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黑。
今晚的遠方大廈，燈火輝煌。
年會是在遠方大廈禮堂舉辦的，上次未開啟的第二層，這次因為人多，領導多，也特意開啟了。
雖然還沒到點，可禮堂中早已坐滿了人。
很多員工還是第一次來遠方總部，第一次見到這么多同僚，一個個激動的有些忘乎所以。
彼此寒暄著，彼此討論著，喧鬧聲傳出很遠很遠。
相比較一層，第二層雖然人也不少，可明顯安靜了許多。
就算有人說話，也是輕聲細語，三三兩兩地低聲議論，沒人爆發出巨大的喧囂聲。
當李東一襲西裝，精神閃爍地從外走進來的時候，偌大的禮堂陡然安靜了下來。
這一安靜，樓上的眾人忍不住紛紛側目。
剛剛他們還覺得遠方的員工有些過于散亂，可誰知道李東在遠方居然有這么大的影響力，人剛至，所有員工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話語。
停頓了大概有一兩秒，場上忽然響起一陣齊刷刷的問好聲。
“李總好！”
李東笑容滿面，朝眾人拱了拱手笑呵呵道：“大家好，都坐，坐下說！今晚沒有李總，只有李東，大家都放開了，鬧起來，說起來，笑起來！”
李東話音落下，現場頓時響起震耳的歡笑聲。
伴隨著笑聲，李東朝二樓走去。
樓上眾人見他上來，地位低一點的紛紛起身問候，地位高一點的，也沒拿大，雖然沒起身，大多也都點頭微笑寒暄幾句。
李東看到了不少熟人，不過今晚不適合聊天。
簡單寒暄了兩句，李東便下了樓。
今天這些人是賓客，他是主人，自然要和遠方的員工在一起。
等李東和遠方其他高層紛紛在一樓前排落座，年會開始了。
舞臺上燈光黯淡了下來，當燈光再度亮起的時候，舞臺上多了一個陌生人。
當然，也不能算是陌生人，只是相對來說，很多員工包括一些管理層都有些陌生罷了。
袁成道站在舞臺上，環顧一圈，心里忽然有些異常。
這就是遠方集團嗎？
從今天開始，眼前密密麻麻的人以后都要歸他管了，都要靠他吃飯了。
猛然間，一股前所未有的激動在他心中涌起。
就在袁成道激動的時候，不少人都面露異色。
年會開場白，一般要不是是主持人直接出面，要不就是集團重要人員上臺主持全局。
遠方的高級管理層很多人只知道孫濤、王悅、沈茜、秦海，去年遠方年會的時候，主持年會的是孫濤。
而孫濤去年是遠方的總經理，年會之后更是成為最大的贏家，一舉成為億萬富翁。
今年年會，主持大局的卻換人了，眼前的袁成道，很多人并不認識。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不認識。
孫濤這些人看著臺上的袁成道，一時間眼神都有些異樣。
今晚袁成道出面主持年會，很多東西都能看出一些來了。
去年主持年會的孫濤成了人生贏家，今年的袁成道恐怕也不例外。
不管眾人如何去想，袁成道已經開始了自己的開場白。
比起孫濤，袁成道年紀還要小兩歲，孫濤年紀其實也不大，可孫濤這個人很穩，說話的時候也是平淡無波，一般不容易引起別人的共鳴。
可袁成道不同，他平時雖然看起來也很穩。
可真正到了臺上，袁成道卻是激情澎湃。
拿著麥克風，袁成道情緒激動，手舞足蹈道：“諸位同僚，諸位遠道而來的嘉賓們！你們知道嗎？2006年的遠方集團，創造了一個屬于我們的奇跡，屬于江北的奇跡，乃至于全國的奇跡！”
“……這一年，我們共同奮斗，披荊斬棘，所向睥睨！”
“……這一年，遠方規模擴大了十倍，市值翻了二十倍！”
“……這一年，我們讓所有人知道了——遠方！”
“這一切離不開李東董事長的領導，離不開像孫總、沈總、王總這些集團高層的努力，為了表達我們的敬意，大家掌聲響起來！”
“啪啪啪！”
一陣震耳欲聾的掌聲響起，李東眾人起身向后面眾人鞠了個躬。
掌聲持續了很久，臺上的袁成道依舊在渲染氛圍，繼續大聲喊道：“同樣的，集團能取得這樣的輝煌，也離不開我們所有人的努力！是我們，是我們這些基層一線的員工，讓遠方這座摩天大廈更加牢固，是我們為遠方奠定了根基！
諸位同僚們，掌聲在哪？
為我們自己歡呼加油吧！”
“啪啪啪！”
掌聲更加響亮了，前排的沈茜孫濤幾人偷偷瞄了一眼李東。
簡單幾句話，袁成道就流露出了他入主遠方后的主政方向。
領導為輔，員工為主！
這在有些集團，的確是這么做的，可在遠方，一人獨掌大權的遠方，袁成道就是離經叛道！
普通員工們一臉懵懂，只顧著歡呼。
然而真正有見識的人，臉上都露出異樣的神情。
除了他們，二樓不少人眼中都露出一抹感興趣的神色，紛紛看向臺上的袁成道和坐著不動的李東。
有點意思！
年會剛開始，他們就覺得這次沒白來。
眼前說話的遠方高層，顯然在遠方占據重要地位，可今天他們卻是感受到了不一樣的遠方。
一個和李東主掌的遠方有些差別的遠方。
他們不知道這種變化是好是壞，可袁成道給了他們一種感覺，現在的遠方是包容的，是可以互相合作互相扶持的。
而以前李東掌控的遠方，那是一種猛虎入山，舍我其誰的氣勢！
李東給人的印象是獨，不管是他自己，還是遠方本身。
這種獨，不知道是成全了李東還是害了李東。
在江北，李東的伙伴很少，因為大家都有些怕他。
他給人的感覺就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非友即敵，沒有中間派，只有遠方和對手。
可現在，袁成道卻是給眾人開啟了一絲縫隙，那就是遠方其實也是大家庭的一員，大家可以坐下好好商量，可以好好談談，沒必要把關系弄的那么僵。
這種感覺不知道是他們的錯覺，還是袁成道想透露出來的。
反正很多人感受到了，包括遠方的一些高管。
沈茜此時一臉憤怒，狠狠瞪向臺上的袁成道！
開場白不是這樣的！
袁成道篡改了之前的演講稿！
就在她怒不可及的時候，李東輕輕握了握她的手，淡笑道：“聽下去。”
“可是！”
“聽下去，這也許是一次契機。”
雖然李東沒說太多，可沈茜還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也許李東自己也是茫然的，對未來充滿了不確定，他想借助袁成道給遠方的鋒芒遮掩一層涂膜層。
微微熄了些火氣，沈茜沒再說話。
臺上的袁成道沒有繼續宣揚他的主政觀念，將遠方的成績簡單匯報了一番，便躬身退下了舞臺。
掌聲持續了很久。
普通員工雖然不知道眼前這人是誰，因為袁成道沒有自我介紹，他需要的不是現在的身份。
可就算不知道他是誰，大家也知道他是遠方的高層。
這是第一位給他們帶來無比親近感的高層，甚至比李東還要強烈。
說的通俗一點，他們覺得袁成道很接地氣。
其實真要說起來，這種感覺肯定是他們的錯覺。
因為李東才是真正的草根出身，而袁成道，家境富裕，學歷高，文化深，他們才是隔閡更大的兩種人。
然而，偏偏袁成道給了大家這種錯覺，由此可見袁成道本事確實不弱。
袁成道下臺，接下來上臺的便是今晚的年會主持人了。
兩個主持人不是遠方的員工，而是從電視臺請來的兩位主持人，烘托氣氛和活躍現場的能力很強。
三兩句話的工夫，禮堂中便充斥著歡聲笑語。
員工們很高興，中層管理們看的也很歡樂。
高管們和二層的賓客們看起來也很開心，可要仔細看下去就會發現，這些人的笑容都是敷衍式的笑容。
今晚大家的目的不是看表演，也不是看主持人逗樂。
他們想知道，李東會宣布什么，會給大家帶來什么樣的沖擊。
而被所有人關注的李東，仿佛根本沒注意到這些，員工笑，他跟著笑，員工樂，他跟著樂。
不時和身邊的幾位高管交換一下意見，討論的最多的也是哪個節目不錯，哪個段子好笑。
等東宇地產的人上臺表演，李東更是朝吳勝男笑道：“眼光很好，下次行政部招人，應該讓你去面試！”
眾人紛紛大笑，連行政部的總監也是滿臉笑容。
李東夸吳勝男眼光好，自然說的不是她的人能力有多強，而是東宇地產上臺表演的這些人，一個個都算得上美女。
地產公司本部可能需要能力強，可售樓部的那些人，一般都是相貌為主。
要不然售樓部都是丑女，這不是打擊別人的買房嘛。
見大家笑的開心，吳勝男也打趣道：“早知道我就讓小孟也跟著一起上臺了。”
眾人又是一陣歡笑，小孟是誰，知道的人不少。
李總的同學，售樓部唯一的男人，小胖子還是挺歡樂的，不少人還是挺喜歡他這個性格的。
不過讓他上臺和一群美女共同表演，那想想還是算了。
大家樂了一陣，李東又帶著幾位管理層上樓招待了一下其他賓客。
等走到張嵐玉那一桌，張嵐玉看了他一眼，輕聲道：“你變化很大。”
李東微微搖頭道：“不是我變了，是環境變了。”
“那位是你物色的集團總裁吧？”
“嗯。”
“小心點吧，這種人也許就是下一個趙括。”
“也許吧，不過我現在其實更喜歡趙括。”
張嵐玉仿佛聽懂了他的意思，李東需要的不是實干型多強的人，他也許需要的只是一個能將遠方集團統籌規劃好的集團負責人。
趙括也許打仗不行，可行兵布陣，紙上談兵，那絕對是一流。
這樣的人一般來說適合當軍師，趙括只是走錯了路罷了。
而李東現在需要的就是袁成道這種人，不管他實戰能力如何，袁成道只要能將企業的大方向走對，將人事后勤企業文化這些東西籌備好，就已經達到了李東的預期。
見李東這么說，張嵐玉沒再說話。
李東也沒和她多說什么，等他再次下樓的時候，臺上的主持人正在雀躍地呼喊道：“年會即將走向尾聲，讓李董上臺給我們說幾句好不好？”
“好！”
“李總上臺！”
“李總唱首歌吧！”
歡笑了一晚上，此時大家也都放開了。
不少員工都起哄讓李東上臺表演一個，去年年會李東就唱過歌，之前江大的學生來實習，李東也上臺唱過歌。
不少人老員工都經歷過這事，剛剛自然少不得一陣炫耀。
第一次來集團總部的那些員工，此時見有人帶頭，自然一個個跟著附和起來。
就連二樓來觀禮的那些賓客也笑著跟著起哄，李東平時和他們打交道時間不多。
他們當中有些人還經常一起出去唱唱歌放松一下，可江北這邊，除了許圣哲少數幾人和李東一起喝喝茶喝喝咖啡之外，業余時間很少能看到李東的身影。
至于李東陪他們唱歌，那幾乎沒聽說過。
聽著眾人歡呼，李東接過旁邊人遞過來的話筒笑呵呵道：“不急不急，唱歌而已，我拿手。
待會大家想聽什么盡管點，非得唱到大家吐為止，不過在唱歌之前我還有點小事要公布一下。
等公布完了，大家要是還有心思聽歌，那算我輸。”
李東開玩笑似的話語，引的眾人紛紛大笑。
他們笑的開懷，有些人卻是面面相覷。
這家伙到底是開玩笑還是說真的？
沒心思聽歌？
難道這家伙真要宣布什么大事？
就連沈茜還有劉琪這些知情人也有些不理解，慈善基金罷了，最多加上總裁人選定了，怎么就沒心思聽歌了？
雖然想問幾句，可此時李東已經往舞臺上走去，想問也沒機會問了。
歡笑聲隨著李東上臺漸漸熄滅。
等李東拿起話筒的那一剎那，幾千人的禮堂，陡然間變的落針可聞。
看到這幅場景，底下的袁成道輕輕一嘆，這就是李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