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錦繡  第兩千四四章 心機深沉

類別: 歷史 | 兩晉隋唐 | 陽光   作者:公子許  書名:天唐錦繡  更新時間:2025-03-22
 
程咬金想將心中之氣撒出去并不容易,房俊因勢利導、占據先機,又豈肯將優勢讓出?捏住了程咬金的把柄,當然要使其回京之后行事有所忌憚,確保左右金吾衛在長安防御之中的重要地位……

所以哪怕程咬金拼上老命,甚至硬拉著程處默,父子兩個依舊在酒宴之上被房俊放翻當場。

翌日清早,年輕力壯的程處默率先從宿醉中醒來,喝了口濃茶洗了把臉,趕緊來到父親臥房,見父親正揉著腦袋哼哼唧唧,趕緊上前,關切問道:“父親可還好?”

程咬金忍著頭痛,嘆氣道:“頭痛欲裂啊!”

“呃……”

程處默一時間有些拿不準,父親這話是否一語雙關?

宿醉之后自然是頭痛的,但想想昨晚房俊之所作所為,更加頭痛……

由著兒子扶起自己,將上身靠在床頭,又喝了口溫水,程咬金吐出一口氣,無奈道:“老子終日打雁,如今卻被雁啄了眼,本以為創下偌大一片家業,將來能留給你們兄弟衣食無憂,孰料卻成了旁人的把柄被死死捏住,唉!”

萬千惆悵,終化作唉聲嘆氣,悔不當初。

程處默撓撓頭,不以為意:“雖然二郎言語犀利了一些,不過他素來辦事講究,與咱家的交情也不淺,未必會捏著這些把柄對父親不利。”

程咬金哼了一聲:“他自是不愿將老夫往死里得罪,可即便他不用那些把柄,也必有條件。”

程處默只是憨厚一些,并不傻,馬上明白過來:“陛下調父親回京,必然是為了制衡二郎,而想要制衡二郎,必然對左右金吾衛開刀,那才是他賴以橫行長安的根基所在……所以只要父親動左右金吾衛,二郎才會用那些把柄……不過倒也未必,那樣一來父親固然要遭受彈劾,卻也是兩敗俱傷之局面,程、房兩家更是徹底決裂、不死不休,二郎怎會那么做?”

拋開以往兩家的交情暫且不談,房俊也得考慮一下朝中局勢吧?

捏著把柄威脅程家是有可能的,但當真將把柄丟出去一拍兩散,可能性卻不大。

損人利已的事情有人做,損人不利己的事情誰會去做?

程咬金揉著太陽穴緩解疼痛,嘆息道:“可問題在于為父哪里敢去賭?當真去賭房二那廝敢不敢將咱們的把柄丟出去,賭注便是整個程家的權勢,以及你們兄弟的前程……哪怕有一絲一毫賭輸的可能,為父也不敢啊!”

想當年他單槍匹馬入瓦崗,而后又一腔忠血追隨李二陛下,全憑著建功立業青史垂名的抱負,那個時候他什么都敢賭,輸了便是一條賤命馬革裹尸,贏了則是封妻蔭子榮華富貴。

可現在偌大家族鐘鳴鼎食、子孫昌盛,輸了便一無所有、闔家遭殃……

羈絆太多,不敢賭。

程處默也說不出話,憋了半天,忽然道:“父親,咱們若是將這些棉田全都轉到公主名下,你看如何?”

“嗯?”

程咬金眉毛一掀。

自家兒子口中的公主,自然就是次子程處亮所尚的清河公主李敬……

仔細思量稍許,程咬金驚嘆道:“你這個法子好啊!”

程處默道:“那兒子這就去找郭廣敬,讓他將那些田地過戶于公主名下?”

“不行!”

程咬金斷然拒絕:“這事兒不能咱們去辦,待到回京,將公主與處亮叫到跟前,把事情說清楚,然后讓公主去尋高陽公主,央求高陽公主從中說話,或者直接給崔神基寫信,如此才能辦成。”

“高!果然是高!”

程處默連連贊嘆,對老父親極為佩服:“若是咱們去尋郭廣敬,即便郭廣敬答允,事情也必須經過崔神基之手。崔神基與房俊關系莫逆,必然不會瞞著房俊,房俊得知之后必生變數。可房俊寵愛高陽公主,高陽公主又素來注重親情,此事一成,危機自解!可如此一來,父親對待左右金吾衛也只能有所隱忍謙讓,否則公主面上不好看。”

總不能讓清河公主央求了高陽公主辦成了事,消除了程家的隱患,沒了把柄,轉頭便對左右金吾衛下狠手吧?

若是那般,父親必然與清河公主翁媳成仇、闔家不寧。

程咬金沉吟稍許,猶豫著道:“你說,房二那廝會不會已經看到了這一步?”

程處默愕然:“父親之意,是說房俊并無與父親決裂之心,看似捏著咱們的把柄隨時可將咱們推入深淵,實則本意是想借由公主從中轉圜,既不會與咱們徹底翻臉,又能鉗制父親不能動左右金吾衛……嘶,房二當真有這等手段?”

看似一上來就捏住程家命門,動輒兩敗俱傷,實際卻留有后路,以一種相對溫和平緩的策略消弭程、房兩家即將產生的矛盾……

程咬金來了精神,坐在床榻上,看了自家兒子一眼,哼了一聲:“你以為人人都罵他‘棒槌’,人家就真的是個‘棒槌’了?那小子能入太宗皇帝的眼,就說明能力卓越、智慧非凡,心機深沉著呢,非是汝這等頑鐵可比!‘生子當如房遺愛’啊,那小子怎就不是我兒子呢?我怎就生不出那樣的兒子呢?”

程處默:“……”

晌午時分,城外,長亭。

房俊一行即將離開姑臧前往甘州,涼州刺史府上下官員、程咬金等人都在此相送。

程咬金想明白了事情,憂慮擔心一掃而空,拉著房俊的手哈哈大笑:“時勢造英雄也好,英雄造時勢也罷,賢侄自此西去定然宏圖大展、建功立業,此次穩定吐蕃、蕩平大食,朝野上下再無人可與賢侄相提并論,青史之上,功勛彪炳!”

這態度,與昨夜酒宴之上誓要將房俊灌死的作風大相徑庭。

房俊似笑非笑:“職責所在,為君分憂,即便有所成就,又豈敢居功?反倒是叔父這邊若是有什么打算,還請盡快,以免生變。”

程咬金便知道自己所料不差,心頭一松,連連頷首:“賢侄放心,你我兩家乃是世交,縱使交情極佳,但公務之上鐵面無私,若有得罪之處,我讓犬子處亮與公主親自去府上負荊請罪。”

房俊便正色說道:“叔父何至于此?吾家公主最是注重親情,無論咱們男人在外如何矛盾重重,必然不會影響到她們姊妹之間的關系,叔父多慮了。”

“好好好,不算負荊請罪,只算她們姊妹常來常往,可好?太宗皇帝若能知曉她們兄弟姊妹之間如此相親相愛,必然大為欣慰呀,哈哈!”

一旁,郭廣敬、崔神基等人聽著程咬金左一句公主、右一句兒媳,俱是面色古怪。

房二“好公主”之名,可謂天下咸聞、婦孺皆知,旁的公主躲都躲不及,你這還上趕著將清河公主送上門去?

最離譜你還敢提太宗皇帝?

若太宗皇帝九泉之下知曉房二這廝禍害了他好幾個閨女,怕不是就得把這廝給帶走……

待到房俊一行餐風飲露、日夜兼程抵達甘州城外,裴行儉早已率領各級官員在此迎候,相互見禮之后,一并入城休整。

城中樹葉枯黃,瑟瑟秋風吹過,落葉紛紛揚揚。

已是深秋。

至府衙,房俊將一眾官員斥退,于后宅洗了個熱水澡,換了一身干凈清爽的直裰,由裴行儉陪著用了簡單的飯菜。

裴行儉只吃了稍許便放下碗筷,拿帕子擦擦嘴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上下打量房俊一眼,略感驚奇。

除去驚詫于房俊一路鞍馬勞頓卻能如此之快恢復、精力實在充沛之外,也驚嘆于面前這略顯清瘦、膚色微黑、英氣勃勃的青年,與當年初見之時居然并未有太多差別。

最初見到房俊之時是貞觀十五年還是十六年?

那時的房俊看上去頗有些少年老成,然而數年過去,坐姿愈發挺拔、眼神愈發犀利,卻并未有太多權柄赫赫之惺惺作態,反而愈發顯得淳樸、清俊。

好一個濁世翩翩佳公子。

房俊用飯極快,裴行儉吃了一碗,他已經兩碗下肚,放下碗筷擺手讓親兵收走,笑著對裴行儉道:“守約這般盯著我看,卻是讓我心里發毛,難不成堂堂聞喜裴氏子弟因為常年戍守邊塞、遠離家鄉,已然不知中原女子之溫柔,染上了斷袖分桃之癖好?”

“……大帥說笑了。”

裴行儉哭笑不得,摸摸鼻子,道:“雖然西域辛苦了一些,風沙也多,異族女子也比不得中原女子之知書達禮、清冷矜持,但其熱情似火、身姿窈窕,溫柔繾綣之處,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身為安西大都護,總領大唐于西域一切軍政事務,自然得到西域各部胡族的諂媚、吹捧,錢帛、美女、寶馬流水一般送入他的府邸,而他亦是來者不拒。

嗯,為了大唐在西域的長治久安,以安各部胡族之心,他也只能勉為其難、收受賄賂,對那些胡女溫柔撫慰……

房俊喝了口茶水,笑容收斂,淡然道:“溫柔鄉是英雄冢,大抵是耽于享樂磨滅了你的意志,這才導致被祿東贊玩弄于股掌之上。”

裴行儉悚然一驚,趕緊坐直身體,背脊瞬間冒出一層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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