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貞觀九年,左驍衛大將軍段志玄率軍擊吐谷渾,伏允攜眾遠遁,唐軍追至青海湖后班師。
十一月,吐谷渾再次寇擾涼州。
十二月,以李靖為西海道行軍大總管,統帥兵部尚書、積石道行軍總管侯君集、刑部尚書任城王、鄯善道行軍總管李道宗、涼州都督、且末道行軍總管李大亮、岷州都督、赤水道行軍總管李道彥、利州刺史鹽澤道行軍總管高甑生和歸唐的突厥及契苾何力等軍進擊吐谷渾。
次年四月,李道宗在庫山擊敗吐谷渾軍。
隨后唐軍分兵兩路,李靖、李大亮、薛萬均等率軍向北,出吐谷渾之右,侯君集、李道宗率軍向南,出吐谷渾之左。李靖率部與吐谷渾戰于曼都山,斬殺吐谷渾名王。
諸將在牛心堆、赤水源擊敗吐谷渾,俘獲吐谷渾伏允的心腹之臣慕容孝雋,繳獲雜畜數萬。侯君集、李道宗在烏海擊敗吐谷渾,俘獲名王梁屈蔥。李靖在赤海大破吐谷渾天柱三部落,收雜畜二十萬;李大亮又俘獲吐谷渾著名將領二十人,雜畜五萬,到達且末西境。
吐谷渾王伏允逃跑,薛萬均指揮騎兵追擊,擊破吐谷渾余黨。
其時士卒缺水,刺馬飲血,悲壯決蕩!
侯君集、李道宗率軍在荒原行軍兩千里,當地在盛夏也會降霜,缺乏飲水與草料,士糜冰,馬秣雪,路過星宿川,到達柏海之上,執失思力擊破吐谷渾車重。吐谷渾王伏允之子伏順率全國投降于唐軍,伏允自縊而死,吐谷渾歸附于唐朝。
伏順被封為可汗、西平郡王,吐谷渾成為唐朝屬國。
然而亡國之仇,吐谷渾上下卻未有一時或忘。
自貞觀十一年之后,吐谷渾時有縱兵劫掠之行為,只不過朝廷一直對其予以安撫,使之成為阻擋在大唐與吐蕃之間的緩沖。
然而現在看來,這個戰略極為失誤,不僅使得吐谷渾休養生息、逐漸做大,卻隱隱有與吐蕃聯盟之形勢。
房俊沉聲道:“一旦吐谷渾與吐蕃聯盟,使其無后顧之憂,很有可能縱兵翻越祁連山,攻伐涼、甘、肅、瓜等州,使得絲路斷絕,朝廷失去對西域之掌控,安西軍孤懸在外,無所救援。若是那個時候突厥再趁勢而起進兵西域,恐怕西域廣袤之土地,再不復大唐之領土。”
這絕非危言聳聽。
歷史上,正是吐谷渾在被吐蕃覆亡之后,使得吐蕃的勢力接近祁連山,能夠從容翻越山脈抵達河西走廊,歷年苦戰之后,徹底截斷了關中與西域之間的通道,致使安西軍孤懸域外。
于是,便有了那支堅守西域四十二年孤軍之傳奇。
他們亦曾是鮮衣怒馬、風流年少的關中子弟,在西域荒涼之地由少年到白發,身邊的袍澤一個接著一個的戰死,卻不能改變他們堅守國土的志氣與職責,直至被黃沙掩埋……
李承乾當然知曉河西走廊的重要性,一旦失陷,不僅僅是西域徹底斷絕聯絡,就連關中亦將置于蠻胡兵鋒之下。
他肅容問道:“若崔敦禮未能完成使命,應當如何處置?”
房俊早有腹案,堅定道:“無論崔敦禮那邊發生何等情況,都應當即刻傳令安西軍,令其整備軍馬,修補軍械,屯集糧草,做好苦戰之準備。關中兵力匱乏,不可能主動攻略吐谷渾,只能被動防御。一旦吐谷渾作亂,河西走廊首當其沖,怕是要有一場苦戰。”
說一千道一萬,還是無可用之兵。
漠北之兵不可調動,否則不僅薛延陀有可能死灰復燃,就連突厥亦有可能殺個回馬槍,重返龍庭。江南更是需要大軍鎮守,眼下看著那些江南士族各個乖巧,若是沒有了軍隊,指不定哪個就能豎起大旗造反。
歷朝歷代,江南看似柔弱,卻從來都不是省油的燈……
至于嶺南的軍隊,更是不能調動分毫。否則用不到嶺南蠻夷起兵作亂,馮家就會嘯聚一方,自立為王。
話說回來,若是關中可以抽調出五萬大軍,借給吐谷渾十個膽子也不敢作亂!
李承乾沉思半晌,說道:“若是調左屯衛前往河西,二郎以為如何?”
房俊一愣,下意識搖頭道:“這怎么行?”
左右屯衛,皆是李二陛下挑選勛戚之后以及關中良家子組成的防衛力量,從其駐地玄武門,便可知道李二陛下對這兩支軍衛之重視。
然而之所以設立一左一右兩個軍衛,除去增強兵力之外,更有平衡鉗制之用意。
將左屯衛調去河西鎮守吐谷渾,只留下右屯衛宿衛玄武門?
這是絕對不可能得到朝廷與宗室允可的……
李承乾卻道:“有何不可?左右屯衛之職責,乃是宿衛玄武門,拱衛太極宮。可眼下父皇御駕親征在外,只需孤移駕興慶宮署理朝政,以禁軍宿衛,那么太極宮何需兵力拱衛?”
房俊再次愣了一下,摸了摸唇上的短髭,仔細想了想,好像還當真可行……
皇帝不在太極宮、太子不在東宮,玄武門還有什么必要囤積重兵日夜宿衛?只要能將這兩支軍衛從繁重的宿衛任務當中解放出來,便有了充裕的兵力前往河西鎮守,甚至直接殺入青海直搗吐谷渾王的牙賬也有可能!
左右屯衛,可都是禁軍中的王牌,精銳之中的精銳!
如此操作,當真可以。
不過房俊有些信不過柴哲威,猶豫道:“譙國公雖然領兵多年,但是并未參預大戰,臨陣對敵之時難免有所疏漏。不若由微臣率領右屯衛兵卒出關,先去河西屯駐,威懾吐谷渾。若吐谷渾冥頑不靈,便翻越祁連山殺入青海,直搗其老巢,覆亡其族。”
他這么擔憂不是沒有道理的。
柴哲威雖然名聲在外,且受到李二陛下器重信賴,但是其本身之能力卻令人存疑,蓋因其一生未曾真正踏足戰場,更未在強敵面前證明自己的能力。
李承乾不得不入住興慶宮以解放左右屯衛,萬一柴哲威志大才疏,又是一個趙拓之輩,致使左屯衛敗于吐谷渾騎兵陣前,那可就不僅僅是關外危險了,關中兵力愈發捉襟見肘,稍有不慎導致關隘被破,胡族殺入關中也不是不可能。
若真是那樣,李承乾也好,柴哲威也罷,甚至就連房俊在內,都將成為千古罪人……
李承乾當即搖頭道:“那怎么行?二郎不僅身為右屯衛大將軍,更是兵部尚書,身負全軍后勤輜重調撥之重任,這等時候豈能擅離職守?只能讓左屯衛出戰。”
房俊信不過柴哲威的戰斗力,李承乾又如何信得過柴哲威的忠心?或許柴哲威的忠心的確是有的,但他只是忠于大唐,卻未必忠于他這個太子,萬一房俊帶著右屯衛出征,柴哲威則縱兵從玄武門殺入長安城內來一個“兵諫”,他這個太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房俊也想到了這個問題,頷首道:“那就暫且如此決定吧,明日政事堂會議之上,由微臣提及,請諸位輔政大臣商議之后定奪。”
事實上沒什么好商議的,只要太子和房俊鐵了心,蕭瑀、李道宗、馬周等人自然全部贊成,岑文本也不會唱反調,余者構不成反對。
正事議定,李承乾擺手讓房俊飲茶,自己唏噓一番,說道:“昨夜,二郎可是出城去了?”
房俊不知他為何問起這個,頷首道:“正是,鑄造局那邊有些狀況,微臣去處置一下。”
李承乾目光幽幽的看著他,嘆了口氣,道:“這長安城說小不小,可說大也不大。但凡有心人盯著一些,誰又能瞞得過旁人去?二郎眼下風頭正勁,不知多少人的目光盯在你身上,所思所行,還是慎重一些為好,起碼要避諱一下,莫搞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
房俊一聽,就有些尷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