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句話,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品嘗到海貿的暴利之后,就算被割(肉肉)也不愿被剝奪海貿的資格
那簡直就是不讓人活
賀平川氣得胡子亂顫,怒道“房駙馬焉能這般霸道,說取消就取消,如此壓榨欺凌吾等江南士族,難道就不怕惹出事端”
會稽賀氏雖然算不得頂級門閥,但是自從三國兩晉以來便一直作為名門望族,似他這等族中長輩,在當地算得上是德高望重之人物,平素低眉順眼的見的多了,冷不丁的遇到房俊這么棒槌,頗有一些不習慣。
強硬的姿態下意識的就擺出來了
他倒是沒察覺什么,蕭璟卻臉色大變,暗叫不好
這棒槌是順毛驢,你這么嗆他,是忘了顧家如何滅門的么
蕭璟連忙斥責賀平川“你喝醉了不成,說的什么渾話”
賀平川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臉色忐忑,低頭不語。
一貫的驕傲讓他說不出認錯的話
但房俊沒打算放過他,盯著他這張老臉,一字字道“賀老之言,本官是否可以理解為在威脅我,威脅陛下,威脅朝廷”
賀平川面皮抖了抖,這才想起面前這個棒槌一讓都過一些何等心狠手辣之事
心中忐忑,疾聲道“侯爺誤會,老朽只是言說現狀而已,絕無一絲半點威脅之意。”
房俊不為所動,黑臉上滿是嚴肅“也就是說,江南的現狀便是若市舶司不能減稅,就會立即發生動((蕩蕩)蕩),不僅危及陛下的東征大業,甚至會危及大唐江山的穩固”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這一群世家豪門的當權人一個個滿頭大汗,卻沒人敢插嘴
危及陛下東征大業
危及大唐江山穩固
哪一樣都得是滅門的死罪啊
賀平川嚇得面色煞白,渾(身shēn)有若篩糠,起(身shēn)離座,一揖及地“是老朽老糊涂了,說錯了話,然而絕無侯爺所言之意。”
房俊冷聲道“那就是說本官在污蔑你咯”
賀平川“”
這特娘的如何回答
怎么說都是錯啊
他心里差點意(欲yù)將房俊一口咬死,這黑小子太狠了,自己分明只是說若不能減稅,將來朝廷在江南的稅賦收繳將會困難重重,江南士族必定輿(情qíng)洶洶,可特么誰說要妨礙陛下的東征大業,誰說要危及江山穩固了
這罪名坐實了,那就得夷三族
蕭璟差點氣死,狠狠盯著手足無措的賀平川,心道這老不死的是不是活的歲數太大,想要嘗嘗鬼頭刀的滋味兒
想嘗你自管去嘗,可是這般說話不僅將你家族牽連進去,更使得大家伙兒整體陷入被動,真是愚不可及
可即便是心里再惱怒,也不得不出面替他轉圜,否則房俊這個棒槌當真發起飆來,鬼知道能干出何等讓人心驚膽顫的事(情qíng)來
“侯爺勿惱,不過是一鄉間老朽胡言亂語而已,何必當真吾等江南士族世代居于富庶之地,最是感念如今大唐國泰民安之強盛,慶幸于陛下英明神武,慶幸于朝堂群賢畢集,無論朝廷有何等政策,定然全力以赴鼎力支持,萬萬不敢心生齷蹉,陽奉(陰陰)違。”
“是啊是啊,吾等不過是江南一鄉紳,安安穩穩過(日rì)子最重要。”
“吾等盡皆忠君(愛ài)國,生是大唐的人,死是大唐的鬼,萬萬不敢心懷異志。”
眾人七嘴八舌,趕緊澄清自己。
房俊面容冷肅環視一周,看得眾人心驚膽跳之后,忽而展顏一笑,道“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諸位何必當真”
眾人愣了一愣,差點破口大罵
有這么開玩笑的
都快被你嚇尿了
房俊大馬金刀的坐著,自斟自飲了一杯,而后意味深長道“人要有自知之明,該做的事(情qíng)不遺余力兢兢業業,不該做的事(情qíng)遠遠避開諱莫如深。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自知者不怨人,知命者不怨天,怨人者窮,怨天者無志。吾曾在關中見過一個傻子,不知人,更不知己,別人所問為何,皆只會說不知,最后連乞討亦是不成,妻離子散饑寒交迫,未能善終哦,這事兒在關中人盡皆知,你們久居江南是否也知道”
這是在敲打吾等什么話不該說、什么事不該做,否則就妻離子散饑寒交迫不得善終
一眾人面面相覷,都感受到房俊凌厲的氣勢帶來的強大壓力。
賀平川急著在房俊面前改善自己的印象,當起捧哏“吾等不知。”
話一出口,便覺得有哪里不對
都是聰明人,縱然一時失誤掉進坑里,哪里還有反應不過來的
眾人紛紛對房俊怒目而視
這特娘的哪里是教育大家要有自知之明,分明是在罵人,將大家當傻子
蕭璟哭笑不得,這位帝婿還當真是個棒槌,真霸道。
笑著轉圜道“侯爺之才華冠絕當世,隨口言之便是精辟之理,老朽著實佩服。”
房俊笑道“這是老子說的。”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這是老子的話,道家祖師的那個老子,騎青牛的那個老子,可是房俊這話聽起來卻似是而非,好像有那么一點“老子你爹我”的味道
蕭璟笑容僵在老臉上,說不出話來。
他一時半會兒的摸不準房俊到底是不是占他的便宜
酒宴便在一片尷尬的氣氛當中度過,江南士族擺出諾大的排場,給足了房俊的面子,卻并未得到想要的結果,反而被房俊嬉笑怒罵冷嘲(熱rè)諷,還占了一頓便宜。
站在碼頭上,望著這些江南士族毫不遮掩的憤懣不屑之色,房俊嘴角含笑,眼神幽深。
真以為小爺不知道你們暗地里干了些什么
還是認準了小爺不能將你們如何
這大唐的天下,豈能容得你們目無法紀自私自利,還以為你南北朝的時候可以依仗家世作威作福
時代變了。
不能與時俱進,更無自知之明,那就注定要被時代所淘汰。
既然你們決定一條道走到黑,那么等到痛不(欲yù)生之時,也就莫怪小爺今(日rì)言之不預
“啟程趕往華亭鎮”
“喏”
船上軍卒高聲應諾,起錨升帆,船隊離開海虞鎮碼頭,順水而下,直奔華亭鎮。
到了華亭鎮碼頭,所有官吏盡皆放下手中公務,齊齊聚在碼頭上等候。
華亭鎮是房俊的封地,市舶司更是房俊一手締造,所有此地官員借可以說是仰仗房俊之鼻息,此時大佬到來,豈有不迎接之禮
戰船靠岸,眾官吏紛紛上前見禮。
房俊含笑逐一頷首致意,而后朗聲道“本官此番南下,將會逗留一段時(日rì),諸位之中有不少昔(日rì)袍澤,多(日rì)未見,也甚為想念。今晚本官設宴款待諸位,屆時咱們不醉無歸現在還請速速回到衙門,公務為重,切莫因私廢公。”
本就是前來表示心意,見到房俊如此說法,自然三三兩兩的散去。
房俊看著一(身shēn)戎裝愈發英武的劉仁愿,上前錘了錘他的肩頭,笑問“吾父可在”
劉仁愿恭聲道“房相正在官邸之內與宋國公飲茶。”
房俊眉毛一挑“那老貨還沒走”
劉仁愿大汗,好歹人家也是當朝國公,你這般稱呼人家“老貨”只得點點頭。
房俊回(身shēn)對裴行儉等人道“諸位先忙著,本官先行去給父親請安,晚上咱們好生喝上幾杯,敘敘舊(情qíng)。”
裴行儉等人自然應下。
房俊則在劉仁愿以及一眾親兵部曲簇擁之下,前往自己的官邸。
官邸內的侍女奴仆早就收到消息,此刻見到房俊在眾人簇擁之下走進來,紛紛上前施禮。華亭鎮是房俊的封地,這官邸之內所有人皆是房俊的奴仆,是他的私產。
房俊微微頷首,一路徑直進入正堂。
堂內,房玄齡正與蕭瑀對弈。
房俊上前,施禮道“下官見過宋國公。”
等到蕭瑀含笑說了一聲免禮,這才向房玄齡一揖及地,恭聲道“孩兒見過父親。”
房玄齡和顏悅色的頷首,擺擺手道“你且坐在一邊,待吾與國公將這盤棋下完,再與你商議納妾之事。”
房俊愣住,看著一臉溫厚長者模樣的蕭瑀,心底無奈嘆氣。
小爺知道自己長得帥,更知道自己前程遠大,可是你家好歹也是蘭陵蕭氏,這般上趕著將女兒送來給我當一個小妾,未免也太掉份兒了吧
還是說有舍必有得,舍得下大本錢,只是為了更高的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