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只得將話題再次扯開,打個哈哈笑道:“開府好啊,生活自由、無拘無束,想怎么玩兒就怎么玩兒。不過呢也別玩兒過了頭,有些事情你年紀小,不要太過摻和,身為皇子就應當有皇子的覺悟,履行皇子的最大的職責方是頭等要事!”
李惲奇道:“皇子的頭等要事?那是何事?”
他以為房俊有要跟那些弘文館的老師一般一通說教,什么忠君愛國啊,什么勤于王事啊,什么潔身自好啊……
然而卻聽房俊一臉正氣的說道:“自然是繁衍子嗣、開枝散葉啊!李氏皇族何以一統山河,千秋萬載?出了要君明臣賢之外,自然是要大大繁衍皇族子嗣!”
李惲哭笑不得。
不過雖然這話聽上去不太著調兒,但是古人將子嗣視之為頭等大事,“不孝有三,無后為大”,那可不僅僅是說說而已。有些極端的年代和地方,一個人若是無子嗣傳承,死了都進不了祖墳……
李惲只得說道:“小王并不好漁色,這一點怕是無能為力。”
難道要符合房俊的說辭?
那豈不成了一味生兒子的荒唐王爺了……
誰料房俊擠眉弄眼道:“大錯特錯!不是微臣貶低王爺,在這一方面,您得好生跟您的父皇學學。瞧瞧陛下生了多少兒子?可是一把年紀了,依舊為了皇族子嗣的壯大而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後宮里佳麗三千粉黛無數,卻依舊未敢停歇繁衍子嗣的腳步,這不前不久還寵幸了一個湖州長城縣的女子,納入後宮敕封為才人,聽說才十四,比您還小一歲呢,嘖嘖……所以說作為陛下的兒子,這一點您得學呀!”
蔣王李惲一臉懵逼……
娘咧!
你一個當臣子的,這么說父皇真的好么?
“房俊!”
只聽一聲霹靂雷鳴一般的暴喝在殿中響起,李二陛下大步流星走進殿來,顯然將房俊的話語聽得清清楚楚,此刻氣得額頭青筋暴起,上前去不由分說沖著房俊就是狠狠一腳。
房俊大驚失色,就勢跪倒,忙道:“陛下息怒,微臣……”
“滾!”
“……誒?”房俊詫異,不打算狠狠揍自己一頓么?居然讓自己滾?
還有這等好事?
“怎么,以為朕不敢背負一個殺害大臣的罵名,就在這殿內將你一劍刺死?!”
李二陛下怒目圓瞪,怒不可遏。
“不是不是……微臣這就滾蛋……”
房俊哪里敢犟嘴?
背后說皇帝的壞話被皇帝抓包,讓你滾就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好吧……
“混賬東西,氣煞朕也!”
李二陛下余怒未消,重重的坐到椅子上,恨恨的罵了一句。
李惲忙道:“父皇息怒,房侍郎亦是無心……”
“放屁!無心?只有你才信他是無心,那棒槌定然發現了朕走到門口,故而才那般說話,就是想要讓朕聽到!”
李二陛下忿忿然道。
李惲:“……”
他叉手立在原地,一臉懵懂,理解不能。
故意諷刺皇帝娶了一個十四歲的少女回來,還故意讓皇帝聽到?
難不成這房俊不知死字怎么寫?!
李二陛下看著李惲一臉懵逼,嘆了口氣,循循善誘道:“你呀你呀,不要成天將心思都放在錢財上邊……堂堂親王,總是貪愛那些財貨干什么?難不成還能短缺了你的吃穿用度不成?那房俊明顯就是不想讓你繼續提及東西兩市的事情,不愿意讓你摻和其中……”
說到此處,他腦中有一絲靈光閃現,愣了一愣,旋即大叫一聲:“不好,上了這棒槌的當了!”
他惱火的一拍大腿,悔之莫及。
若是單單想要終至李惲參與東西兩市的話題,用得著以這般激怒自己的方式來達到目的么?他李二陛下是皇帝,被一個臣子、女婿用那般嘲諷的口吻譏諷他老牛吃嫩草,就不怕被打死?
還是說……房俊此舉其實是在賭博,賭一賭他李二陛下會不會因此狠狠的責罰與他。
若是當真打一頓板子,房俊也就認了,反正也不會當真將他打死。
若是他李二陛下不想責罰于他……
那么他定然趁機出宮!
那么問題來了,冒著這么一個大險亦要趕緊出宮,所為何事?
聯系一下前因,答案只有一個——這棒槌要去找周道務的麻煩!
李二陛下大呼失策,居然上了那小的惡當!
而且那小子與其說是在賭,其實必然已經算準了自己念在他剛剛解救了涇陽水患的險情、將數萬百姓解于倒懸的功勞,從而網開一面……
娘咧!
居然算計到朕的頭上來了?!
李二陛下怒不可遏,當即將候在殿外的王德叫進來,命其即刻帶領禁衛前去阻止房俊。
王德匆忙領命。
李惲呆愣愣的看著房俊連滾帶爬消失在大殿門口的背影,心里的欽慕之情好似高山仰止,又似黃河之水滔滔不絕……
這家伙,膽兒真肥呀!
李二陛下坐了片刻,愈發覺得煩悶氣躁惱火不已,起身匆匆離開大殿。
他前腳剛走,王夫人后腳進來,一個身姿窈窕粉面桃腮的婦人,看上去很是秀美溫柔,見到李二陛下腳步匆匆出了大殿,奇道:“陛下這是怎么了?難道是朝中有大事發生?”
李惲嘆了口氣,道:“母妃,找房俊承攬東西兩市工程的事情……就算了吧。”
王夫人吃了一驚:“這是為何?你不是一直念叨這那是一大塊肥肉么?枉費母妃為了這件事求了陛下好幾回,陛下這才答應讓房俊留在宮中用膳,怎地忽然要放棄了?”
李惲撓了撓頭,無奈道:“也不是要放棄,只是兒臣覺得,還是按照規矩去辦更好一些……”
他原本打著用李二陛下和王夫人的名頭壓制房俊的念頭,可是現在看看房俊居然敢當父皇的面用那般惡毒的話語嘲諷父皇,他哪里還敢相信僅僅依靠名頭就能壓服房俊?
那家伙,果然是個棒槌呀……
房俊腳步飛快出了承天門,便見到衛鷹為首的部曲家將都在。
“那廝現在何處?”房俊在部曲的簇擁下躍上戰馬,沒頭沒腦的問道。
“離開皇宮便去了城外的驛站,咱們的人一直跟著呢。”
跟隨房俊已久,衛鷹等人如何不了解房俊的性格?剛才在長街之上見到周道務縱馬疾馳差一點踩死人卻毫無內就會改之色,他們便已經感覺到房俊壓抑的憤怒。
這位小郎君是那種有仇不隔夜的主兒,既然看周道務不爽,那自然是出出氣爽了才行。
房俊策馬前行,道:“隨某速速前去!”
當先而行。
衛鷹等人急忙縱馬在后跟隨……
其實房俊之所以非得找周道務的麻煩,不僅僅是看不慣周道務那股子視人命如草芥的德性,更多的則是因為剛剛在皇宮之內李二陛下若有若無表現出來的偏袒……
咱給大唐立下多少功勛?
咱給你李二陛下撈取了多少錢財好處?
結果呢,卻連一個周道務都比不上……憑什么?!
就憑他周道務有一個好爹?
咱爹也不差好吧!
當然這也只是其一,心里固然因為李二陛下的偏袒有些不舒服,但他不是三歲孩子,不至于因為心里不舒坦就去找一個封疆大吏的麻煩,這一點城府他還是有的。
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義倉糧食被倒賣至高句麗!
事情是王家與韋家聯合做下的,房俊也相信周道務并未參與其中,但若是說周道務完全不知情,打死房俊也不信!
周道務在幽營二州的任務是什么?
是替陛下打理好征伐高句麗的前站!
若是不能將幽營二州的風吹草動盡皆掌握,他憑什么在東征開始之后保證大軍順利進入高句麗地界?怕是前腳李二陛下御駕行至營州,后腳高句麗的刺客便從平地里冒起……
而周道務若是知情,為何卻要放任不管,待到李二陛下的圣旨下達,方才以雷霆萬鈞之勢屠殺袁氏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