世界殘骸中,找到了已經死去的潛伏者的尸體。
“又是自殺……這些阿摩司人……它已經把信息傳遞回去了。”
察覺到這點后,獨眼的隊長沉聲道:“必須稟告給諸位先知,我們針對失落星河的偵查行為已經被察覺……王庭絕對不會容忍我們在這方面搶先一步,它們肯定也會立刻展開對失落星河的探索。”
而就在潛伏者傳遞出信息,巡邏兵小隊長發現對方尸體的同時。
十二圣所世界,第一圣所中。
塔庫爾湮滅教團的圣殿中,一個穿著樸素的獨眼老者正在圣殿的深處冥思,而在它的對面,兩位穿著華麗先知長袍的祭司同樣正在冥思。
靈能,精神與神力混雜的世界中,它們正在用純粹的意志進行交流。
“阿摩司人不會懷疑的,它們向來如此,在看見我們對失落星河進行探索的時候,它們就會毫不猶豫的跟上,并企圖超越我們。”
老者的意念冷漠又沉穩,它占據精神世界的主導,而兩位有著先知名義的強者,在它的面前也如同幼童一般脆弱,它冷靜的敘述接下來的計劃:“在阿摩司人展開對失落星河的探索時,我們就中止探索——第三先知說得對,失落星河的確非常危險,剛才我們的偵測,差點就引動了彼方強者的反擊。”
聽到這里,那兩位穿著先知長袍的人都微微點頭,它們在精神世界中應和,因為之前主持儀式的人中,也有它們兩個。
兩位先知的記憶還很清晰,它們還記得,那從時空裂隙彼端傳來的恐怖波動——那比光還要快,比世界還要沉重的氣息連攜而至,似乎想要跨越遙遠的時空,逆向觀測它們所在的世界。如果不是眼前這個穿著樸素的老者第一時間斬斷了時空裂隙的聯系,恐怕塔庫爾人的存在就已經被彼方的強大存在知曉。
“我們針對失落星河中,那些單獨行動,并有著強大,但算不上極強生命氣息的存在進行逐一偵測,在沒有被彼方真正的強者察覺之時,我們已經獲取了很多情報。”
一位穿著先知長袍的塔庫爾人,也正是前一段時間,對失落星河展開預言的第三先知開口,它嚴肅的說道:“發現很驚人——失落星河中,絕大部分出現的強大生命個體,都屬于同一個種族,而且他們位于星河的每一處,無論再怎么偏僻都能出現。”
“大牧首,我們有理由相信,失落星河其實已經被一個異常強大的虛空文明占據,他們的疆域就是整個世界星河——我之前預言得到的種種預兆,都是已經被它們擊敗,封印起來的強大異族。”
“是的。”另外一位穿著先知長袍的教團先知寡言少語,直到現在,他才開口,低聲說道:“所以讓阿摩司人去探索吧,我們只需要靜觀等待。”
被第三先知稱呼為大牧首的老人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它的早已衰老,穿著打扮也像是一個普通的農民,但無論是誰,但凡是修行過精神方面超凡力量的存在都能知曉,這個看似不起眼的獨眼老人有著何等恐怖的靈魂力量。
如今,它們所在的圣殿,圣城,這片天空,無數塔庫爾人正在工作,耕耘的大地與城市,與無數生命棲息的海洋與森林,乃至于整個第一圣所,整個世界——都不過是眼前這個老者用靈魂構造而出的,‘真實的夢境’。
現實,虛幻,靈能,夢境……所有一切的界限,在靈能與神力的終極成就‘天幕世界’面前,都將煙消云散。
而這樣的世界,一共有十二個。
歷代塔庫爾湮滅教團的大牧首,依次以自己的靈魂為原料,建造了十二個天幕世界,這些介于現實和夢境的世界,是所有塔庫爾人永恒的故鄉與庇護,也是它們對昔日虛空圣者的‘末日預言’,做出的回應與反抗。
現實的世界終將湮滅為虛無,唯有永恒的夢幻得以在黑暗中永存——這就是塔庫爾湮滅教團奉為真理的信條,所有不信者,都是阻擋唯一真實到來的敵人,教團將會毫不猶豫的將它們踐踏進泥土,化作虛無縹緲的靈能煙塵。
“不要輕視任何種族——它們固然無法理解多元宇宙的終極真相,但我們也不過是先它們一步而已。”
精神的世界中,大牧首微微抬起頭,它的靈魂早已超脫凡物極限之外的極限,哪怕是世界的意志也已經被它超越,這位老者低聲說道:“借失落星河中強大存在的手,削弱阿摩司王庭的力量,這是我們的計劃,但是計劃可能會出錯,倘若阿摩司王庭真的聯系上了對方,哪怕是嗜血如它們,恐怕都會暫時按下那破壞的,并企圖利用對方的手來打擊我們。”
“做好兩手準備吧——我們暫時停止對失落星河強者們的觀察,但不要放棄對星河本身的探索——第三先知,你回去之后,繼續保持對世界本身的觀測。”
“我們不能以無知面對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