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爾夫球場。
李東隨手揮了一桿，也沒看球，轉頭看了一眼沈茜兩人，有些心不在焉道：“說吧，到底什么事？”
“我準備IPO了。”
“什么？”
李東停下了動作，看向他皺眉道：“現在？”
許圣哲點頭道：“對，就是現在！”
“當然，需要一段時間準備，起碼要半年左右，應該也要快到年底了才對。”
李東挑眉道：“之前你說上市，我還以為你開玩笑的，沒想到你還真認真了。
這么說，已經成定局了？”
許圣哲應道：“董事會通過了，股東大會也通過了，連承銷商都找好了。
可以說，一切準備就緒，按照流程走就行。
而且不止我們一家，如果按照IPO時間，內地這邊，龍華，龍湖，恒大，禹州，明發……一共將近十家地產企業，都準備在年末左右上市！
都上市，你知道意味著什么嗎？
意味著，大家都覺得，隨著全球經濟回暖，地產市場回暖，到上市的時間了！”
許圣哲有些激動，李東卻是罵道：“屁的股東大會過了，我不是股東？
我是第二大股東，我怎么不知道你開過會？
還跟我來這套，少跟我扯這些沒用的。
你直說，找我干嘛。
IPO就IPO，跟我關系不大，賺錢我分點，賺不到拉倒，反正我現在也不差你們集團那三瓜兩棗的。”
許圣哲嗤笑道：“口氣倒是不小，既然你這么有錢，那干脆這些股份不要了，白送我好了。”
不等李東接話，許圣哲就繼續到：“不說這些，我找你自然是想讓你幫點忙。
這次IPO，我對龍華抱有很大期待。
可目前我們的股東方面，有些不太協調，所以我想借你的名氣用一用，引入一些機構進入龍華。
現在，幾家IPO的地產企業，龍湖這邊聲勢不小，引入了中銀、淡馬錫控股、新加坡政府投資、平安……多家巨頭參與了進去。
另外，一些國際商業巨頭，有消息稱也會通過對沖基金或者私人銀行進入，包括長江李和索羅斯。
其他準備參與投資的機構也很多，人壽、施羅德、花旗、大摩、新鴻基、新華都都有這個意向。
而恒大也不差，香江的一些富豪對恒大很感興趣。
雖然路演還沒開始，可已經有不少富豪放出風聲，準備進場。
龍華這邊……”
許圣哲說著頓了頓，有些自嘲道：“可能我是第二代的緣故吧，我父親現在無法出面，加上我被你一直打壓，在業內外名氣也不大。
現在同時IPO的地產股太多，按照業內的分析，支撐不起這么多家大型地產公司同時上市，肯定會有地產公司破發。
而龍華，現在就屬于不被看好的行列。
所以這次找你，一方面，希望你給我引介一些有實力，有影響力的資本機構入場。
另一方面，我想公開宣傳一下你的占股部分……”
前面的還好說，后面宣傳李東的股份，其實IPO的時候，招股說明書都有。
可招股說明書，一般情況下除了資本機構會看，外人很少會看。
許圣哲的意思，顯然是準備拿李東當底牌來用，做一次大規模的宣傳，這就動用了李東的個人威望了。
平時大家扯歸扯，可借用李東的名聲辦事，連招呼都不打，哪怕李東最后因此獲利，恐怕李東也不會滿意。
許圣哲提前打個招呼，也是希望能更名正言順一點。
李東聞言微微凝眉道：“介紹資本機構沒問題，可借我的名聲做宣傳不行。”
“沒的商量？”許圣哲有些不太自在，心里也微微有些不快。
李東哼道：“要是換成別的企業，我沒太多的想法，或者我看好的企業，那也沒問題。
可地產企業，我不會拿我的名聲給外人墊背！
近些年，地產股都是大漲，后續暴跌，哪怕房價與日暴增都沒用。
一旦前期宣傳的過了，投資者沖著我的名氣買了股票，后期暴跌，我找誰說理去？
我現在是神話，是傳奇，要是在你栽了跟頭，賠了龍華都不足以挽回我的損失。
我還想頂著神話的名頭到退休，在遠方沒栽，在龍華栽了，你能彌補我的損失？
還有，既然你要IPO了，那我的股份要進行轉移，轉到沈茜的投資公司名下。
別怪我這么現實，你這家伙，近期不太穩，你栽了沒事，我可不能陪你一起入坑。
當然，你私底下說我看好，說我和你交好，這都沒問題，你能忽悠幾個算幾個。
可從明面上，我最多保留一部分股份，你也可以以當初置換股份的事做宣傳，但是不能用我極為看好這些詞語做引導……”
許圣哲郁悶道：“你也太現實了吧？再說，你就真的這么不看好龍華？
還有，這些年，你沒少吹噓，微博和滕迅一旦上市，暴跌你照樣栽跟頭……”
李東哼道：“你以為我會說沒把握的話？
微博和滕迅，只會讓我的神話更加傳奇，而不是讓我名聲掃地。
而龍華，現在也許不會，遲早都會！
我這一生，就是傳奇的模板，可不能讓你給我加了個污點進去。
若干年后，全世界還在流傳著我李東的傳說，多了個污點，那就鑄就不了無敵的神話了。”
“你還真夠自戀的！”
許圣哲徹底無言，最后想了想道：“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不勉強你，原本你要是答應了，我都想好了，你的股份在上市之后不稀釋，只稀釋我們的股本，也算對得起你了。
可現在，你自己放棄了，那我可就按照原則來稀釋了。
這次IPO之前，我會做一次股本機構重組，總股本擴充到80億股。
后續上市，增發新股20億股，上市后總流通股本達到100億股。
你這邊，持有16億股，股份被稀釋一部分，沒問題吧？”
李東搖頭道：“我沒意見，你要是覺得多了，回購一部分都沒問題。
發行價區間心里有譜嗎？”
“6到8港幣之間吧。”
許圣哲說的輕松，李東卻是冷笑道：“你想的倒是挺多，發行價定這個價，真以為別人傻？
哪怕最低的6港幣，也是600億港幣的市值了。
發行價定這么高，哪家資本機構會入場？
碧桂園都跌下600億市值了，這還是上市到現在的結果，你一個發行價，就想超越對方，成為港股的內地地產第一股，這不是野心，是白癡！
你以為你是我李東？
龍華要是我的產業，我定個8港幣問題都不大。
你這邊，我要是沒猜錯，承銷商這邊最多給你定在5港幣以下，3港幣差不多。
你自己定這么高，小心最后無人問津，別沒倒在擴張的路上，IPO就栽了。”
李東的眼光還是很不錯的，他一說，許圣哲就有些訕訕道：“承銷商那邊的確說這個價高了，他們說的跟你差不多，33.5港幣。
甚至勸我主動降到3港幣以下，降到3港幣的區間，還有上升空間，股民看到漲幅才有興趣繼續入場。
可定到6港幣，那幾乎就不存在漲幅空間了……”
“明擺著的事，我早就說過，你跟我不同，你非要跟我比。
我給PP融資的時候，定的價位高，因為我有那個底氣，也有那個實力和資本。
最關鍵一點，滕迅的價值被低估了，反正互聯網產業，大部分都算無形價值，這個不好進行詳細估算。
地產企業，說句難聽的，你囤了多少地，有多少現金，有多少負債，這東西一清二楚，我連你兜里有幾毛錢我都能查出來，算出來。
你跟我虛估那么多，誰會買賬？”
李東說著嘆氣道：“人心不足蛇吞象，這次上市之后，你手中持有的股本，最少還保持50以上。
真要定在6港幣，你個人財富嘩啦一下就到了300億港幣以上，還真以為錢這么好賺？
既然定在6港幣，說明你的心理價位遠不止這么多，大概在8港幣以上。
想在半年不到的時間，將自己的財富推到400億港幣以上，翻倍地往上漲，這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聽我的，定在3港幣就夠了，真要市場看好，遲早會漲上去的。
首日開盤，要是暴漲逆襲，那才叫真正的好！
發行價這玩意，說有用就有用，說沒用也沒太大作用。
你又不準備馬上套現，急什么。”
許圣哲沒好氣道：“你說的是廢話，我發行價定的太低，20億股才融資多少錢？
按照你說的3港幣，融資60億港幣，才50多億人民幣……”
李東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許久才嘆息道：“才50多億人民幣，一個才字用的好。
一個總財富一百多億的家伙，說起50多億，用‘才’這個字真的合適嗎？
你自己看看，這么多年來，地產集團，上市融資超過50億的有幾家？”
“碧桂園融資了一百多億。”
“所以人家現在跌的人人罵娘！你要是想被罵娘，可以試試。”
李東說到最后不耐煩道：“你又不是我兒子，我管你死活，你定在60港幣都行，說不定就有二傻子入場呢，我到時候套現一部分，賺一點算一點。
跟我較這些勁沒意思。”
許圣哲訕訕道：“我不是跟你較勁，我之所以定在這個區間，這不想著讓你幫著我吹一吹么。
你一吹，別說6港幣，10港幣都問題不大。
說真的，李東，考慮一下，我可以讓你繼續增持一部分股份，錢不錢的都好說。
我現在算是看出來了，二代就是受歧視，可這出身也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你們這些人對外吹噓，外人都說好，都是褒揚的話居多。
我們倒好，說幾句實話，就被人罵的抬不起頭，你說這公平嗎？
還有，龍華難道真的連600億港幣都不值？
市值又不是凈資產，龍華還有凈資產就算不錯了，地產行業內，我們的產業算是比較合理的，負債率也一直處于風險最低的狀態。
現在龍華其實什么都不缺，就缺名氣。
要不，你把遠方城給我們托管……”
“滾蛋！”
李東不爽道：“合著你說來說去，就為了這個？
告訴你，別想這些沒用的！
IPO就好好IPO，真要覺得名氣不夠，炒作的不夠火熱，這樣，我聯系一些香江的富豪出面，稍微給你入點股，意思一下。
還有，你既然非要上市，我也不攔你。
你喜歡賭，那就賭一次大的好了。
之前你不是說要大開發嗎？
這次干脆迅速上馬你的千億計劃，全國各地開始囤地，成為國內囤地最多的地產公司。
你們這些年開發的建筑面積也不少，就算排不上全國第一，前五還是問題不大的，尤其是新城那邊的開發計劃，這樣一來數據就好看多了。
至于資金問題，簡單，你們那些還沒開發的地盤，我先圈定一部分，給你們一些賬面預付款。
當然，賬面上的，回頭還我。
這樣一來，用大額的預付款，拉低你們的負債，負債率也降下來了。
總資產暴增，負債率下降，囤地第一，銷售前五，這樣別說定價6港幣，就是8港幣也沒任何問題。
至于最后會不會出問題，你別問我，我不知道。
你要是能過了證監會和港交所那一關，那就沒任何問題，最后你們真要破產了也沒事，我不是說了么，你們現在拿的地，到時候都低價處理給我，我幫你撐起來……”
李東說的是仁義至極，許圣哲卻是滿臉狐疑道：“我聽你這話的意思，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你是想借龍華的資源和資金自己大量囤地是吧？
什么叫你先交一些預付款，這些地以后就給你了？
合著我還沒拿地，還沒開發，你就想打我的主意了？”
李東冷笑道：“愛干不干，你自己想沖第一，結果又害怕讓我占了便宜，你以為我不擔風險？
以后地價房價要是暴跌，那我還要不要接手？
你又沒損失什么，你現在大量囤地，再把一些房產地產提前預售給我，之后你上市圈到了大量的資金，照樣可以重新拿地蓋樓，也沒什么耽誤的地方。
至于我，要不是咱倆關系不錯，你覺得我會干這種事？
這可是擔了很大風險的……”
“是嗎？”
許圣哲反問了一句，這家伙真的擔很大風險了？
毛的風險！
反正只是預付款，李東還能當真給多少不成。
尤其這家伙還無恥到讓自己事后還給他！
不過李東說的倒也是一個辦法，新拿到的地，當然沒辦法預售，可龍華之前就囤了不少地皮，還有不少固定產業，這些可以先交付給遠方。
這樣一來，銷售額暴漲，囤地的面積其實沒跌，開發銷售的面積也會大增……
總之，數據要比之前好看許多。
當然，這對龍華而言，也是存在風險的，相當于他們用眼前的利益，去賭未來的利益……
還有證監會和港交所那邊，這么弄也比較難過關。
反正李東的意思很簡單，反正龍華不是他的企業，隨便怎么弄，隨便出現多大漏洞，都和他無關，他能賺就賺，賺不到拉倒。
至于名聲什么的，反正不是自己的企業，管他呢。
最后出了事，李東肯定也是推的一干二凈。
他現在不會要那些還沒弄清首尾的新地皮，肯定要龍華的老產業，之后等沒事了，再置換成他想要的產業也不遲。
這些，許圣哲都看出來了。
可看出來歸看出來，許圣哲想了想，最終咬牙道：“好，那就試試看！
真要成了，還定個屁的8港幣，我直接定到10港幣！
李東，這次我信你一次，要是出了事，我告訴你，我完蛋了，你零售集團的股份也得給我留著。
我不拖你下水，但你也照料我全家！”
李東挑眉道：“這是自然，不過我到現在還是沒想明白，你到底想干嘛？
千億市值又能如何？
地產第一又能怎樣？
好端端的，發瘋似的要上市，要大開發，要冒險，腦袋進水了？”
許圣哲咬著牙關道：“你不明白！”
“那你就說的明白點。”
“老爺子快不行了……”
許圣哲說到這，眼中有些茫然，也有些說不出的唏噓，再次咬緊牙關道：“我要讓他在走之前看著，我帶著龍華走到了巔峰，超越他幾十年努力的巔峰！
我將龍華做到了第一，龍華交給我不是錯誤的選擇！
他一直都在恨我，我知道。
他一直都覺得，我會將龍華帶向末路，可我要證明給他看，他想的都是錯的！
他越是這么想，我越是要證明這一切！
在他走之前，我要做完這一切，時間快來不及了，哪怕只是虛假的繁榮，在他活著的時候，我也讓他看到這一切。
他的兒子，沒有給他丟人，沒有給龍華丟人！”
這話一出，李東沉默了下來。
這種心思，他其實難以理解，卻也能理解。
無論許圣哲有多成熟，有多陰險，可在他父親面前，他永遠都是弱勢的，都是稚嫩的，都是不靠譜的。
可許圣哲卻是不希望，他在許江華眼中就是如此。
在許江華即將離世的這段時間，他希望徹底證明自己，讓自己的父親看到這一切。
也許有些沖動，有些幼稚，可父子之間的感情，有時候是很矛盾的。
要說許圣哲對許江華沒感情，從之前的一些行為來看，的確沒太多的感情。
可真要沒感情，許圣哲就不會急于證明自己。
越是想要證明，就越代表他其實看重這段父子情，他希望能得到父親的認可，而不是一直帶著恨和排斥。
李東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沒再說話。
既然這家伙堅持，自己也沒必要再說任何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