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空中俯瞰草原,一排排的陣列屹立不動,就像是堅不可摧的城墻。≧雜≮志≮蟲≧
而在對面,兩條由騎兵組成的沖擊陣型就像是兩條惡龍,從左右包夾過來。
黃鐘的腿在顫抖,坐在馬背上,他覺得嗓子眼里像是堵著東西,發干。
他看向王賀,王賀微微笑著,云淡風輕,仿佛前方的兩股騎兵只是兩只大些的蟲子。
他看向方醒……
“穩住!”
方醒盯著前方的炮組喝道。
“穩住,轉向,從側面打這些茍日的!”
申耀的嗓門堪稱是地獄級別的,在他的指揮下,那些火炮紛紛往側翼推去。
“穩住!”
阿臺也在嘶吼著,他現在的日子很滋潤,雖然權利少了不少,可卻再也沒有了那些擔驚受怕。
三千韃靼騎兵緩緩聚攏,盯著前方的敵軍。但他們并未準備弓箭——除非有專門的弓箭手,否則弓箭在這等大規模沖陣下毫無用處。
那些炮手拉著火炮在朝著側翼狂奔,可敵軍的速度卻比他們更快。
“趕不上了!”
方醒沒有絲毫遺憾,喝令道:“陣列轉向,張風度廖青在左翼,吳躍沈浩在右翼,孫煥山部待命!”
“轉向!”
聚寶山衛經過許多類似的操練,陣列絲毫不亂的開始轉向,而中間的孫煥山部就顯得有些突兀。
“為何是我部?伯爺不公!”
孫煥山憤憤不平的傾吐著不滿,而右翼已經接敵了。
“殺敵!”
一個千夫長嘶吼道,旋即兩千韃靼騎兵勇敢的迎了上去。
一萬對兩千,這是個機會。
烏恩在后面看到后歡喜的道:“打進去,打進去他們的火槍就成了鐵棍!”
一個碰面韃靼人就擋不住了,旋即就朝著兩面閃開,卻不是敗逃,而是……
韃靼騎兵散開,露出了后面的整齊陣列。
沒有火炮,可吳躍和沈浩卻絲毫不亂。
“第一排……”
寬長的側翼陣列中,無數火槍林立,而火炮已經就位,正在瘋狂的裝填彈藥。
“齊射!”
陣列前方硝煙彌漫,來不及轉向的哈烈騎兵遭遇了第一次打擊。
黃鐘在望遠鏡里看著那些扭曲的臉,以及那些拼命想往前沖的猙獰,還有那些閉著眼睛揮舞長刀的絕望……
這就是大戰嗎?
黃鐘收斂心神,望遠鏡一晃,就看到十余騎突破鉛彈組成的彈雨,沖到了陣列前。他們絕望的嘶吼著,想用戰馬沖垮明軍的陣列。
那些明軍冷漠的盯著他們,舉槍,齊射。
“撤退!撤退!”
烏恩看到一次沖擊就損失慘重,心如刀絞。
而此時的明軍左翼已經接敵了。
排槍散發的硝煙遮蔽了雙方的視線,寒風一吹,戰場中間那些人馬尸骸就像是細針在刺痛著仆固的眼睛。
他終于知道了烏恩和那些哈烈人為何會對明軍畏之如虎,對魔神談之色變的原因所在了。
他帶來的都是精兵,悍勇之士,他們依舊在不斷發動沖擊。
排槍輪轉,前方的肉迷人馬倒下一片,而火炮已經到位,一個明軍正在高舉長刀……
“大人,哈烈人跑了!”
仆固沒有去看,他冷冷的道:“撤出來!”
“點火!”
“轟轟轟轟轟!”
霰彈夾雜著鐵彈傾斜而出,硝煙頓時就遮蔽了炮兵陣地。
仆固看到傾斜打出來的霰彈覆蓋了麾下的側翼,他搖搖頭,臉上全是失望,然后喝道:“全軍撤離!撤離!”
在慘嚎聲中,肉迷人瘋狂的向著右邊迂回轉向,脫離戰場。
驚心動魄啊!
全程關注了此戰的黃鐘渾身發熱,他放下望遠鏡,突然咳嗽起來。
硝煙彌漫中,前方傳來了方醒的喊聲:“聚寶山衛,前進!”
“興和伯從不會挨打不還手!我們將會驅趕敵人,讓他們就像是一群野狗,不敢靠近!”
王賀說完就驅馬前行,追上了黃鐘不知道何時去了前方的方醒。
“這就是戰陣嗎?”
黃鐘深吸一口嗆人的空氣,打馬追了上去。
仆固拉回了自己的麾下,不用數人數,他帶著麾下繞了半圈,重新回到聚寶山衛的正面。
他不能落荒而逃,那樣就是他自己說的野狗,士氣全無。
“大人,哈烈人撤到后面了!”
有人稟告道。
仆固沒有回頭,冷冷的道:“他們膽怯了,被明人的老皇一戰打斷了脊梁骨,再也站不直。咱們游斗。”
“明軍出擊了大人!”
就在仆固想纏著明軍,找找他們的漏洞時,前方的硝煙被破開,一排排明軍如墻而進。
“前進!前進!前進!”
退到兩里外的烏恩聽到這個喊聲,回首一看,就看到了一片慘白。
那些經歷過老王和朱棣對決大戰的老兵們在回去后說了不少事,其中就包括了明軍的習慣。
“明軍士氣大振,仆固還想去送死嗎?”
前方的肉迷人在距離明軍一里開外不斷游走,甚至有小隊騎兵沖過去挑釁,但沒有回應。可等他們接近火槍射程時,一陣排槍過來,所有的挑釁都結束了。
“回去!回去!”
仆固面色堅毅,可聲音卻嘶啞。他縱馬來回奔馳,呼叫著麾下。
“敵軍無法追擊,我們暫時回去……”
沙啞的嘶吼就像是暮色下的孤狼嚎叫,讓人心中惻隱。
“止步!”
方醒看到肉迷人開始收攏人馬撤退,就喝止了麾下。
“這是第一次交鋒,仆固,我期待著,看你這條野狗如何蹦跶!”
哈烈和肉迷的聯軍正在遠去,沒有糾纏。此時糾纏他們將無法回到大車那邊,晚上就等著被寒風凍死在草原上。
“如何?”
烏恩看到仆固回來,沒有幸災樂禍,只是唏噓。
仆固面色堅毅的道:“輸了,不過他們的弱點我也發現了。”
“什么?”
烏恩眼睛一亮問道。
“他們無法追擊!騎兵不夠!”
烏恩搖搖頭,“這個早就知道了,在得知是火器衛所來援之后,我就知道他們不是想進攻。”
以仆固的堅強,也忍不住為這話黑了臉。
本想呵斥一番,可想到自己是孤軍,仆固就緩和了語氣,說道:“試探過一次就夠了,下次咱們不會和他硬碰硬,他們不好追,那咱們好襲擾啊!”
烏恩面無表情的點點頭,旋即加速。他覺得身后有一道目光在盯著自己,就像是利刃,所以他想盡快離開這里。
“那是烏恩!”
方醒放下望遠鏡,說道:“仆固是孤軍,但我敢說他沒在哈烈人那里說實話。而哈烈人陷入內亂而無法自拔,這才給了他到處哄騙的余地。烏恩是忌憚,否則他會干掉仆固……”
黃鐘覺得呼吸暢快了些,胸懷也變寬大了些。
“伯爺,哈烈的內亂若是沒有外界干擾,持續十幾年乃是尋常,肉迷的介入就是個火星,只是不知道會點燃什么東西。”
方醒策馬點頭,笑道:“伯律今日覺得如何?”
黃鐘苦笑道:“慚愧,在下今日完全是傻了,看著那些血肉變成了傻子。以后若是誰在在下的面前說什么文貴武賤,在下非要抽他一巴掌不可。鐵與血啊!伯爺您說的再對不過了。”
王賀在邊上得意的道:“黃先生,這不算是什么,當年我們在交趾,在女真部,在朝鮮,在倭國,最大的一次是先帝帶著咱們和哈烈人決戰,那場景……數十萬人一起吶喊廝殺,膽小的人怕是站都站不穩。”
方醒看著那些民夫在收拾戰場,隨口道:“不到戰場不知武人之苦,不親自殺敵,不知道武人的熱血,伯律,那些人都是傻子,以前宋為榜樣,以擔心武人為禍為借口,實則不過是愚蠢罷了。削足適履的事兒那些人干得出來,所以要分清,要尋找解決的辦法,而不是一刀就把武人全部砍掉。”
黃鐘贊同道:“今日一見,在下覺得若無悍勇之士保護邊墻,大明再富有也只能引來群狼的覬覦。”
王賀贊道:“若無這些將士拼死作戰,朝中那些人早就變成了階下囚。”