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興和堡外再次聚集起了龐大的陣列。
一輛臨時打造的超大馬車就停在陣列的前方,而里面就是一具銅棺。
張輔走在最前方,諸將和楊榮等人跟隨。
氣氛肅穆中帶著哀傷。
陣列靜悄悄的,連那些戰馬仿佛都知道這是一個重要的時刻,不再嘶叫。
張輔走到陣列的前方,取出一塊白布,然后纏在頭上。
所有人都照做了。
張輔沉默了一下,說道:“此戰大勝,是陛下親自率領我們取得的勝利,現在……我們……凱旋!”
隊伍中漸漸多了嗚咽的聲音。
張輔的嘴唇動了幾下,回身看著諸將,最后看向了楊榮和楊士奇。
“二位楊大人,可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楊榮和楊士奇搖搖頭,此刻他們只想著趕緊回到北平,然后朱棣的葬禮和朱高熾的登基儀式還有的麻煩呢!
只是想起了朱棣,兩人難免黯然神傷。
方醒走到陣列前,看著馬車緩緩開動。他眨著眼睛,強忍著喊道:“舉槍!為陛下壯行!”
林群安拔刀喊道。
陳德含淚喊道。
宋建然顫聲喊道。
瞬間槍管林立。
方醒強忍著淚水,用力的揮刀。
“嘭嘭嘭嘭……”
再見,我的陛下!
不,我們將一路護衛著您回到北平!
北平很安靜,北征初勝的消息傳來之后,大家都理所當然的認為此戰大明必然勝利。
于是曲照聽,酒照喝,女人照玩。
這日一群騎兵風塵仆仆的來到了城門前,守門的準備要驗證身份,那為首的將領卻看了他一眼,竟讓他生出畏懼的感覺。
“本官要進城!”
將領丟下了那些騎兵,獨自打馬沖進了北平城。
守門的小旗官悻悻的喊道:“回頭就得倒霉!”
那些騎兵就在城門外下馬站著,初夏的太陽照在身上有些熱,可他們卻一動不動。
小旗官仔細看著這些人的神色,發現居然是肅穆,還有一些……哀傷。
“我的媽呀!肯定是出事了!”
小旗官縮縮脖子,決定這事兒不管了。
而那個將領一路到了皇城外,守門的驗證身份之后,說道:“柳大人,可是捷報嗎?”
柳溥點頭又搖頭,然后進了宮。
“怎么像是死了爹似的!”
守門的看到柳溥消失在宮中,這才不滿的說道:“再是什么少將軍,可好歹也得和氣吧!”
柳溥一路到了朱高熾那里,在外面通報。
“柳溥來了?可是捷報?”
朱高熾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然后笑道:“讓他進來。”
然后他和夏元吉說道:“這下總算是好了,戶部那頭也輕松了些。”
夏元吉撫須微笑道:“陛下征伐之能千古罕見,此戰必然大勝!”
兩人笑意盈盈,直到柳溥進來。
柳溥一進來就跪在地上,這不多見,因為覲見朱高熾不需要下跪。
朱高熾訝然道:“何事?先起來再說。”
柳溥突然捶打著地磚,嚎哭道:“殿下,陛下……陛下去了……”
朱高熾楞了一下,下意識的問道:“父皇去了哪?呃……什么?”
夏元吉已經呆滯了,他呆滯的看著柳溥抬起頭,帶著淚水說道:“殿下,陛下親自沖陣,大敗哈烈人,戰后……在馬背上平靜的去了。”
這個是方醒據理力爭的話,他不想任何人往朱棣的身上潑臟水,哪怕后世也不行。
“嘭!”
朱高熾突然仰頭就倒,梁中趕緊過去掐人中,喊道:“殿下醒來,大明還需要您支撐啊!”
夏元吉這時回過神來,他想起自己和朱棣的君臣過往,含淚問道:“陛下為何去了?”
柳溥說道:“陛下親自率軍沖殺哈烈重騎,最后透陣而出,哈烈大敗,陛下還叫了諸位大將跟著說了些話,然后就……”
朱棣關于朱瞻基的話是否說出來,方醒最終擰不過大家,因為大家都認為這是朱棣的政治遺言。
“陛下臨去前念及太孫殿下和婉婉郡主,說可惜太孫殿下不能在場,否則必然深受裨益。”
“父皇……”
朱高熾哭喊著醒來,兩個太監過去扶起他,然后他走下來,哭著問道:“父皇現在何處?”
柳溥說道:“諸將,還有兩位楊大人商議,本是想隱而不發,最后還是做了銅棺,此刻肯定已經入關了。”
隱而不發,這就是要給朱高熾從容布置的機會,讓他能趁機收攏人事,安排一些有助于掌握大明的布局。
可在這事中,方醒最為反對,柳溥記得方醒當時沖著那些文武喊道:“那是陛下!什么狗屁的隱而不發,你們愿意陛下委屈?你們愿意剛打敗了哈烈人的陛下悄無聲息的進關?”
于是這才一路肅穆的進了關。
朱高熾跺腳道:“去!去叫瞻基來!叫眾臣來!”
朱瞻基進宮前發現京城已經戒嚴了,他不知道是為何,等到了朱高熾那里,聽到消息后,他就呆了。
朱高熾眼睛紅腫著吩咐道:“你去接你皇爺爺回來,馬上去!”
朱瞻基麻木的轉身出去,朱高熾依然在吩咐著具體事務。
一直出宮,賈全和沈石頭都在,看到他發呆,就問道:“殿下,可是回府?”
朱瞻基茫然抬頭,淚水瞬間滑落……
當朱瞻基到了宣府時,方醒已經等他許久了。
兩人走進朱棣的停靈處,朱瞻基看著擺在屋子中間的銅棺,雙膝一軟,然后膝行過去,把臉貼在銅棺上,涕淚橫流。
“皇爺爺,我是瞻基,我來了,我來接您回家……”
哭聲壓抑,卻讓人動容。
方醒沒有勸,他退出房間,找到了賈全。
“京中現在如何?”
“京中已經戒嚴了。”
方醒的目光陡然銳利,說道:“你知道我問的是什么!”
賈全垂眸道:“太子殿下召集了群臣議事,然后居于靜室,食素。”
“婉婉呢?”
朱棣臨去前最掛念的就是朱瞻基和婉婉。
賈全說道:“郡主還被瞞著,至今不知道。”
方醒冷笑道:“婉婉何等的敏感,宮中那么多人,她怎么會不知道?!你糊弄誰!”
賈全搖搖頭道:“伯爺,得知消息后,太子殿下就把殿下召去,然后令殿下馬上來接陛下,所以后面的事都不知道。”
方醒看著京城方向,喃喃的道:“陛下臨去前關注的就是太孫和婉婉……是的,誰敢否認,老子打死他!”r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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