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薛延陀汗國覆滅,大唐在此設立瀚海都護府,亦不可能駐留太多的守軍。
漠北太大,地廣人稀,氣候苦寒,想要統治這一塊區域只能依靠當地的胡族,與大唐素來親善的契苾部便是最好的瘍。
當然,扶持與對立,才是統治某一個遠離本土的區域的最佳方法。
單單依靠一個契苾部是不行的,這會造成契苾部一家獨大,如今的契苾部甘愿蟄伏在大唐的統治之下伏低做小唯命是從,但是當整個漠北都盡歸其統治,會促使其迅速壯大。
有了勢力,便會滋生野心。
誰知道今日的契苾部,未來就不會變成另一個薛延陀?
當初李二陛下扶持東突厥汗國復國,并且將其安置在漠南敕勒川,便是將其作為大唐與薛延陀之間的緩沖,使其相互牽制,只是未曾料到東突厥一蹶不振,薛延陀發展迅猛,結果導致勢力上的巨大差距,使得大唐不得不直面薛延陀的威脅。
如今薛延陀覆滅在即,大唐必須扶持兩個代言人統治漠北,壓制其余部族,又要時刻控制這兩個代言人相互牽制互相對立,不能趁機做大,這其實極為困難。
契苾部是必須要籠絡的,這是漠北鐵勒諸部之中最親近大唐的一支,但是另外一支部族的瘍,則必須慎之又慎。
房恐在考慮的是回紇。
作為鐵勒諸部之中勢力僅次于薛延陀的部族,回紇兵強馬壯驍勇善戰,其部族盤踞在狼居胥山腳下龍城一帶,人口眾多勢力鼎盛。房慨所以猶豫的原因,在于回紇實在是太強了,歷史上薛延陀便是覆亡在大唐與回紇的兩面夾擊之下,而后回紇便迅速崛起,給大唐帶來不少麻煩。
尤其是現在回紇已然與仆固、同羅、拔野古等部族成立聯盟,勢量盛,不好控制。
稍有不慎,便會反受其害。
房儈契苾何力看似隨意的飲宴,實則相互試探,彼此交鋒。
房庫欲支持契苾部成為大唐統治漠北的幫手,但是必須要限制權力,遏制其發展;契苾何力則盡量爭弱苾部在漠北的話語權,他不甘心只是作為大唐的走狗鷹犬,直至某一天狡兔死、走狗烹
當然,氣氛相對來說很是融洽。
契苾何聯道房俊沒有決定誰來協助大唐管理漠北的權力,但是其對李二陛下的影響力極大,很大程度上對于此事有著不可低估的影響力,況且房巋展示出來的善意也令他甚為受用。
兩人推杯換盞,契苾何磷自執壺給房垮滿一杯酒,詢問道:“素聞二郎在江南華亭鎮設立的紡織廠從西域收購大量的羊毛,如今西域也不太平,西突厥可汗欲谷設先是擊敗郭孝恪,致使數萬唐軍大敗,繼而又被英國公統帥大軍擊敗,麾下兵卒傷亡無數,逃奔吐火羅才逃得一命,聲威掃地、威風不再。阿史那泥孰的孫子得到西突厥十姓的支持,廢黜欲谷設,自立為乙毗射匱可汗,已經遣使前往長安,請求得到大唐的敕封,并且要求內附。欲谷設豈能甘心被廢黜?一場大戰即將在西域展開,這兵荒馬亂的,恐將影響到二郎的生意何不將西域收購羊毛的份額,撥一部分轉到漠北?別的不敢說,若是二郎在漠北收購羊毛,哪個不長眼的敢壞你的好事,某當即提兵屠了他全族!”
世人之追求,無非權利與財富而已。
契苾部若是能夠成為大唐統治漠北的助手,也必須有著穩定的利益去和那些部族分享,不然難道還能騎著馬拎著刀挨個部族的殺一遍?
殺也殺不完。
如若能夠與房慨間保持一條穩定的利益鏈條,不僅能夠促進與房慨間的關系,更能夠使得不少部族因為羊毛的利益而投奔契苾部,頓時便會使得契苾部的勢力大增。
房吭然知道契苾何力的想法,這也無可厚非,乃是合則兩利的事情。
當然,錢不能讓契苾部一個人賺,還是要謹慎的謀求平衡之道
“如今羊毛織品在大唐內部的銷售已然漸漸趨于飽和,短時間內怕是無法增加產量。不過眼下海外的銷路正在擴展,只要倭國、新羅、南洋等地的貴族認可羊毛織品,必將迎來產量的爆發,原料的需求自然大增。屆時只要收購漠北的羊毛,契苾部定然會是合作伙伴之一。”
契苾何力呵呵笑道:“如此甚好,那某可就等著指望二郎發財咯!”
臉上在笑,心里大罵。
見鬼的“合作伙伴之一”!
漢人是真的討厭啊,時時刻刻不忘制約平衡之策,就算相信契苾部的忠誠,也定要再扶持一個部族起來,作為契苾部的假想敵,絕對不會容許契苾部一家獨大。
哪里用得著如此謹慎?
如今的契苾部早已不是當初與薛延陀共同號稱“大汗”的年代了,不僅遠遠及不上薛延陀的強盛,就連回紇都穩穩的壓柞苾部一頭,除非是瘋了才會效仿薛延陀雄霸漠北。
沒有大唐的支持,契苾部幾天就得被回紇和薛延陀的殘余給吞噬得渣都不剩
但這就是漢人一以貫之的策略,分化、牽制、平衡。
你不得不說這一招很好用,以夷制夷,使得胡族常年躥內耗之中,為了爭奪權力內斗不休,給予漢人休養生息的機會。等到好不容易干掉了競爭者,卻又將面對漢人強盛的軍隊,再一次被擊潰,然后又是分裂、牽制、平衡
除非某一天胡族能夠出現一位天縱奇才,迅速的統一各部,亦或者漢人的地域出現嚴重的天災使得社會動蕩,那才有可能踏破長城入寇中原,否則想都別想。
這時,門外有兵卒來報。
“拔灼居然當真薛延陀大軍陣前,手刃曳莽,被擁立為薛延陀可汗?”
房看著戰報,不由得吃了一驚。
夷男可汗率領大軍在趙信城大敗虧輸,致使薛延陀主力十去六七,余下的殘軍隨著曳莽逃回牙帳,又且戰且退,憑借暴風雪的掩護君撤回龍城≯下薛延陀的有生力量,便是曳莽率領的殘軍,以及被夷男可汗驅逐的拔灼和突利失各自統御的部眾,三方各有兩萬余,合共兵力在六七萬左右。
人數不少,但兵員素質良莠不齊,戰力較之之前下降得不是一點半點,畢竟趙信城一戰使得薛延陀元氣大傷,精銳的兵卒盡皆慘死,現在這些兵馬都是臨時拉起來湊數的
而且三位王子各有齷蹉,誰也不服誰,縱然有六七萬的兵力,屆時亦是各自為戰、各有謀算,實在不堪一擊。
然而現在拔灼悍然擊殺曳莽,并且將其麾下兵卒盡皆收編,兵力陡然暴增,指揮權也已確定,勢力不容酗。
想要將其擊潰,必然要歷經一番惡戰。
別忘了還有一個突利失,戰報說是其已經率領族人一路向西遷移,似乎打算離開漠北之地投奔西突厥,但是誰能保證這人不會殺一個回馬槍,突然出現在唐軍的身后?
契苾何力正色道:“拔灼此人兇殘暴戾,但是精于戰陣,軍事才能較之其余幾位王子更為卓越,萬不可輕忽大意。況且龍城之地面水背山,一旦戰局不利,即可退往狼居胥山,山高林密大雪封山,再想將其剿滅便難上加難。”
房坎很頭疼:“的確如此,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若是不能一戰將其君殲滅,往后薛延陀化整為零,時不時的兵出狼居胥山侵擾一番,不勝其煩不說,亦會導致極大的損失。可又有什么辦法能夠使其竭力死戰,不要一觸即潰呢?”
這里是漠北,是鐵勒人的地盤。
一旦薛延陀人放棄大規模兵團作戰,轉而藏進深山玩起“游擊戰”,唐軍便能只能疲于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